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謹慎地看向顧思哲,試探着問她:“你想和我聊什麼?”
深藏不露十多年,成功以溫柔懂事的表象瞞過了整個名流圈,顧思哲的危險比起顧思遙來,因爲未知而更加令人感到恐懼。
所以她必須小心行事,不然很容易會掉入顧思哲的陷阱裡。
“沐小姐不用緊張,”顧思哲將她的小心提防盡收眼底,說着話邁步走向沙發坐下,臉上掛着一種不經意又很危險的笑容,“我既然告訴你,就不會害你,只要你不出賣我。我想……我們可以好好相處。”
她深知沐惠靜的本性,雖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實際上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總在打着各種各樣的鬼主意,只是可惜,她不懂得收斂鋒芒,否則也不會在當時自己去道歉的時候裝模作樣地挑刺。
像她這樣的人,多嚇幾下就好了。而且這個女人要的東西很簡單,不過就是林家現在唯一剩下的那棟老宅。
只要是爲了物質利益的人,都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人。
好好相處……沐惠靜聞言,嘴角忍不住一抽,以你這如妖的心智,不整我就燒香拜佛謝謝你了,哪裡還敢期待着和你好好相處。
想着待會兒還要回辦公室,沒有時間和她多說,見她不作聲,顧思哲便自己接了話,“你既然生氣,按理說,不該拿我出氣,而是應該趕緊養好身子回到林家,把顧思遙從林家趕出去纔對。”
說得足夠淺顯易懂,如果沐惠靜還是不理解,那她也沒有辦法了。
沐惠靜擺在腿上交疊的雙手漸漸收緊。
她確實很想把顧思遙趕出去,但那是一件談何容易的事情,不僅需要時間,更需要謀劃,而她現在人在醫院,怎麼可能謀劃得來。
更何況,顧家現在對林家的幫助最大,萬一老頭子按照這時候的貢獻來分,那麼老宅是怎麼都不會落入她的手裡的。
“你說得對,”她深吸一口氣,擡眼去看顧思哲,“你要和我合作嗎?這件事情,我一個人不可能完成的。”
只有顧思哲答應合作,她纔有勝算。
因爲顧思哲足夠討厭顧思遙,也足夠熟悉顧思遙,要是她能和自己合作,聯手把顧思遙從林家趕出去,那一定會事半功倍,不需要浪費她那麼多無用功。
然而,顧思哲卻搖搖頭,嘴裡發出一陣哂笑,“在這個世界上,人和人之間的任何關係都是不牢靠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H市,公立醫院內。
秦煥巖拿着配對結果,滿臉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這個結果肯定有問題。當時有人告訴自己,這個孩子的心臟可以捐獻的消息時,是已經做過基本配對的,沒有理由會出現現在這種完全不符合的情況。
是有人動過手腳了?還是,醫生搞錯了?
他沉默地拿着單子走向檢驗科,把單子放到科主任的桌面上,沉聲道:“你們的檢查結果錯了,馬上重新做。”
“嘿……你這臭小子!”科主任是他母親這邊的一個表哥,從小就不買他的賬,如今看他這副臉臭的模樣,更是嫌棄地擺過臉去,“你說馬上重做就重做啊?去去去,門口直走左轉,排隊交錢。”
見秦煥巖不爲所動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他纔沒好氣地抽過來單子,“行行行,我現在就給你重做,滾去交錢!”
