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現在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龍庭垂下來的手在震驚和憤怒的雙重作用下開始發抖,大拇指扎入掌心,被四根手指覆蓋,握成了結結實實的拳。
袁淑芬餘光瞥見他動作,不露痕跡道,“我對你怎麼樣,你早就知道。你對我怎麼樣,你還記得嗎?!”
想到那晚的屈辱,那晚的骯髒,袁淑芬只想將龍庭碎屍萬段,這世上最骯髒的罪惡,就是凌辱!是對一個女人的強行掠奪!
袁淑芬用滿目的憤怒抨擊龍庭的所作所爲,提醒他當年發生的一切,但是這種怒火從袁淑芬的眼裡出來,放在龍庭那裡卻沒有了攻擊力。
龍庭站起來,高高的黑色身影挺立在窗前,遮擋了一片光明,把袁淑芬一半的身體都擋在陰影裡,“阿芬,我做過的任何事,都不後悔,你是我的妻子,誰也無法改變。”
得到她,佔有她,娶她爲妻,他不後悔!
袁淑芬靠着椅背,化療後的不適漲潮般上涌,胃酸反噬,讓她噁心的想吐,手掌壓着胸口,緩了好一會兒纔沒讓自己吐出來。
“龍庭,我們之前沒什麼可說的了,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今天我們沒見過面,什麼都沒發生。”
她累了,身上的痛感又爆發性的侵佔了每一個神經末梢,疼的只能深深地擰眉,如果再耗下去,她怕自己會暈倒。
龍庭見她臉色發白,又彎下了腰,“阿芬,你的病情我已經知道了,醫生說你需要安靜休息,醫院太亂,我帶你回家,醫生和醫療設備我會給你準備最好的,一定能讓你痊癒。”
袁淑芬嘲諷的眼神沒有一點溫度,“龍家安靜嗎?那座房子安靜過嗎?醫院是亂,但好在這裡亂的只是外界的環境,可是有些地方,亂的是人心。”
龍庭一時啞然,沉默一下道,“你不想讓大哥他們在家裡,我可以讓他們走。你不喜歡的我都讓人改掉。”
袁淑芬脣線微微上揚,笑容嘲諷,“我不喜歡的?龍家的人我都不想見到,包括你。”
袁淑芬說完,闔上雙眸,任憑陽光打在臉上,任憑龍庭的表情變化糾葛,她對龍家的態度已經表明了。
從得知龍梟離開MBK,看到龍庭回來對龍梟做的一系列卑鄙的背後中傷之後,袁淑芬便徹底的死了心。
有些人,就算作惡多端,等到一切都過去,總會想辦法彌補,那些人還有被原諒的餘地,可是龍庭呢?呵呵,變本加厲,不思悔改!
這種人不值得被原諒!永遠也不配!
不喜歡他?一直都這樣?
龍庭摘下來戴了半天的面具,換了一口語氣,冷漠的、淡然的、絕對的,“你真的以爲龍梟離開MBK就能夠萬事大吉?楚氏和莫氏加起來也不是MBK的對手,還有,商業上風雲莫測,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和楚氏展開競爭,如果我不慎傷到他,你可別怪我。”
呵呵,威脅嗎?
“你想說什麼?”
袁淑芬低聲問,手因爲忍痛不得不攥緊,手背上頓時跳出青筋,靜脈血管高高的從白色的皮膚下面浮現,仔細看駭然驚人。
龍庭道,“咱們是夫妻,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可是商場無父子,如果你也跟我爲敵,我真的不敢保證……”
果然是威脅!
不思悔改的混賬!
袁淑芬並未睜開眼睛,她咬牙,使出了僅存的力氣,一字一句道,“當年我沒能留住紹恩,現在,就算死,我也會保護我的兒子,如果你敢傷害梟兒一分一毫,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讓你一無所有,我會死在你面前。”
“轟地”一聲震顫,龍庭心底一陣森寒,“你真的要跟我對立?”
“看在你我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份兒上,我現在不想讓你太難看,但是龍庭,你別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和你魚死網破。”
痛!
過度的情緒波動讓袁淑芬體內疼的無法自持,冷汗打溼了後背,假髮後面的頭皮也被冷汗濡溼了一層,粘稠的液體感覺上很像血。
“你……”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袁淑芬胸腔憋悶,疼痛讓她五官幾乎扭曲。
“阿芬,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你真的……”
“滾、出去!”
……
龍庭最終走出了調養室,他回到車上,隔着車窗遠遠地觀看不遠處的白色的建築,突然覺得渾身無力。
粱仲勳從副駕駛上回頭看着他,詢問道,“董事長,你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
龍庭望着一扇窗戶,想象着她就坐在窗戶裡面,但是三十年的夫妻,怎麼會突然都變了?
