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傅鳳兮現在這形象看起來很糟心,這可是言展的傑作。
暗衛嘛,總是十分擅長僞裝的,而傅鳳兮此時的磕磣模樣就是花費言展無數心血精力才扮成的。
雖然至今言展還十分不能理解傅鳳兮爲什麼有好好的仙風道骨不去扮,要當個這麼猥瑣磕磣的江湖老郎中?
看起來一點都不可靠,但誰叫他主子喜歡呢?言展還是盡心盡力地把鳳兮裝扮得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傅鳳兮倒是很滿意自己現在這形象。
可不是,人們只會把一個猥瑣又貪財、磕磣又膽小的江湖老郎中當成騙子,卻不會有人去懷疑她其實是個探子。
鳳兮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啃着水晶葡萄,心裡默數着時間。
過了約莫三息左右,鳳兮纔不情不願地放過快被她吃光了的葡萄,拿她那塊皺得跟抹布一樣的袖子擦了擦嘴,這時候,一個太守府的下人便跑了進來。
傅鳳兮忙裝出一副偷吃被抓包的驚慌樣子,慌亂地想站起身,結果一個沒注意踩到了自己的長袍,往前一撲,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那下人大概沒有想到被太守交待來接的神醫會是這麼一個慘不忍睹的模樣,愣了好幾秒,才上前去把人扶起來。
再看看老郎中烏漆墨黑的道袍,想替他拍拍灰塵的手擡起來又放了下去,實在沒這個必要!
但他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老神仙沒有摔着吧?”
老郎中估計也覺得剛纔的樣子有損自己的‘仙家形象’,連忙咳了聲,努力端出高人的姿態,裝模作樣地問:“你們已經拿了老道兒的仙丹,現在是準備讓老道兒回家了嗎?”
下人被老郎中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姿態逗得直想笑,忍了好久才勉強忍住,說:“老神仙說笑了,太守大人說了,神仙您醫術高明,妙手回春,特地請您在府上好好住上幾天。只是大人現在公務纏身走不開,所以特地讓小人過來請老神醫去客房休息。”
公務個屁,八成是那三姨娘還沒全好,拖着秦尚武不讓走吧!
傅鳳兮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先說幾句“老道兒本是世外之人,此番機緣巧合之下將仙家靈藥贈與了秦太守已經有些越距了,實在不宜再插手凡俗事務”之類的裝逼廢話,直至斜眼瞟見對方神情似有不耐煩了,這才改口應道:“不過既然太守盛情難卻,老道兒總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下人裝作沒聽見老郎中話中的口是心非,接着說:“那老神仙就跟小的來吧?”
老郎中看看下人,又回頭看看桌上吃了一半的水晶葡萄,眼中流露出垂涎之色。
下人見狀終於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暗自鄙夷了一把這老郎中,但表面上還是得作出恭敬的樣子,主動說:“老神仙不用擔心,大人吩咐過讓小人們好好伺候您,您且放心住着,想吃啥我們都給您備着。”
老郎中被人看穿了心思,老臉一紅,很不好意思,還得裝出高人的樣子,虛咳兩聲,寒暄道:“太守老爺有心了,你前頭帶路吧!”
傅鳳兮就這樣在秦太守家的客房裡住下來了。
當晚,那位嬌貴的太守府三姨娘不知爲何病又犯了,疼得在牀上滾來滾去,秦太守便急忙
派人把老郎中提去給自己的小妾看病。
不用懷疑,前來找老神醫的侍衛真是揪着老郎中的後衣領,把人拎到太守面前的。
老郎中哪裡受過這般冷遇,當即想向太守說幾句那人的壞話,結果秦太守一個冷眼射過來,“少廢話,快來給爺看看蓉娘這是怎麼了?上午吃了您的藥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竟然疼得那麼厲害?你趕緊給我治,如果蓉娘出了什麼事,小心你的腦袋。”
老郎中被吼得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廢話了,哆哆嗦嗦地上前去給牀上的人把脈。
氣血虧、脈象弱。老郎中又暗自打量了一眼這位三姨娘,真是病弱西子勝三分,不施粉黛,卻將女子柔弱嬌媚的特質全都展現出來,尤其是那泫然欲泣,捂腹喊疼的嬌嫩模樣,更是惹人心憐。無怪乎秦尚武這個粗鄙漢子把人疼得跟什麼似的,連傅鳳兮這個女人見了都心生憐情。
“夫人這是哪裡不適?且跟老道兒說一說。”老郎中雖已經心中有數,但還是低聲問了幾句。
那位喚作蓉孃的三姨娘先是擡頭看了秦太守一眼,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這才艱難開口:“我,我下腹不適,疼,疼得厲害。”
連說話都不連貫,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老郎中略作思索,又問:“夫人恐怕不是今天才開始疼的吧?這是第幾天了?”
蓉娘沒想到這老郎中看起來很不怎麼樣,但只摸過她的脈象後就連這也知道了,愣了愣,才垂眸答道:“妾身自從替老爺生下三少爺後,月子裡小腹就時有不適,後來出了月子又每日給夫人晨昏定省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今天吃了神醫的藥,怪病好了,但肚子卻受不住了。”
傅鳳兮一開始還沒明白自己問個時間,這個三姨娘幹什麼給她說得那麼詳細,但隨即就聽秦太守急道::“我不是說了你剛生了孩子,身體沒有養好之前,不用理會大夫人嗎?你怎麼還去給她請安?”
