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他今晚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看見。但是先進場的季東明說看見他來了的。
如果早知道他會被邀請出席,秦煥巖想,打死自己也不會這時候把顧思哲帶來。
看他繼續深沉下去的眸色,顧思哲便不再追問什麼,自顧自地在花園裡漫步去了。
她確實喜歡這樣的地方,比在那些地方更能令她感到自在,不需要刻意端着僵硬虛僞的笑臉,更不用去聽上流貴婦小姐們的閒話。
看着從人工湖邊延伸上來的軟軟的草地,她很想坐下去的,但是一想到身上的禮服,還是作罷。
最後,秦煥巖故意製造的拖延還是沒能堅持多久。他們是在保安的提醒下回到宴會上的。
宴會裡早已是人頭涌動,一片和諧的歌舞昇平。
突然人羣裡有人低聲驚呼:“門口那是誰?”
幾乎是瞬間,所有交談都轉換了對象,所有目光都轉移到門口,落到漸漸走近的一對璧人身上。
素雅高貴的女人挽着一身寶藍色西裝的優雅貴公子,他們見過秦煥巖出現在這個慈善晚宴上無數次,但還是第一次,他帶着女伴出席。
而且,還是這樣驚豔的一個女人。
隨後就有人認出她身上的禮服,穿着這樣一件晚禮服,不需要任何首飾,就足以豔壓全場。
於是,顧思哲在他們眼裡的神秘感更大了。
他們很快進到中場,逐漸有人圍上來和秦煥巖打招呼,順帶着打聽他身邊着神秘而美麗的女子。
秦煥巖扣着顧思哲的一隻手,淺笑道:“這是我女朋友,顧思哲。”
女朋友?
驚訝的不僅是在場的人,顧思哲也吃了一驚。
她沒想到,秦煥巖會這麼介紹她。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答應了要做他女朋友的?
等人漸漸散開,她立刻甩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語氣淡漠而疏離:“秦總,請自重。”
秦總,請自重。
她已經很久沒對自己說這句話了。
“思哲,你生氣了。”
他用的是陳述句。顧思哲生氣的時候不會大吵不鬧,只是不溫不淡地站在一定的距離,聲音覆冰,說着疏遠的話。
顧思哲不置可否,向他微微欠了身,“秦總,敬酒的事我就不陪了。”
說着提着裙襬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沒攔她。
不單單是因爲她真的生氣了,更重要的是,他要在那個人出現之前,把他找出來。
就在顧思哲離開沒多久,收穫了無數香吻與手機號碼的季東明手裡晃着半杯香檳笑吟吟地走過來,吊兒郎當地單手搭在他的肩上,“怎麼樣,看到那傢伙了嗎?”
“沒有,”秦煥巖墨綠的眸子一刻不停地在宴會上的人身上來回掃過,聲音裡都添了幾分寒意,“你是幾點看見他的?”
季東明把手拿開,扁着嘴聳聳肩,“I don’t know.”
該死,這麼一顆*,萬一他在哪個角落裡躲着,注意到顧思哲,那後果就不是他能付的了。
沒多久,整個宴會都傳遍了,身穿“遙遠的白薔薇”的那個女人就是秦煥巖的女朋友,還沉浸在不悅中的顧思哲沒什麼心情和湊上來搭訕的人說話,又不好戳破秦煥巖的謊言,於是幾乎是來一個人她就說“不好意思,我先上個洗手間。”
一隻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拿着香檳伸到面前,顧思哲下意識就說:“不好意思……”
“Hi,beautiful lady,you’ve gone to toilet all the night。”
當場被人抓包,顧思哲本來就不厚的臉皮瞬間有點掛不住。
不過幸好,抓包的人說的是英文,她還能裝作聽不懂來矇混過關。
這麼想着就這麼做了,她保持着禮節性的微笑,向眼前這個擁有湛藍色眼眸的金髮男子點頭,“對不起,我聽不懂。”
法索淺淺笑起來,再說話卻是一口流利的中文,“顧小姐,你可真有趣。”,接着又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剛剛說的話用中文翻譯了一遍。
居然還會中文……
顧思哲額上的黑線滿布,直覺自己遇上了一個難纏的角色。
“這位先生……”
“法索,”法索舉起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笑得妖孽,“美麗的顧小姐,記住我的名字,今晚——我們可要好好相處一整晚~”
他的聲音極能魅惑人心,加上一雙如海深邃的藍眸,顧思哲被他強烈地吸引,不知怎的,已經挪不動腳步了,就連視線,都被那汪藍色緊緊鎖住。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觥籌交錯,她能聽見聲音卻看不見他們,眼裡只有法索這張比女人還要妖魅的臉。
不好!是催眠術!
她聽說過這種用眼睛和聲音來進行催眠的方法,但是從沒遇到過,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一個。
初步的催眠見效,法索隨手把空的香檳杯擺在經過的侍者的托盤上,往前一步,伸手勾起了顧思哲尖尖的下巴,嘖嘖感嘆道:“還真的是一個美人,傾國傾城。”
可惜啊……誰讓你是秦煥巖帶着出席晚宴的第一個女伴呢?說過的話,打過的賭,總要實現不是?
