早上任翼還在牀上睡着,靜羽就悄悄地跑了過去,透過門縫看了他一眼,就進了廚房,六點一刻,她暗暗地慶幸夏天的天明得早。
她給他做了很豐盛的早餐,還煲了菌湯。有時候看着自己做的飯,在心裡悄悄地嘀咕着,上了大學她也不要做一個循規蹈矩地讀書人,多無趣,還不如學學料理,以後開個“咖啡書吧”,或者韓國料理或者法式料理或者哪國的料理。
把一盤盤的菜擺好之後,她去了任翼的臥室。站在他的身邊,外面的光線打進來,在他的身上投下陰影。他眯眯眼睛,皺皺眉頭,看她。她也歪着腦袋,衝着他笑。
“起來了,飯已經做好了。”
“什麼時候來的?”他從牀上坐起來,迷迷糊糊地,用手撓撓自己蓬起來的頭髮,努力睜了睜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睛垂下腦袋。靜羽看着這樣的任翼,忍不住地笑了。
“你幾點睡的?困成這樣。”她坐到牀邊。
“我剛睡沒多久。”他擡起頭,像個孩子一樣盯着她。
“你幹嘛了?”
他也不回答,就只是盯着她看。突然任翼張開胳膊,靜羽身子向後傾了一下,問他:“你幹嘛?”
“吸收點能量。”說着任翼把靜羽環抱在懷裡。靜羽看着像是在撒嬌地任翼,無奈地笑,本想就讓他這麼待一會,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胳膊撐開他,捏了一下任翼的鼻子。
“快起!”帶着笑瞪了他一眼,下了樓。
任翼只好從牀上下來,其實熬夜工作對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只是覺得對着天兒撒撒嬌,很好玩兒。
靜羽又把湯熱了一下,剛準備上樓再催任翼一下的,就看見任翼從樓上下來,神情氣爽,乾淨利落,着裝和平時也不一樣。換了一身商務的休閒裝,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到中間,手臂上搭着一件深藍色的休閒西裝,下身的西裝褲更顯得他的腿筆直而修長。靜羽看着他定了神兒,任翼朝她走過去,坐到桌子旁,把衣服搭在椅背上,看靜羽還在那裡愣着,他嘴角悄悄地上揚了。
“幹嘛呢?”他拿起筷子,看着靜羽。
“哦,沒事。”她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一下,給他盛了碗湯,自己坐在對面。
“我該從哪裡問呢。”她小聲嘟囔着,嘆了口氣,莫名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想了想,問了任翼一句:“你不熱嗎?”
任翼頓時被她給弄笑了,“熱。”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很隨意地說:“回去,我有個會要開。”靜羽“哦”了一聲,就默默地喝湯。
“天兒,我那邊的事,我也一時說不清。但是你要知道,我是誰,對你來說就只有一個任翼的身份。”他看着她,她才緩緩擡頭,四目相對,“着急回去,是因爲有個併購案要急着處理,還有這一年推遲的一些事要開始解決了。”
“所以,簡單地說,你是個富二代,對不對?”她語氣裡帶着低落。
“是也不是,公司是我自己開的,兩年前從美國遷回來了。跟任吾元沒有關係。”
“他是你爸。”她是想強調沒有關係,也總有血緣的關係。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討論他跟我的關係上,”他看到靜羽眼睛裡掠過的一絲複雜的情緒,才意識到自己對她說話的語氣,“天兒,以後我會跟你說。”
靜羽沒再說什麼,只是她在心裡開始有一絲的懷疑,他與她能否跨過這所有的距離,年齡的距離,身份的距離,還有路程的距離,他們之間還有太多太多的距離,需要在歲月裡磨短。她想,她太貪婪了,剛剛踏出一步,就奢望着一生一世。
“看來,我得很努力很努力了。”沉默了一會兒,她故作輕鬆地說,擡頭對着他調皮地笑。
“努力去幹嘛?”
“追上你的腳步呀,”她比劃着手指分析着,“你看啊,你比我大十一歲,一不小心還這麼有錢,如果我只是個平凡出奇的女生,那一定會被人認爲是我傍了大款。”
任翼被靜羽的話給笑噴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躲開,他寵溺地看着她,“你這腦子裡都想什麼呢。”
“想現實問題。”
“那你還是多想想我吧。”
“沒空想你,你走了,我趕緊去餐館幫我爸幹活去呀,掙錢。”她強調着後兩個字,她不在乎年齡的距離,但確實很在意任翼和她相差懸殊的身份,突然間有了某種來自於未來的自己的壓力。
“你不掙錢,我也能養活你。”他笑着摸她的頭。
她用手推開他的胳膊,“誰要你養了,我是要成爲人格獨立的人,經濟獨立,人格才能獨立。”她一本正經地說。
“你這腦子裡,到底裝了多少我不知道的道理。”
“快吃飯,誤了飛機,不要怪我。”她沒好氣地說,他笑。
“一會兒,不要不去送了,你還得一個人回來。”吃完飯,靜羽收拾着碗筷,任翼說。
“沒事。”
“在家等我吧。”任翼頓了頓,“很想說這句話。”
“翼。”她把盤子端去廚房,他跟在後面,她把盤子放在洗碗池裡,轉身看他,“說實話,我現在很混亂。我不知道我該選擇過哪一種生活。我好像什麼都不能做,卻好像應該去嘗試做很多事情。”
“然後呢?”他問她。
“就很迷茫。”
“你還是小孩子,當然會迷茫。”他摸着她的頭笑。
“我不是!”又瞪他。
“我有沒有說過,你瞪人的表情很可愛。”
“你剛說了。”她推着他往廚房外走,“快點準備走吧,真的要誤了,你不是還有會要開嗎?”
他被她推着,真的並不想離開。他很清楚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他沒有解決呢。
“你要吃飯,不要總吃泡麪了,聽見沒?”任翼提着箱子出來時,靜羽在門口說。
“你離稽張遠點兒,還有去餐館離男人們也遠點兒。”他一步三回頭。
“幼稚,你以爲別人都跟你一樣,這麼喜歡我。”
“你從哪裡知道我這麼喜歡你了。”他又調皮了。
“你還想不想走了?”她瞪他,他笑。
靜羽沒有去機場送任翼,而是回去把剩下的盤子洗好。任翼離開了,她能聽到盤子碰撞的聲音,在廳裡迴響,心裡空蕩蕩的。她想她需要時間來整理一下自己的過去還有未來,她需要整理一下她與任翼的關係,她需要理清這些雜亂的想法。
任翼在去機場的的士上,他就後悔了沒有讓靜羽跟來。她一個人在那個大房子裡會不會害怕,他想,他還有很多話都沒有說。
離別,總帶着意猶未盡的意味兒,像是把什麼落下了,想想,原來是你。
當離別到來時,心裡的失落感總是無法掩飾,看着熟悉的一切,沒有了熟悉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