三姨娘垂淚,小手擦了擦眼眸,輕聲細語:“夫人是家中主母,妾身不過是老爺納回來的一房側室,主母讓丑時晨省、亥時昏定,妾身哪敢不聽?”
秦太守登時勃然大怒,拍桌罵道:“那個惡婆娘,竟然敢這樣折騰你,真是豈有此理!”
火氣十足的聲音把在場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傅鳳兮轉轉眼珠子,又看看那還在不停擦着眼淚的蓉娘,暗自讚歎這也是一位厲害人物,三言兩語便把秦太守的火氣給挑起來了。
心生一計,她便裝出憂愁的樣子,對秦太守勸道:“太守老爺,請您小聲點,夫人這病可受不得驚嚇勞累喲!”
秦太守頓了頓,見蓉娘果然被他剛纔的怒火嚇得縮做一團,連忙放柔聲音,上前把人攬入懷裡哄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哄得止住了眼淚。
他看着蓉娘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心疼得厲害,再見老郎中確實有幾分本事能救他的蓉娘,便放下之前的傲慢,神色和緩道:“老神醫好本事,只要你能救回蓉娘,我自會重重酬謝於你。”
一說到酬謝,老郎中立即雙眼放光,連連點頭道:“夫人這只是產後身子虛,老道兒開幾劑藥方好生調理,不出一個月,包管夫人健健康康,恢復得和之前一模一樣。”
傅鳳
兮本來還想贊贊三姨娘的容貌似天仙,但看秦尚武那一張小氣吧啦的臉,她又很明智地閉上嘴,專心給三姨娘看病。
或許也是傅鳳兮此時這個老郎中的形象實在磕磣得很,又老又醜,秦太守根本就沒把他當男人對待,也根本不相信蓉娘會看上這麼一個鄉巴佬。
所以當下人來報有急事需要太守前去處理的時候,秦太守只是柔聲哄了蓉娘幾句,又拜託老神醫好好照顧蓉娘,就乾脆走了,一點都沒想起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有多不合適。
當然,事實上也沒有所謂的孤男寡女,傅鳳兮沒了秦尚武在一旁虎視眈眈,幹起事來就更加隨心所欲,又給蓉娘仔細把了下脈,便坐到一旁認真寫她的藥方。
倒是蓉娘見秦太守走了,也收斂起她那風一吹就沒了的孱弱形象,站起身走到鳳兮面前,行了個屈身禮,溫婉道:“先前老爺只是擔心妾身,對神醫多有得罪,還請神醫見諒則個。”
要說蓉娘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嫁人前就出生書香門第,父親是個讀書人,被秦尚武看上後納爲三姨娘後,又經常被秦尚武帶在身邊紅袖添香,見識多了眼界自然也就廣了,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秦尚武更爲敏銳。
比如她看出了前些天入府的那位王爺絕非簡單人物,再比如她還看出了眼前這位看似不修邊幅的江湖郎中醫術遠比他們想象得還要了得,而這正是她現在所需要的。
是以,蓉娘對眼前這位老郎中十分尊重,姿態放得很低。
傅鳳兮雖然不知道蓉娘心中所想,但對方的態度是看在眼裡。
她想了想,道:“夫人不必如此,老道兒既然答應了替夫人治病調養,自當竭盡全力。不過夫人這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老道還有個徒兒在城隍廟裡借住,我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留在那兒。不知可否允我每日早晚入府爲夫人診治,其餘時間就讓老道兒回去照顧我那小徒兒呢?”
要是這話是對秦尚武說的,秦太守才懶得管你徒弟死活,你給我老實在府上待着隨傳隨到就好。
可蓉娘原本就對老郎中有所求,兼之有些心軟,便說:“神醫那位徒弟現在還在城隍廟嗎?若是神醫不介意的話,妾身可以請老爺派人將您的徒弟接進太守府,與你同住,這樣您就不用擔心了。”
老郎中聞言連忙點頭,感激道:“那可就多謝夫人了。”
“不用客氣。”蓉娘回禮,看着老郎中,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知道老神醫可否替我的孩子也調養一下身子?”
傅鳳兮停頓了一會兒,眼睛微微眯起,這才認真打量起這位三姨娘,而蓉娘也坦然擡起臉,任她打量。
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爲什麼這人需要特地拜託她給孩子調養,太守家的三少爺,她難不成還敢不醫?
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言地對視了好一陣子,且不說傅鳳兮後來和蓉娘達成了怎樣的協議,又從蓉娘那裡知道了多少秘辛,反正當天下午,老郎中那位心心念唸的徒弟就被接進了太守府。
恰巧撞見準備出門的五王爺蕭承君,五王爺擡眼瞥了下老郎中的徒弟,從進了太守府起就從不問世事,每天悠閒遛鳥的五王爺破天荒地問了句:“這是哪裡來的醜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