不,這些,或許他早就該想到,該發生的,遲早都會發生。
“我沒事,讓你準備的東西呢?”龍庭蹙眉頭,勉強讓自己不再看。
粱仲勳把一個盒子抱給龍庭,有些不安的道:“董事長,這可是巴黎拍賣會上最後一個壓軸之作,且不說它的收藏價值,光是現在的價值,就已經遠遠高出了唐宋甚至隋唐的古董。”
龍庭把盒子接過來,並沒有打開,那是金絲楠木打造的儲藏盒,上面雕刻了雲紋,硃紅色的底紋,暗黑色的描邊,古樸大氣,造價不菲,光是這個盒子便是有價無市的頂級珍品。
“想釣大魚,當然得捨得用魚餌。等我把眼下幾件事做完,會親自看他。”龍庭手指敲打一下盒子,迴音咚咚。
粱仲勳頷首,不幹忤逆他的意思,“好,一切都聽董事長的安排。”
司機發動引擎,黑色的賓利離開了醫院的後門。
龍庭道,“龍梟在幹什麼?”
粱仲勳回頭看着後座上的人,“大少爺在A市的第二輪投資已經啓動,這次雖然投入的是容顏國際,但是盛世已經插手了,容顏現在的董事長似乎對大少爺的項目很感興趣。”
龍庭點了點手背,自言自語的掂量,“楚氏,莫氏,聯合A市的盛世和容顏,看來龍梟準備跟我打一場硬仗。”
粱仲勳認同的點頭,“目前看來,大少爺有這個意思,楚氏和莫氏雖然發展實業,但是盛世的主營是房產和金融,一旦大少爺和他們聯手,實力將翻倍。”
“呵呵!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他真當自己上天了!盛世算什麼,我會讓龍梟一敗塗地!”
嘭!龍庭的拳頭砸在真皮座椅上,沉悶的回聲在車內迴盪。
粱仲勳提着心,小聲道,“夫人呢?她怎麼說?”
龍庭沉下臉來,“她時間恐怕不多了,但是她不願意跟我走。”
……
“夫人!你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護士膽戰心驚的跪在地板上,不住給袁淑芬擦拭冷汗。
袁淑芬搖頭,“打了止疼針好多了。”
護士一張臉煞白,淚眼汪汪的嗚嗚道,“夫人,你嚇死我了,剛纔嚇死我了,嗚嗚,我真不知道龍董事長會來,我真的不知道。”
“不怪你,別哭了。”袁淑芬虛弱的深呼吸,打了針,渾身更是無力。
護士蹭蹭臉上的淚,忙道,“對了夫人,我已經給楚醫生打過電話了,她馬上就來。”
“什麼?你怎麼……”袁淑芬一怒,疼痛又襲來,罷了,她沉下心,“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少爺和少奶奶,一個字都不許說!”
“是是是,我不會說的。”護士連連點頭。
洛寒接到電話就急匆匆從門診大樓繞到了後面的小院,平底鞋邁步極快,到了病房外,雙手推開了門。
袁淑芬正在和護士聊天,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好玩兒的,笑的咯咯不停。
洛寒呆了一下,詫異的邁步過去,“媽,您怎麼樣了?”
袁淑芬笑容還在臉上,眼睛眯的很可愛,“剛纔只是一陣兒疼,沒事兒,生病的人難免的,是她太緊張。來洛寒,過來媽這裡。”
洛寒不太相信的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袁淑芬的額頭,“媽張開嘴讓我看看。”
袁淑芬反手拉住她的手指,“都說了沒事。”
洛寒不依,“媽,我是醫生,你必須聽我的話,張開嘴我看看。”
袁淑芬只好照辦。
洛寒觀察了她的舌苔,又翻了翻她的眼瞼,心裡的不安越發的強烈,她的病情並不樂觀,不像看起來這麼好。
洛寒半蹲在地上,撫着袁淑芬的手背道,“媽,第三次化療之後,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袁淑芬想了想,“沒有啊,醫生說我的腫瘤小了,再化療一次可以做手術了。”
洛寒點頭,笑笑,跟哄孩子似的道,“嗯,對,醫生說的沒錯,所以媽可以放寬心好好的休息。”
護士在一旁羨慕不已,“夫人,您真好福氣,有楚醫生這麼能幹這麼漂亮的兒媳婦。”
袁淑芬驕傲的昂頭,“那是呢!我兒子的眼光最好了。”
可是洛寒卻笑不出來了,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順了順袁淑芬的頭髮道,“媽,您先休息,我回去坐診,今天我當班,等我下班了就來看您。”
“好,快去忙吧,我真的沒事。“袁淑芬不住的催促着洛寒離開。
洛寒替她掖了掖被子,“小劉,照顧好夫人,不能讓夫人情緒激動,也不能勞累,看書時間不要超過半個小時。”
“是,楚醫生。”
洛寒走出病房,關上門,越想越覺得玄乎,她的舌苔,眼瞼,脈搏心跳,都不正常,跟檢查的數據嚴重不吻合。
思及此,洛寒轉身,直接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