似乎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對勁,顧思哲知道,在別人的眼裡,他們現在頂多就是一對在宴會上邂逅並且相互看對眼的多情男女。她很想叫,但是說不出話。
而法索兩片薄脣緩緩低了下來,藍色的眸子還是深深地看進她的瞳仁裡,輕聲說着:“知道嗎?秦煥巖從19歲開始到現在,參加晚宴都不帶女伴的。而這個慈善晚宴舉行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孤身來的。知道爲什麼嗎?”
明知顧思哲現在回答不了,他還是故意問她,邪肆而無懼地笑着,他的拇指來回撫着顧思哲的下巴,輕聲道:“因爲他之前的每一個女伴,到最後,都爬上了我的牀。知道原因嗎?”
他突然不說了,也許是發現顧思哲的意識開始遊離,也許是其他,反正他的話到這裡就戛然而止,轉而不停地看着顧思哲的眼睛讚歎她的美,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控在她的腰側。
這樣的姿態,落在旁人眼裡,他們已經是情到濃時了。
如果沒有辦法破解,萬一這個法索把自己帶走,那麼今晚……顧思哲不敢繼續想下去,虧自己還是個醫生,到這時候一點用處都派不上。
一雙大手開始在她的身上游移,從畫着精緻妝容的臉開始逐漸下移,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
吹彈可破的肌膚,含水的杏眸專注地看着自己。在這麼光明公開的場合,美人的觸感讓法索不由得一陣興奮。太刺激了,真想馬上就帶回酒店房間慢慢品嚐。
秦煥巖之前帶的那些西方女子,沒有一個比得上眼前這個極品,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難怪他會這麼驕傲地帶出來炫耀。
“那些女人爲什麼上了你的牀,我想你自己應該清楚。至於我,不好意思,法索先生,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清冷的女聲在他的耳旁響起,不帶一絲留戀。
法索的手突然就頓住了。
怎麼會?這個女人是什麼人?
顧思哲一把用力推開他,琥珀色的眼睛裡透着寒光,只是沒有看他,因爲她不想再被催眠一次。
“法索先生,”她說的話都是沒有溫度的,認真聽的話,還會發現其中的諷刺,“因爲愛一個人就把他身邊的女人搶走,以此挑戰他的忍耐限度,有意思嗎?”
一語中的,法索本來就如吸血鬼般的膚色瞬間又透明瞭幾分。
他沒想到,秦煥巖這回帶來的女人不僅難搞,而且也是個審人讀心的高手。
一眼看出他隱藏多年的心思,顧思哲並沒意識到這有什麼,她一點一點地後退,生怕自己再被那雙眼睛攫住。
“法索!”身後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熟悉的聲音和腳步,讓顧思哲瞬間鬆了口氣。
下一秒,就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你有沒有事?”秦煥巖的綠眸裡摻雜着擔憂與驚恐,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眼裡發現“驚恐”這種情緒。
究竟是發生過多可怕的事情,纔會讓他怕?
她搖搖頭,“沒事。”簡單的兩個字,不動聲色地抹去了剛纔動彈不得的心驚。
看見秦煥巖出現,法索立刻打起了精神,風華絕代地重新笑起來,“Hi,dear,long time no see.”
“你應該慶幸,思哲沒有半點損失,不然法索……”
法索的笑容變得慘淡,伸手理了理滑落眼前的短髮,有些淒涼地問他:“不然你要拿我怎樣?”
“碎屍萬段。”
這是他給他的判決。
看來真的很愛這個女人啊,法索依舊慘慘地笑着,他今天還沒怎麼樣呢,就要碎屍萬段了,以前有一個被嚇瘋了的,也沒見他有這麼怒氣滔天的。
秦煥巖沒再搭理他,摟着顧思哲轉身揚長而去。
在離開前,顧思哲看着法索,終是不忍,低聲說了句,“去找個和你一樣的人吧。”
這樣你會好過些。
雖然說不上完全瞭解,但是對於秦煥巖的脾氣,她也算摸到個大概了,只要是他喜歡的,嬉皮笑臉、威逼利誘他都不會放棄,比如自己;只要是他不喜的,哭天搶地送上門都棄之如草芥,比如那天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的顧思遙。
因爲這段插曲,秦煥巖很早就帶着顧思哲退場了。
在把她送回家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地開着車,以最快的速度在馬路上疾馳。
這種車速,就算是健康無恙的顧思哲,也覺得一陣接一陣的頭暈目眩,便忍不住喊他:“秦煥巖,你停車!”
“吱——”
他踩的急剎,輪胎在路面上拖出一條黑色的長弧。
鳳眼中燃着幽綠的火光,脣角微微向下抿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在生氣,顧思哲卻想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她的人好好的,也沒有受到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