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顧思哲有些糾結，她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解決，“要不，知秋，你直接去找邵晨哥？旁敲側擊地問一下？”
除了向邵晨哥本人求證，她真的想不出來其他方法。
電話那頭的葉知秋低聲“嗚”了一下，垂頭喪氣地繼續在回公司的路上走着，“好像只能這樣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在和顧思哲通完電話後，她久久沒有給博邵晨打電話，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放棄了。
連她都忍不住開始嫌棄自己。平時大大咧咧，勇往直前的，一遇到和愛情相關的事情就變慫，連一個電話都不敢打。歸根到底，不過是害怕在自己問他是不是忘記昨天答應過什麼的時候，他會說“是”。
比起現在這樣不明不白地曖昧着，她更害怕最終會連曖昧的資格都失去了。
“哎呦！”
她突然撞上一堵人牆，而後便聽得頭頂傳來一聲誇張的叫聲。這個聲音……
雖然很不想嫌棄他，但葉知秋還是擡起頭，很認真地吐槽了一下，“我說爸，你能不能別老在上班時間撩我媽？你們二老在家恩愛，在公司隔空恩愛，還讓不讓公司裡的單身狗活了？你知道這麼做會影響公司上下的和諧的嗎？而且你看看時間地點好吧？整天拿着個手機Face Time，今天也就是碰上你閨女我，要是碰了其他人，我看你怎麼辦！”
說是吐槽，葉念燊卻在女兒的話裡聽出來那麼幾分酸不溜秋的醋味兒和教訓的意思，一下便來了勁，對着手機屏幕上愛妻的臉說，“芝寧啊，你聽聽，咱們女兒，這話裡聽着不對啊~我估計，是和新男朋友鬧彆扭咯~”
緊接着，手機裡便傳出來葉媽媽愉悅的笑聲，以及一句十分清楚的話——“也有可能是被放鴿子了”。
……
葉知秋的臉瞬間便黑掉，這對活寶父母是誰家的，麻煩來撿回去……
不想再和他們說話，葉知秋擡頭挺胸“哼”地一聲從葉念燊身邊擦過，一腳踏進電梯裡，迅速摁下關門鍵，把父母爽朗又刺耳的笑聲關在門外。
太過分了，如果不是自己長得和媽媽太像，葉知秋都要懷疑，自己真的是他們當年買汽水送的。
明明自己剛剛心情就已經夠不好的了，被他們一鬧，更抑鬱了。
真是作孽，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抑鬱，居然還是自己爹媽給整的……
鬧心。
在醫院裡，顧思哲現在和葉知秋一樣鬧心，還有不解。
她沒有想到，出來吃個午飯，還能碰上沐惠靜，也就是顧思遙的二嫂，林家那位如今手握大權的女人。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她了，沐惠靜一臉怨恨地坐在輪椅上看自己，仔細觀察，那雙眼睛裡還閃着咬牙切齒的光芒。
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顧思哲可以確定，自己總共就見過這位沐家的大小姐兩次，一次是和顧松柏上門替顧思遙道歉的時候，另一次，就是在顧思遙的婚禮。兩個人之間確實沒什麼牽扯或者衝突。
她不明白，此時此刻沐惠靜眼中的恨意是從哪裡來的。另外，她更加好奇，這人好端端地什麼時候住到他們醫院裡來了，還要坐輪椅上，難道是殘廢了？
女人擺着輪椅擋在她的前面，顯然是不讓她過去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顧思哲不好和她爭執，萬一和病人鬧起來，無論如何清算比較，都是自己的不對。
於是兩個人一直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沒有對話。
良久，沐惠靜坐在輪椅上微微一笑，“顧醫生，我的腳麻了，可以勞煩你幫我按一下嗎？”
沐惠靜向來以這種溫婉柔和的態度示人，是個標準的中國傳統女人的典範，這在A市的上流社會圈子中，是人盡皆知的。不過她們第一次見面，她就矯揉造作地當着衆人的面讓顧思哲難堪。顧思哲那時候就知道，她不是什麼真正的良善角色。
她如今說出來這種話，羞辱意味明顯得不得了。顧思哲想當做沒事也不可能，便索性雙手環胸，挑眉看回去，“不需要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
似是沒有料到她會如此直接，沐惠靜愣了一秒，旋即依舊溫溫笑着，“顧醫生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清楚。既然顧醫生不願意幫忙按腳，那我只好找其他人了。”
“請便。”
顧思哲說完便立刻轉身離開。
在這個世界上，能威脅或者真正侮辱到她的事情本來就不多，區區一個沐惠靜，只不過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更加不可能讓她動搖自己什麼。
她才走出到拐角，小莫就正面迎上來將她拽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警告她：“顧醫生，不要太接近那個女人。”
“爲什麼？”顧思哲覺得小莫這個舉動莫名其妙又有趣，不禁笑了起來。
小莫拽着她走出了一段距離才說清楚了原委。
原來沐惠靜是因爲流產才住院的，而害她流產的罪魁禍首，正是顧思哲那親愛的妹妹顧思遙。現在她見了顧家人，就像貓見到老鼠一樣，總要咬上幾口才舒心。