不過,當他的目光掃過手中的單子時,眉心逐漸皺起來。這個臭小子說的沒錯,單子是有問題的。基本的血型都是不匹配的,那不可能,他在一開始就親自做過血型的配對,是合適的。
現在……
他看了一眼秦煥巖漸遠的身影,動手在電腦上面調出來之前保存的資料,一一認真核對過去。
奇怪了……
電腦上的資料和手上的單子時一模一樣的。
看樣子是有人在電腦上做過手腳了,於是他立刻起來,重新到病房裡找那個孩子取樣,立馬着手開始做配對實驗。
人命關天,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傢伙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來這種齷齪事,他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第二天中午,秦煥巖等來了新的結果——配對率達到百分之九十,可以移植。
現在,只要把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帶到A市去住院,等他停止呼吸,被判定死亡的那一刻,馬上就能夠安排明明進行移植手術。
秦煥巖忽然覺得被兩邊拉扯的神經終於得到了最後的放鬆,一切的事情都順利得令人驚喜,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消息和所有人分享。
終於,不用再在明明和思哲之間做二選一的難題了……
他的手指微動,在手機上調出來顧思哲的電話,發過去一條信息:今晚回去。
看到秦煥巖短息的時候,顧思哲有些無語,她知道他今天要回來啊……沒必要時時刻刻報告行蹤的,她記得自己並沒有要求他每天都彙報一次……
在倫敦的時候是每半個小時一次的“我想你”,現在是電話短信。
說到短信……顧思哲擡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
中午十一點半,大白天的,又不是午休時間,他爲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現在還要她回覆,好麻煩。
算了,不回了。
難得休假,她要好好地睡到天昏地暗。
把手機扔到一邊,顧思哲抱着被子轉到牀的另一側,沒多久便又沉沉地睡過去。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個多小時,她才起牀來洗漱,準備過去住院部探望範明明。這是她們昨天約好的,明明擔心她的身體,非要今天見到活人確認沒事了才放心。
她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妹妹了。
頭頂烈日,撐着遮陽傘也沒有什麼用處。夏天的陽光總是擁有如此令人敬佩的力量,將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都加熱得溫度不停地往上升。所以,人們感受到的灼人的熱度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如同置身於一個球形大烤爐中,每個在戶外的人都接受着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高溫烘烤。
好不容易走進住院部裡,顧思哲連忙收了傘,快步向電梯走去,只一心想要快點到範明明的病房裡乘涼。
單是想想病房中的冷氣,她都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隨着電梯到達的“叮——”一聲響,顧思哲從電梯裡出來,一路走到病房門口,伸手正要敲門,門卻在裡面被打開了。
出來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黑色的T恤,黑色的長褲,還有黑色的鞋子……這身裝扮,瞬間讓顧思哲想起某天中午在宿舍樓前看見的人影,他們之間不同的是,眼前的男人沒有戴鴨舌帽,手裡也沒有照相機。
而且這個男人似乎完全不認識她,在開門看見她後便閃身出門,任何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就像完全沒有見到有她這麼一個活人一樣。
從敞開的門縫去看,明明正坐在牀上笑着朝她招手,笑容甜美,與平時無異。顧思哲便鬆了口氣,看來真的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見風就是雨的。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她推開門進去,指着門外問範明明:“明明,剛剛出去的男人是誰?”
早在看到她發現這個男人的時候,範明明就料到她有可能會問。
因爲現在處境不夠安全,小趙不能和她直線聯繫,便派來這個男人向自己彙報情況,小趙阻礙失敗,巖哥哥最後拿到的配對結果是可以移植,她必須另外想辦法,把這次的移植手術攔下來!
卻不料顧思哲突然來到,將她的思路硬生生打斷了。
範明明現在裝出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眨眨眼,“啊?哦,思哲姐是說黑色衣服那個嗎?他是爸爸媽媽派給明明的保鏢哦~很厲害的~”
顧思哲懷疑自己幻聽,這年頭,在醫院裡好好的,還需要保鏢?範家父母是有多擔心自家女兒被狼叼走……真這麼擔心,還不如回國來親自看着,除了季東明一個算得上是親人的生物,明明身邊盡是些外人,這纔是最大的不安全。
不過她沒有把這些情緒表露出來,而是順着範明明的話,笑着問她:“你還有保鏢?之前都沒見過。”
“是啊,他今天剛來的。”
範明明把隨手放在桌面上的調色盤轉移到牀頭櫃上,背對着顧思哲說話,接着又猛地想起什麼似的,立刻轉回來看她,“對了,思哲姐,你身體全好了吧?肚子還疼嗎?”
她需要確定,顧思哲是不是真的沒懷孕。
雖說嬰兒牀是陪她的朋友買的,但是巖哥哥帶着去秦家莊園的那幾個小時,小趙沒有辦法得知細節的那幾個小時,總是讓她如鯁在喉。
他們如果真的做了什麼,就有懷孕的可能,那按理說,顧思哲的肚子還會繼續疼的,胎兒會從她的體內流出,以一片鮮豔的血的形式。
如果她沒有再疼,那也正好,讓自己安心。
顧思哲衝她擺擺手,笑着搖頭,“沒事了,可能昨天是吃不慣那些巧克力,所以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