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段允安有一張英俊的臉,但她從來沒有仔細發現過段允安有着交錯的長長的睫毛,她起初總是會沉溺在段允安幽深的眸子裡,那雙眸子像是有着古井一樣平靜無波而又注滿的情緒。
她看不懂,可是越看不懂,她就越想深究,常常不自覺地將自己沉溺下去,可能愛上段允安就是因爲他的這雙眼睛吧!
可是當今天她看到段允安因爲自己受到那些折辱和痛打的時候,心中無法言喻的難過還是提醒着自己,其實自己還是深深愛着段允安的,四年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就被輕易抹去,只不過中間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和誤會,她誤以爲自己已經可以將段允安放在塵封的心底。
然而,每當她有危難的時候,段允安永遠都是第一個出來站在她前面的人。
其實她能夠理解以前的段允安爲什麼對她總是冷漠,那時候他的心裡住着人,她是橫插進去的,所以理所當然的,她不能怪他。
可是後來發生的種種都讓她從心底慢慢確信,其實段允安也是愛她的。
她應該感謝鍾桓堯,如果不是鍾桓堯的胡攪蠻纏,可能段允安到現在都不會知道她愛着的人是自己吧!
她有些難過,又有些想笑。
段允安依舊靜靜的閉上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她想等段允安醒過來後,跟他正式的道個歉,說自己沒有忘掉他,跟他說她不怪他了,她原諒他了。
可是她不知道,段允安傷的這麼重,究竟何時纔會醒過來。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想到這裡,韓珺瑤的眼淚,大滴地掉了下來。
範理峰看着韓珺瑤傷心不已,心裡很難受,張張嘴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知道此時此刻,只有段允安醒過來,韓珺瑤纔會徹底安心。無奈地嘆口氣,範理峰看向段允安的眼中多了一絲羨慕。要是可以讓韓珺瑤這樣對自己,他願意躺在病牀上的是他。
段允安昏迷着,腦子裡卻滿是韓珺瑤的安危。意識漸漸恢復,一滴冰涼的淚珠在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滴到了他的眼睛裡,讓他有些難受的又重新閉上了眼,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
範理峰本來就盯着段允安,所以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中一喜,趕忙對韓珺瑤說道,“珺瑤,別哭了,段允安醒過來了!”
韓珺瑤聞言趕緊擡袖將臉上的淚珠擦去。
“你終於醒了,允安。”看着眼睛睜開的段允安,韓珺瑤總算安下心,可偏偏鼻頭忍不住一澀,淚珠又沒止住掉了下來。
段允安想要擡起手臂擦拭韓珺瑤眼角邊的淚珠,然而剛一動,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身上疼得厲害。
杜思哲指揮的那幫人下手實在太重,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想動一下也疼的很。
段允安只能開口啞着聲音說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看到重傷的段允安,不僅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反而在一醒過來之後,就立即着急地安慰自己,韓珺瑤百感交集。
掛着眼淚埋下臉,韓珺瑤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十分哽咽地對着段允安說道,“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聽你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杜思哲對我有那種骯髒的心思。”
段允安像是想到了什麼,努力搖搖頭,朝韓珺瑤扯出一個溫柔而愧疚的笑:“沒事,其實是我不好,給了他見縫插針的機會,否則的話,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你。”
範理峰在一旁呆着,感覺自己像一個外人,有些尷尬,也有些難過的退了出去,將病房的門悄悄的掩上,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人。
是他自己將韓珺瑤拱手讓人,怨不得別人。
範理峰站在走廊上沉靜了一會兒,迎面走過來一個看起來有些隨性的男人。像沒有看見範理峰一樣,伸手直接敲了敲段允安病房的門,隨着很不客氣的推開門就進去了。
段允安正躺在病牀上享受着和韓珺瑤久別重逢的溫暖的氛圍,冷不丁突然闖進來一個人,有些不悅地將目光轉過去,發現江啓源倚在門框上,眯起眼睛,挑着眉對他笑。
“喲,最近這是什麼情況呀?多次光榮負傷,把你那些爛攤子都一個勁兒地扔給我了,自己倒住院躲清閒,還有美人相陪,日子過得不錯啊。”江啓源的聲音裡那股諷刺的埋怨溢於言表,韓珺瑤不明所以地看向江啓源。
這個男人她認識。那天晚上她被鎖在車裡的時候,趕過去救段允安的就是這個男人。
段允安不動聲色,輕輕地握住韓珺瑤的手,溫柔地看着韓珺瑤說道,“你去幫我倒杯水過來。”
韓珺瑤知道他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自己也不方便在場,點點頭:“那你在這好好躺着,不要亂動,我馬上就回來。”
眼看着韓珺瑤掩上門出去,江啓源精神煥發的一屁股坐到了他的病牀旁邊。
將頭向門外的方向一揚,說道,“這外面可還站着一個大帥哥,你就不怕你這老婆被人帶跑了?”
