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你在那裡做什麼?”
顧思哲從飲水機室出來,看見季東明定在電梯口的拐角處,不免覺得好奇,便多問了一句。她沒有看到,他的高大身軀前,站着的是顧思遙。
季東明很快反應過來,回頭衝她莞爾一笑,“沒什麼,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美女,我在道歉。”
對於季東明的風流本性,顧思哲已經由最開始的厭惡變成了無語,反正明明也不知道,她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拿這件事情去刺激她了。
於是翻着白眼走開,她重新坐回到諮詢臺上去思考謝颯的事情,沒空多想季東明的節操問題。
可她沒想到的是,不出一分鐘,身邊驀地出現一張討好的笑臉,這張笑臉,居然還是來自顧思遙!
“你幹什麼?”她的自我保護意識迅速燃起,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顧思遙要是敢做什麼,她就用杯中的熱水去潑她一臉,再設法制住她。
“姐姐,”顧思遙笑得越發諂媚,“剛剛和你說話的帥哥,是誰呀?”
一句話,完全暴露了她的企圖。
忍不住笑出聲來,顧思哲看向她,眼中盡是鄙夷,“顧思遙,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沒想到啊,你還是女人中的男人。”
見到一個好看點的男人就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往上靠,先是林浪生,再是秦煥巖,現在又換成了季東明。她還真是想知道,顧思遙這風流的性子是遺傳的誰。
辜紅豔數十年來專心在顧松柏身上,算得上是小三中最專一的了。那麼看來,是隨了顧松柏的見異思遷,嘖嘖嘖,還真是親生的。
顧思遙被她一刺激,怒氣馬上就上來了,拍着桌子便喊:“顧思哲!你他媽再說一次!”
“怎麼,”顧思哲聞言立刻站起來,用下巴看她,“你還想在這兒撒野?”
身高上的差距讓顧思遙的氣勢霎時便弱了下去,順帶着讓她清醒地記起,前幾天,也是在醫院裡,謝颯冷聲警告過自己的話。全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凝固了,一個顧思哲本來就不好對付,如今加上一個謝颯,她真的懷疑,自己會小命不保。
這麼想着,她立即換回諂媚的笑容,低聲下氣地求着顧思哲,“姐姐~我知道,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讓你生氣傷心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但是剛剛那個男人,我真的對他一見鍾情了,你就行行好,幫我牽牽線好嗎?我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再來醫院鬧了!”
一番話說得信誓旦旦的,顧思哲還是第一次見到顧思遙這個樣子,便饒有興趣地多看了兩眼,最終還是沒忍住脣邊的諷刺,涼着聲音打破顧思遙的幻想,“別想了,你一見鍾情是你的事,人家已經有未婚妻了。”
還一見鍾情?她要是沒記錯,她這位親愛的妹妹離婚還不到一個星期吧?所謂真心,在她這種人的身上,根本就是裝飾。
她端着杯子看着顧思遙漸漸暗下去的表情,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顧思遙,你這個時候來醫院做什麼?”
總該不會是在家裡呆着寂寞難耐,專程跑來醫院撩男人的吧?如果真是這樣,連和她八字最不合的醫院都來了,還有什麼地方是她顧思遙爲了找男人不敢去的。
顧思遙心下一驚,剛纔只顧着打聽男人,忘了自己來這兒的原因了。
她咬着下脣,一雙眼睛卻不敢再去看顧思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藉口。在這個醫院裡,她只認識三個人,一個是顧思哲,一個是範明明,還有一個,是沐惠靜。深夜過來,既不能直說是範明明叫她過來的,也不可能說是專門來找顧思哲的。那……
“我來看看二嫂,不、不小心按錯樓層了。”
用詞極其委婉,如果顧思哲不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還以爲她和前二嫂處得有多好。不過……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此刻閃着精光在顧思遙的身上掃過,顧思哲細細判斷着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還挺正常,估計是不會鬧出來什麼。
但也只是估計。
“現在已經過了醫院的探望時間,你明天再來吧。”
整個住院部,只有明明這位VIP具有特權,探望時間自由,而其他的,全都要和普通病房的病人一樣,嚴格遵守探望時間的規定。
最後顧思遙被迫離開,顧思哲是親眼目送她離開之後才放下心來的。
還好今天顧思遙是按錯了樓層被自己攔下,要不然,她肯定又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鬧得整個住院部不得安寧。
頭頂上的白熾燈在“滋滋”地發着電流聲強調存在感,顧思哲在這樣的寂靜中,總算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緒。
而同樣在燈光中找回自己的,還有睡了整整一天的謝颯。
她一睜眼,便看到了牀邊目不轉睛看着自己的男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三個月不見,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他。百轉千回的心思如同暗涌奔上心頭,還沒淹沒理智時便已全數被她壓下,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爲什麼找我?”
