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鳳兮其實不討厭君樂白,或者說她根本很少去討厭某個人,因爲討厭這種負面情緒對於她來說,無聊又無用,她纔不會廢這個心力去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但這並不是說她就對君樂白有什麼好感了,同樣的,她也一點都不稀罕眼前這個殺人如麻的蠱師,毒舌的諷刺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她口中說了出來。
她只是單純地對君樂白的名字中有個字和蕭承君的類似這件事有點不爽。
卻不想君樂白因此氣青了臉,蕭承君則是溫暖了神情,儘管知道時機不太對,他還是沒忍住開口調侃道:“那些覺得,誰才配得上‘君’這個字?”
傅鳳兮被人戳穿了心思,小臉一熱,很不好意思地撇開頭,沒好氣地低聲咕噥:“明知故問。”
她的聲音說得很低,估計也就夠她一個聽見,但蕭承君是什麼耳朵,將那四個字一字不落地全都聽了進去。
他再次微微笑起,從善如流地說:“是我明知故問了,兮兒對我什麼心思,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這回,傅鳳兮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君樂白同樣也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都聽了進去,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忍無可忍地大喊:“你們夠了!”
面對像他這個如此強勁的對手不害怕也就算了,竟然還當着他的面‘打情罵俏’起來,這簡直不能忍。
君樂白原本還打算說兩句狠話,此時就只想弄死蕭承君,再把傅鳳兮抓起來,然後要狠狠將人折磨一通,不能讓她那麼輕易死掉。
至於爲什麼對前者是殺死,對後者只是折磨而不殺,君樂白沒有去想,他一揚手,往地上砸破一個水球,頓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被叫做‘打情罵俏’的兩人對危險自然不可能一無所覺。
蕭承君和傅鳳兮對看一眼,然後同時背過身去,將自己的後背桶對方的緊貼在一起,形成緊密無縫的防禦。
這期間,兩人甚至連句像樣的交談都沒有,卻默契得讓君樂白莫名羞惱起來。
他真恨不得衝上前去分開那兩人。但這次他學乖了,蕭承君的武功讓他不得不忌憚,只敢停在遠處,利用手中的豎笛驅動他的武器。
窸窸窣窣的聲音愈加靠近,點點黑色的東西從濃霧中露出了身子,張牙舞爪。
傅鳳兮頓時變了臉色,小手緊了緊,竟然是黑寡婦!
現在是冬天,毒物蟄伏,所以傅鳳兮先前一點都不怕君樂白就是因爲她知道對方雖然殺人的本事厲害,但是對毒理的認知絕對不如她。
可她忘了君樂白的身份同時也是一個蠱師,而這個時代的蠱師竟然能夠逆天地改變動物的生長規律,實在有點麻煩。
傅鳳兮轉頭去看蕭承君,恰好和對方的視線裝上。
還是沒有交談,但下一秒蕭承君就縱身而起,一腳踏在樹幹上,輕鬆幾下就消失在白霧之中。
怎麼看怎麼像大難臨頭各自飛!
君樂白見狀先是難以置信,而後又像是想到什麼,嘲諷地看着傅鳳兮,“看來你的本事不錯,可是選情郎的眼光就有待
加強了。這種一遇到危險就自己跑的,嘖嘖……”
君樂白想盡各種辦法羞辱蕭承君,可他都說得脣乾舌燥了,傅鳳兮屁反應都沒有,神情從容得讓他牙癢!
等君樂白罵完了,傅鳳兮這纔看着越趴越近的黑寡婦,隨手一把藥粉繞着自己撒過一圈,頓時所有黑寡婦都停留在藥粉撒出的圓圈之外,再不敢前進一步。
她這纔看向君樂白,慢慢開口:“君樂白,你的用毒本事不如我,傷不到我的,你收手吧!”
傅鳳兮發誓,她說這句話絕對只是陳述事實,同時也是對君樂白的勸導。
如果可以,她不想殺人,也不願意有人死在她手裡。
可是這話聽在君樂白耳朵裡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加炫耀了。他哪裡能忍,就算明知黑寡婦傷不了傅鳳兮,他還是再次吹響豎笛,強迫那些黑寡婦繼續進攻。
傅鳳兮無奈了,她剛撒出的藥粉是融屍粉,絕對是毀屍滅跡的居家必備,可那些黑寡婦冒着缺胳膊斷腿的風險也要往她這兒攻擊,她便也不再猶豫,再次將藥粉撒到了趨近的黑寡婦身上,同時拿出她剛摘的樹葉,伴着君樂白的豎笛,同時奏出舒緩的樂章。
不一會兒,那些黑寡婦就被迷惑住了,停留在原地打轉,任憑君樂白吹出如何急促的音樂,它們也不再前進。
“哼,你以爲就你會驅動毒物嗎?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驅動毒物的原理大多都是先破壞毒物的腦神經,然後利用不同的腦頻率影響它們的認知,進而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這門學科發展到後世,有着科學數據的支撐,肯定更加精細和高效。
而傅鳳兮更是這方面的專家,但那些動物一旦被這樣對待過後,基本就廢了,所以她從不屑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不過君樂白既然想要在這件事上挑釁她,她哪有不應戰的道理?