而且，她已經住了一段日子了，不過是最近幾天纔敢下樓來吹風。之前在病房的時候，她就說過，從今以後見一次姓顧的，就整一次。
這是小莫從其他護士那裡聽來的。所以剛剛一撞見她們湊在一起，她便趕緊將顧思哲拉走。不管怎樣，她現在只有站定了顧思哲的陣線，才能保住自己在季東明面前的地位。
“呦~一個小護士還敢嚼舌根了~”
沐惠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們身後的，坐在輪椅上，語氣涼而悠長地諷刺着小莫，而後又偏過頭來看轉身看自己的顧思哲，深吸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說着，“對呀~我都忘了，你也是姓顧的呢~怎麼？看顧醫生的眼神好像很不服氣？”
顧思哲的眼神其實很平靜，除去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基本上看不出來她有什麼情緒。
不過如果她們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抹平靜底下隱藏的玩味。前天顧思遙來醫院鬧，她正愁着沒機會還回去，現在送上來沐惠靜這麼優質的一個幫手，根本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側頭去吩咐小莫，“你先回去，我想……”她脣角的笑意越發地濃起來，“我需要和沐小姐聊會兒天。”
小莫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目光一觸及她和沐惠靜之間微妙的硝煙味，便放棄了掙扎，慢慢挪着步子，離開了。
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頭頂上沒有一點點遮蔽物，天上的雲層又極薄，陽光幾乎是直射在她們的身上的。
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多說幾句話。
於是顧思哲便冷笑着走近沐惠靜：“沐小姐，你的病房也許會比這裡，更適合聊天，你說呢？”
沐惠靜微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半晌，雙脣才微微張開，說出來一個數字，“2106。”
二十一樓六號病牀。
或者說，二十一樓六號病房。
林家都破產了，沐惠靜居然還住在VIP病房裡……看來外界傳聞沐家完全不施以援手的消息不準確啊。
顧思哲推着她回到病房，身還沒轉過來，就已經聽得沐惠靜難以置信的聲音：“你恨顧思遙？”
方纔在回來的路上，沐惠靜安靜着想了一路。當顧思哲得知自己要報復顧家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淡定，完全不是一個疼愛妹妹的人的臉上該有的淡定，更沒有絲毫作爲顧家人的愧疚。
而當她發現自己一直在身後偷聽時，顧思哲也表現出來一種淡定而且無謂的態度，似乎對此毫不在乎，反而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自信。
前後聯繫起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顧思哲對顧思遙，甚至可以說對整個顧家都沒有感情，不然不會是這樣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既然沒有感情，那爲什麼當初要跟着顧松柏到林家來道歉，幫顧思遙挽回婚約呢？
她只知道顧思遙是打從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姐姐，每天罵來罵去，也不過就是林浪生和顧思哲兩個人，有時候還會順着帶上顧思哲的媽。不過顧思哲明明就表現出來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姐姐形象，不論是在道歉的時候，還是在婚禮那天顧思遙流產的時候，都是令人讚不絕口的大度和隱忍。
顧思哲一眼看穿她的懷疑，悠悠地道：“恨說不上，討厭倒是真的。”
“爲什麼？”
“怎麼？”顧思哲做出有一絲驚訝的樣子，“沐大小姐難道不知道——顧思遙是辜紅豔那種小三生的嗎？”
她用的詞，感情色彩十分鮮明。
“小三”，呵……若不是真的討厭，加之真心認爲，不會有人，尤其是她們這種受過良好禮儀教育的人，對一個長輩使用這麼不堪入耳的定義詞。
但是沐惠靜仍舊處於這種新發現中久久不能自拔，只是擡頭定睛看着顧思哲，道“知道……但是我一直以爲……”
“以爲顧家是表裡如一的和諧？”顧思哲的眉眼間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伴着一聲寒冰般的冷笑，“那你也太天真了。”
在她的提醒下，沐惠靜終於恍然大悟。是的，辜紅豔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的一隻野雞，活生生把顧思哲的親生母親逼得棄女出走，換了誰是那個女兒，都不可能會真心把她當成長輩來尊敬。
更何況這個小三剩下的女兒還是顧思遙這種招人嫌惹人煩的角色，和她那個媽一樣，住進了顧家的別墅，就以爲自己山雞變鳳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