自己是他不情願娶回來的妻子,在離開之前就已經簽了離婚協議留給他,不足一年的婚姻,她已經此生無憾,但是他現在找過了,到底是爲了什麼?
還是說,因爲自己的逃走,伊利斯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壓在了自己頭上?所以他奉國王的命令,來把自己帶回去?
她黑得發亮的雙眼就這麼盯着他,彷彿在等,他最後的裁決。
喉結滑動了一下,男人的目光始終沉沉地停在她的臉上,他設想過無數種她醒來後說的話,這個問題是其中之一。但是他沒想料到,自己會因爲她的甦醒而激動得無法言語。
這種感覺太強烈,如果不是她的眸光過於清明,他甚至會忍不住想要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她的氣息。
她不知道,在守着她的這幾個小時裡,過去一年的記憶全數涌入腦海中,她的笑容,她的機警,她的聰明,包括她的算計,都如黑白影片一般生動地重現。還有過去三個月大海撈針一樣的尋找,他失落過、憤怒過、茫然過,最後還是抵不過一顆思念的心。
現在她問,自己爲什麼要找她,他卻答不上來了。
嘴脣動了動,Molise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從牀邊站起,給她倒了杯溫水送到嘴邊,“你剛醒來,喝點水。”
謝颯沿着那修長好看的指尖看上去,這就是她搭上了性命愛的男人,作爲王室中最天才最神秘的王子,他具備一切足以吸引她的資本,比如喜歡冒險,比如自由,比如……比自己更勝一籌的智商。
“Molise,”她的臉上勾出一個涼薄的笑容,“你要的離婚協議我簽了,我們現在都是自由的。事到如今,我想,沒有必要再來上演所謂的夫妻情深。說吧,國王打算怎麼處置我。”
她本來以爲,一直在追着自己不放的是伊利斯,但是如今想想,伊利斯再膽大包天,也不過是個伯爵,沒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使用王室的特權來追查自己的下落。而明暗追查自己的,據她觀察,是同一批人馬。
所以毫無疑問,緊緊咬着自己不放的,可不正是眼前這個永遠俯視着自己的男人。
她一直掛着那樣不深不淺的笑容,落在Molise的眼裡,簡直就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凌遲。
她說的沒錯,離婚協議是他準備的,在結婚的那天,他就給了她一份已經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讓她儘快簽字。
他那時還不知道,不管有沒有這份協議,她從一開始的打算就是離開。
只是她的計劃,是死在自己的懷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獨地死去。
轟轟烈烈愛過一場,然後與世長辭,確實是謝颯的作風。但她沒有料到世事變幻,本來計劃兩年完成的實驗居然會提前成功,面對研製出來的毒藥樣品,她只能按照本來的計劃將它喝下。因爲這個藥,在她設計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各種人爲毀壞的情況,唯一讓它消失的方法,就是服毒。
毒藥在體內會分解釋放毒素,最終讓人在各種細胞衰竭的情況下死去,包括孕婦腹中的胎兒。
“喝水。”他端着杯子,機械地重複了一遍,有的話,現在並不方便多說。
謝颯蹙眉看他,完全不能理解他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優柔寡斷,遲遲不給人個痛快,當真不像是她認識的Molise會做的事情。
“叩叩叩……”
房間門被敲響,謝颯的注意力瞬間轉移過去。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門口響起,“兩位,打斷一下,謝小姐,我希望你把房子歸回自己名下。”
“你是誰?”
門口站着的是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墨綠的眼睛,完全不輸Molise的容貌,倒是態度,狂傲得令人不爽。
秦煥巖沒有打算多費脣舌,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謝小姐你好,我是思哲的男朋友秦煥巖。你們的事我可以幫忙,但是前提是,不要把思哲牽扯進來。”
威廉姆家族素來和西班牙王室有利益往來,要開口赦免一個沒有造成重大負面影響的王妃,算起來,不是難事。
但是這件事涉及的方面太多,絕對不能讓思哲陷入這個漩渦裡,否則,思哲很難脫身不說,他也未必能躲得過去。
人都是自私的,謝颯私心想要借思哲擋住那些人對她家人的傷害,他又何嘗不想借此機會將思哲從懸崖邊緣拉回來。
“秦先生,”謝颯淺笑着垂眸,“你說的,我答應。不過,我拒絕你的幫忙。”
顧思哲接到謝颯的電話時,距離夜班下班還有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