一聲尖銳而刺耳的樂聲驟然響起,那些陷入混亂的黑寡婦頓時清醒過來,而後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猛地往君樂白衝去。
君樂白被嚇了一跳,臉色一變,只得被迫躲避,可那些毒寡婦就好像認準了他一樣,他移到哪個方向,它們就跟到哪個方向。
眼看着越來越近,君樂白只得像蕭承君一樣騰空躍起,往空中躲去。而事情也就奇怪了,他剛縱身,那些黑寡婦就也沒有像掉隊了的螞蟻一樣,停在在原地打轉,反而直接順着來時的方向,如潮水般退去。
不一會兒,樹林裡便沒有了黑寡婦,君樂白站在樹枝上卻不敢輕易下落,驚魂甫定地看向傅鳳兮,只見她微微朝他一笑,神情透出一絲得逞後的狡黠。
君樂白心一驚,還沒有想明白過來,忽然感覺背脊一痛,就被人踹下了樹枝,重重地落在地上。
“啊!”慘叫一聲,君樂白翻身打滾就想要起身,但後背那一腳把他踹得咳出血來,滾過一下就沒有力氣起身,待他回頭去看,就見原本應該已經逃走了的蕭承君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了他身後,剛纔那一腳肯定也是蕭承君乾的。
君樂白瞪了瞪眼,難以置信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的?你不是已經逃……”
話說到一
半,他自己就醒悟過來,頓時臉色大變,連聲音都開始打顫,“你們是故意騙我的!”
先騙他將注意力都放在傅鳳兮身上,等他亂了手腳後再由蕭承君出其不意地將他制住,玩得好一手配合,天衣無縫。
蕭承君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然你以爲我可能會拋下我的兮兒嗎?”
“不,不可能的!你們剛纔根本就沒有交流,怎麼可能商量好了的?”君樂白猶自不相信,剛纔他明明將兩人盯得死緊,如果他們說了話,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心有靈犀’的詞嗎?”蕭承君連嗤笑都不屑了,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君樂白,“還有什麼遺言嗎?”
蕭承君的殺意既現,君樂白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可渾身無力的他連逃跑都做不到,只本能地往後移,彷彿這樣就能夠活久一點。
“等等。”
眼看蕭承君已經舉掌提氣,一掌就可以拍死君樂白時,傅鳳兮猶猶豫豫的聲音響了起來。
低低的聲音,卻讓兩個男人都扭頭望了過來,只見傅鳳兮上前一步,小手拉了拉蕭承君的衣袖,卻不敢看他,只小聲說:“我們走吧,別理他了。”
她這話說得好像有多嫌棄君樂白一樣,但兩個男人都聽出她這是要放過君樂白的意思。
別說蕭承君了,就連君樂白都愣在當場,難以置信地盯着鳳兮,忍不住脫口就問:“爲什麼?”
雙方敵對,都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傅鳳兮爲什麼還願意放過他?上次也是這樣,明明都已經制住了他,卻只從他懷裡拿走了控屍蠱,不曾傷他半分;如果情況反過來的話,傅鳳兮恐怕早已經在他手上死了好幾次了,所以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蕭承君也扭頭看向鳳兮,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鳳兮頓覺心慌,她可以不理會君樂白的追問,但是卻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把蕭承君拉走。
她知道蕭承君在問她要一個答案,踟躕了一會兒,她只好垂下頭,極輕地說:“別殺人。”
剛纔對那些活死人的動手是莫可奈何,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如今他們已經擁有了絕對的控場權,也不一定非要殺人了。
她的聲音說得極輕,說完她自己都心頭打鼓,‘人命關天’對於每個醫者來說,都是他們作爲醫者的絕對認知,希波克拉底誓言是他們的忠誠和底線,但她並沒有任何權利要求蕭承君也這樣做,更何況君樂白還是蕭承君制住的呢。
鳳兮遲疑地擡頭,正好落入了蕭承君深邃的眼眸之中,她聽見他說:“好,我們走。”
男人朝她笑了笑,大手拉起她,便轉身往外走去。
可他們沒走兩步,君樂白又叫住了他們,“風澤,你今天心軟不殺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傅鳳兮還沒見過自己找死的人,不過她之所以不願意殺君樂白可不是因爲什麼心軟,當然就沒有後悔這一說法。
然而這些事情她才懶得跟君樂白去解釋,甚至連回頭的動作的沒有,又拉了拉蕭承君,說:“別理他,我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