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日所有的招聘現場,D大的體育館裡人山人海。各種各樣的氣味彌散在空中,男生的汗臭、女生的劣質香水、來不及吃完的蔥花蛋餅、新鮮出爐的簡歷還揮發着油墨的氣息……
悠然慶幸自己是D大的畢業生,對地形的熟悉使她低調卻名貴的Burberry便裝免遭人羣的荼毒。熟門熟路地上了體育館二樓,沿着二樓的看臺居高臨下地在人潮中尋找綠城國際的招聘攤位。還算幸運,綠城國際碩大的展牌掛在體育館南牆的正中間,攤位後正有一扇小門虛掩着。
悠然知道那扇小門是通往體育館後的一條小河,平時鮮有人會進出那裡。當她踩着優雅的貓步出現在周謹身後時,到是把滿頭大汗的周謹嚇了一跳。
“呀!悠然,你終於來啦。我一個人快招架不住了。快來救命。”周謹鬱悶的直抓自己的腦袋。“咦,你是怎麼進來的?這麼多人,你怎麼紋絲不亂?”周謹上下打量了一下悠然得體的儀容,不僅疑惑道。
悠然也不和他解釋,從容地摘下自己的黑超,從CHOLE最新款手袋裡拿出皮質的筆記本和萬寶龍水筆,不緊不慢的挑了幾本簡歷翻了起來。
體育館裡的氣味隨着擁擠的人羣,直衝悠然的鼻子,悠然憋了幾口氣,過了好幾分鐘,才勉強適應了這裡的氣息。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悠然一邊翻着簡歷,一邊和周謹聊起來:“沒想到,我們綠城這麼受歡迎啊!”
沒看幾份簡歷,悠然已經發現了周謹的失誤,她輕輕地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條要求,遞到周謹的面前:“周經理啊,我們今天來是要招聘對口專業的畢業生。其他非專業的一律不收。鄭董沒有和你交待嗎?”悠然指了指那堆積如山的簡歷,怪不得這個呆子要滿頭大汗,手腳並用了,悠然心裡暗自好笑。
周謹看了一眼白紙上幾行娟秀的字跡,臉色瞬時無比難看。
一、非本專業畢業生不收;
二、各科成績均需達到80分以上;
三、至少拿過兩次以上校級獎學金;
四、學生幹部、黨員可優先考慮;
五、女生原則上不招收,除非外貌特別出衆,可考慮前臺或行政崗位;
……
周謹尷尬地說道:“要求這麼苛刻?這要那幫學生怎麼活?”
悠然無奈地搖搖頭:“這是今早鄭董在電話裡親自交代的,我一字不漏地傳達給你。你要清楚,除了正規渠道的招聘,我們還要留一部分名額給各種各樣的關係方。”
“說是這麼說,可那些學生也真可憐,大海撈針一樣找工作。一個個都跟保險推銷員似的,非讓我看看他們的簡歷再說。我也不好意思打消了他們的積極性,不知不覺就收了這麼多。”周謹望着那一推簡歷,估計其中的大部分帶回去也是當廢品處理掉了。
悠然在心裡哀嘆道,果然是理工科的男人,思想單純簡單,心地也好,以後找老公過日子,還是這類男人比較合適。
今天要是換了李總在場,情況肯定大不相同。金融專業高材生,精明的大腦每秒鐘估計可以運行個十萬八萬次,誰站在他面前,都跟檢測X光似的,有誰能哄的住他呀。
想當年,自己不也是跌在了金融出生的林澤手裡,最後被吃的骨頭渣滓也不剩,還怨不得人。悠然越想越氣憤,萬寶龍的水筆在白紙上恨戳了幾個窟窿。
好不容易在悶的罐頭似的體育館熬到招聘會結束。悠然光潔的額頭上也薄薄溢出了一層汗。每次招聘會,悠然都很恐懼,如潮水般的人羣,夾雜着無以名狀的混沌氣息直擊人心。悠然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人羣恐懼症,爲何人一多,自己就會頭暈乏力,渾身冷汗。舒敏爲此還嘲笑過自己,說她天生是洞穴中的動物,見不得陽光。
悠然陪着周謹將小山似的簡歷先搬回車上。一路上週謹還在爲這批學弟學妹的未來擔憂:“悠然,你說這都是怎麼啦?現在的本科生畢業工資還不及工地上的農民工賺得多。父母每年幾萬幾萬的供他們讀書,混了個大學文憑,誰想到,到頭來一文不值。”
“就是啊!自從2003年本科生擴招開始,這大學生啊就只能論斤賣了。什麼天之驕子,什麼社會棟樑,都是二十年前的光景。別說他們恐慌未來,我們不也掙扎在生存線上?每天光鮮地進出高檔寫字樓,穿要名牌,戴要名牌,用要名牌,要不然就是跌了檔次,對不起白領這一光榮稱號。我說啊,什麼白領不白領,還不就是每個月工資等於白領。”悠然雖然家境富裕,但從小就自食其力,當然明白在這樣的環境下討生活的艱辛。
“是啊,大城市機會多,大家拼了命地擠進來。可真來了,卻發現處處要錢,房租要交,伙食要供,每天的交通費都夠小城鎮的人一天的菜錢了。還有所謂的社交經費、戀愛經費……到頭來忙活一年,都給國家財政作貢獻了。我到現在房子還沒着落呢,女朋友又吹了……”
人人都有一肚子苦水,別看周謹年輕有爲,不過三十就已經擔任綠城國際設計部副經理。可他出生農村,沒有家庭的強大支持,在S市這樣的大都市,全靠自己白手起家。每年還要將收入的三分之一寄回老家,供弟妹讀書,他那二十萬的薪水在S城那樣的消費水平下,也不過是混個得過且過。
悠然在心裡暗自感慨,這個社會除非你真是鳳毛麟角的絕世天才,才能笑傲江湖,瀟灑不羈。要不然就得有個超級老爸,什麼都幫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