“就算是跑了,我也能把她帶回來。”段允安淡淡的說道。
“哎喲,不錯,看樣子是動了真情了,去年的時候還不陰不陽的跟我說,對這個老婆沒什麼想法,今年這變化也轉的夠快的呀!”
“你今天到這兒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廢話嗎?如果是的話,我現在頭還疼的很,你先出去吧!”段允安白了他一眼。
“別別別,”江啓源連連擺手,說道,“你可別將我趕出去,否則你要後悔的。”
“你不覺得我今天心情很好嗎?”江啓源靠在沙發的背上,笑嘻嘻的說道。
“任務完成,你交代的事情差不多成了。”
段允安眼神一亮。
“在他們的財務部賬戶上動了點小手腳,稅務部門當然要查,這一查,本來藏在暗地裡面的髒東西可就都掩蓋不住了。”
江啓源笑道,“不要用這種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你要知道是戴維斯出場,他的手段一向厲害的很,絲毫不比你遜色,他既然都能親自出馬了,你也不必要那麼擔心吧!”
“今天下午估計就能看到杜氏股票大跌的消息了,但是段氏也可能要被殃及一段時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就算你重新接回段氏,可能也需要花很大的心思將他的元氣恢復過來。”
“這點不需要你操心,我早有心理準備,這麼多年,手上積攢的人脈也不是白白積攢的。關鍵時刻到底還是要派上用場的,只不過我確實有些好奇,戴維斯真是手眼通天,在法國玩的風生水起到中國來還是這麼吃得通。”
“這個嘛,具體如何操作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戴維斯倒是對我說了一句實話,人性的貪婪都是一樣的,只要利用好了,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早跟你說過了,戴維斯是個中國通,可不僅僅指的是語言上的。”
段允安笑了。
“杜氏想要一口吃一個胖子,杜思哲心懷不軌,一方面想要利用你大哥收拾掉你,另一方面又想要吞掉段氏,如意算盤倒是打得砰砰直響,背地裡不停地使陰招想要拖你們段家下水。但是,畢竟有這麼多年的根基,百年大樹倒下去也是需要時間的吧,他太着急了,狐狸尾巴露的太早,就不要怪獵人的刀砍下去。”
“你在法國的這些年,中國的這些修辭手法的運用還挺嫺熟的嘛。”
可能是聽到江啓源親口告訴自己事情已經辦成了,段允安心情也得到了一些釋放,還是對着江啓源開起玩笑來。
江啓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心情卻沒有這麼放鬆,他目光直直地看向段允安說道,即便這樣,還是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你大哥接掌段氏的這段時間,他揹着你爺爺做了很多的決策,最糟糕的是,他帶着段氏和一家剛剛借殼上市的公司達成了一個合作項目,可是項目最終卻無法完成,段氏作爲違約方,合同的賠償項簽訂的是段氏的股份。”
“如果戴維斯猜的沒錯的話,這一切很有可能是杜氏在暗箱操作,那個與段氏有合作的公司將要佔領的股份,而公司的幕後老闆極有可能就是杜思哲的父親,他們父子聯手起來玩你大哥這個笨蛋,段簡徵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被杜氏耍的團團轉,目的就是爲了段氏。”
“此番杜氏洗錢的證據,一旦被曝光,你大哥很可能也會受到牽連,你要做好準備。”
“多年苦心經營的商業信譽,一夕之間毀於一個自家生產的蠢貨手裡,想想還真是有點不甘心,恐怕我又得費很多心思了。”
段允安只是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看他的反應,江啓源就知道他大概早就猜到了這種結局,所以纔會一點都不意外。
他指了指自己掛在一邊的西裝口袋。
江啓源會意,站起來,在他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錄音筆。
“順便給杜思哲加一條罪狀,我要告他強女幹。”
段允安慢悠悠的說道,“他三番四次的想對我老婆下手,反正他名下已經有那麼多罪名了,這一條罪名也給我加上去,你把證據送到警察局,裡面都是他對我說話時我錄的錄音。”
“你不怕這樣做對你老婆的名譽有損害嗎?”江啓源冷靜地問道。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正如戴維斯對付杜氏,有他自己的方法一樣,我對待杜思哲同樣有我自己的方法,我只是要告他強女幹未遂,但是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未遂的對象是誰。”
“我這個人睚眥必報,江啓源,你看着吧,杜思哲這一次一定要將他的一輩子都押在牢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