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九重天上,着實非常熱鬧,原因無他,只因天界的神聖之花,三千年未開的佛玲花,就在前幾日突然競相開放,更神奇的是,原來只是粉紫色的鮮嫩小花,一夜間花開若銀碗大,且顏色五彩斑斕,簇擁的繁花似浮雲一般蔓過了南天門,化魘池的妖魔之氣也比之前弱了不少。
天君大喜,和天后一致決定爲此舉辦一場佛玲花會,廣邀四海八荒的一衆仙家前來賞花品茗,也好爲沉寂三千多年的天界增添幾絲歡喜之氣。
倒不是這佛玲花有多麼罕見,作爲天界的聖花,它雖然稀有,可在這九重天上卻並不少見,尤其在天君的凌霄宮,處處都有佛玲花的身影,它的稀貴就在於三千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魔族首尊帶領三十萬魔族大軍一舉攻進了南天門,甚至一度佔領了天君的凌霄大殿,由天族大將青雲帶領的十萬神軍被擊潰不成軍,一路退守至銀河界,天君天后也一隨狼狽逃往西天梵境,眼看整個九重天就要落入魔族之手,千鈞一髮之際,帝君臨淵帶着小帝姬蒼靈一同歸來,兩人並肩作戰,浴血奮戰三天三夜,終將魔族驅逐殆盡,逼出了九重天。
那一年,魔族三十萬大軍橫屍九重天,鮮血從凌霄大殿一直流到了南天門,染紅了天河水,污濁煞氣直衝九霄,好一個至聖至潔的九重天,簡直成了修羅地獄。
蒼靈就是在那一年,名聲震破了四海八荒,所有人再也不敢小瞧這個天君一時興起自凡間帶回來收爲其養女的小丫頭了。
也就是自那場慘烈戰事之後,九重天上的所有佛玲花全部枯敗,再無半點生機。司命星君痛惜的對天君道:“佛玲花乃是這九天之上的至潔之花,是天族的聖花,本身也極具靈性,如今被魔族所污,靈根已毀,以後怕是再也沒有花開之日了!”
天君起初是不信的,這佛玲花與天族共存了不知多少年月,就連上古時期的天劫都沒能奈它何,怎麼就被這魔族所毀滅了!可他哪裡知道,這佛玲花貴在聖潔二字,可謂堅不可摧,唯獨怕污濁之物,魔族雖本是神族後裔,但自上古時期就已叛離神族,其後魔族又與妖族通婚,血統早已不純,加之其修煉至邪至陰之術,與神族可謂相生相剋,如今三十萬魔族之血,毀掉天族的靈花,那是隻在一眨眼的功夫。
天君不甘,去往西天梵境求取生機妙法,那西天的大佛只在虛空中一探,頗爲高深的一笑,道了句:“萬事皆有緣法,講究一個機緣,待到有緣人,自是它的花開之日!”
天君落寞而歸,自此後很是消沉了一陣,幸虧天后時時溫言相勸,加之膝下幾個子女還算乖巧,這才漸漸好轉過來。
沒成想,三千年過後,奇蹟竟然真的發生了,這怎能不令天君大喜,當然要好好張羅一番,以此慶祝天族榮耀迴歸。
天君要在凌霄宮大辦佛玲花會,且親下了旨意,凡有品階者,不論大小,皆可赴宴,消息一經傳開,整個四海八荒全都沸騰了,要知道,九重天上住着的可都是天族之人和幾位上神上仙,一般的仙家和非天族之人是不可隨便登上九重天的,除非有天君的特召,或是在天后一萬年才舉辦一次的花神宴上,纔可遠遠觀上一眼天君與天后的威儀,見識一下九重天上的瓊樓玉宇,若在平時,可能你當一輩子的仙,也是見不得一面的。更何況,這一次的佛玲花會上,幾位早已避世的上神上仙也會到場,這也就無怪乎衆仙家的熱血沸騰了。
由於明日便是佛玲花會,以防萬一有個什麼差池,四海八荒的一衆仙家今日便早已登上了九重天,紛紛被一羣貌美的小仙婢領着入住了早已爲他們準備下的宮殿樓閣,當然了,也有那仙階高的,心氣傲的,在九重天上有上三五知己的,自是登門造訪,一番熱絡,美酒美食款待,好不歡喜。一時之間,一向冷寂幽清的九重天頓時熱鬧無比,就連平日裡從不敢有人登門造次的幾位上神上仙的宮殿門前,也有那麼幾個談笑風生的人。
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的是一處雄偉瑰麗的宮殿大門前,兩頭巨大的蟒蛇盤踞在參天的白玉石柱上,伴隨着不時傳送過來的談笑聲,他們的蛇信子也不時的吐一吐,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陰森森的自高而下的注視着某一個方向。
門檻上,一身粉色衣裳的俏丫頭正托腮不住的嘆着氣,一雙好看的遠山眉皺成了一道褶子,“哎,我家主子真真是沒有一個相好的嗎?”又嘆了口氣,無比惆悵的道:“我看這四海八荒的所有仙家,也沒一個有眼力介的,我家主子那可是被天君親封的天帥,又是最被看重的小帝姬,怎麼就沒一個前來巴結的呢!真是太沒眼力介了!”說着,她望了望西邊不遠處的某個宮殿,那邊人頭攢動,絡繹不絕,從早至今,拜訪的人還沒停過,怕是那碧霄宮的門檻都要被踏爛了吧?想到這,她撇了撇嘴,蹭的一下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想了想,忽而揮舞着手中的帕子,有模有樣的叫喊起來:“來呀…。來呀…。都來串門子呀……”
她的聲音嬌嫩可愛,嚷嚷的又大聲,自是很快便吸引了一羣人往這瞧過來,只不過人家看到她的樣子,那臉上的神色莫名的都有些古怪,還有些尷尬…。
小丫頭見別人看了過來,以爲有了成效,叫嚷的更加賣力,“來呀…。大家都來呀…。各位仙友都來我天帥府串門呀…。嗯啊…。”
伴隨着一聲尖叫,她只覺腰間一緊一寒,接着整個身子騰空而起,她被毫不留情的從宮殿的高牆上扔進了院子裡,然後只聽砰的一聲,她面朝大地,啃了一嘴泥。
她擡起頭,五官皺成了一團,可憐兮兮的叫了聲,“主子…。”
“可知錯了?”清冷若玉石相擊的音色,偏生語氣裡帶着那麼一絲輕柔,聽來讓人滿心舒暢,趴在在地上的小丫頭仰着頭,睜着無辜的大眼睛搖了搖頭,“主子,我是在爲你招攬客人!”
女子手掌微微一攏,一束銀光自地上小丫頭的腰間一閃,繼而轉瞬莫入她的衣袖,接着,她一本正經的道:“桃花,你這樣大張旗鼓,不覺丟了本帥的面子?”
趴在地上的小丫頭沒了腰間的束縛,蹭的一下竄到她的面前,自上而下仔仔細細打量着面前的人。
一身玄色衣裳,纖腰素素,風神俊雅,這就是天界的傳奇,九重天上唯一的女戰神,小帝姬蒼靈。
“主子,你真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爲什麼不能學着其他女仙的樣子好好整理一番啊,你說你立下戰功無數有什麼用,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最重要的還是要尋得一位知心人!”看着眼前這張絕色姝容,桃花在心底又是一聲哀嘆,“真是好生浪費啊,這麼好的一副皮囊怎麼就不懂得好好利用呢,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和一羣大男人混在一起,你說若是我不爲你操心還能有誰啊!”
“所以,你就在門前爲我叫喊?”蒼靈美眸輕眯,一甩裙角,動作瀟灑的坐於院內的石凳上,繼而一隻腿悠哉的搭在了另一條腿上,“可有成效?”
桃花憤憤道:“剛有幾個人看過來就被你一鞭子給捲過來了。”
“唔,司命說過,我命裡便是煞星,這輩子是沒有什麼桃花運的,以後你別在這事上給我瞎操心了!”蒼靈閒閒的道,晃了晃長腿,下一瞬,身子一竄,又上了院內得菩提樹。
桃花吸了吸鼻子,差點掉下淚來,“主子啊,但凡你有一點女兒家該有的模樣,就憑你這皮囊,那桃花運該是烏泱烏泱的啊!”
“你最近和孟括沒少往下界走動吧?連這語氣都染上了凡人習慣!”蒼靈身子一個反轉,倒掛在了菩提樹上的一節枝椏上,“桃花,本帥是不是該給你準備嫁妝了?”
桃花臉紅了紅,爭辯道:“我還不是去給你買蜜醬豬肘!”
“哦?豬肘呢?本帥要吃!”蒼靈的雙腳勾在一根細枝上,身子在那枝椏上晃來晃去,一頭墨黑的長髮若錦緞一樣垂在地上,這樣倒掛的姿勢若是平常女兒做來,肯定狼狽不雅,但她做來,不但一點不顯不雅,倒是別具瀟灑。
桃花上前將她的頭髮捧起,若珍寶一樣捧在手心,諾諾半響,終是道:“那豬肘…。雖是味美,但你還是少吃爲宜,我聽凡間的人說,這豬肘吃多了,身體容易發胖,女兒家當以窈窕纖細爲美,切莫貪吃啊!”
“想那豬肘定是進了你家孟括的肚子吧?”蒼靈瞭然,翻身利落的下了菩提樹,“桃花,這是你欠本帥的第幾個豬肘了?”
桃花訥訥不敢再言語,她知道,若在其他事情上大可以和她家主子胡攪蠻纏過去,可在這吃食上,怕是一點也不敢糊弄,因爲她家主子平生沒什麼愛好,獨獨愛吃,若是這方面你欺了她,她定是追你到天涯海角,哪怕到了修羅地獄,她也不會放過你。
因此,桃花很是乖巧的道:“這是欠下的第七個了!”
蒼靈盯着她看了一會,小拇指上長長的指甲在嫣紅的嘴脣上劃來劃去,桃花心頭一顫,這個動作…。孟括這回怕是要完了!
果然,“傳本帥令,即日起,孟括將軍調往陰槐山!”
“得令!”只聽一聲低喝,一道銀光閃過,桃花還來不及開口,那道光便已杳無蹤跡,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期期艾艾的問道:“敢問您派他去陰槐山做什麼?”
蒼靈雙手背後,明眸流轉容色逼人,她頗爲認真的道:“陰槐山人傑地靈,孟括將軍幫本帥捉上一百頭野山豬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
“……。”
桃花頓感陣陣冷風吹過,陰槐山哪裡人傑地靈了!那裡只有孤魂野鬼出沒,平日裡連蟲鳴都聽不到,是個毫無生機的死山,天帥您真心太會折磨人了!
桃花心中默默爲孟括祈禱着,臉上神情萬分沉痛萬分,蒼靈也不看她,徑直往大門外走,“桃花,不要給本帥擺這副寡婦臉,瞅着眼疼!”
“……”
“來,和本帥走一趟織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