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爲什麼會突然的變化?聶小川心急如焚的送走楊緋色,坐立不安的盼望李君回家。
現在如果提出要離開,楊堅應該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聶小川摸摸項上戴的戒指,也許該試試這個印鑑,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大效力。
等到天黑,李君回來,後面跟着黑着臉的袁天罡。
“我實話告訴你,這天下不凡之人多的是,我隨便尋一個也能一生富足,我實在是可惜,可惜你糟蹋了好命!”進了門,袁天罡啪的將一個包袱扔在地上,高聲咒罵。
聶小川的心立刻沉下去。
李君已經平靜的轉過身來,對袁天罡一個躬身道:“袁兄好意,小弟心知!只是如果不去,縱使能成就千秋功名,李淵我也將抱憾終生。”
說着看向聶小川,神色決然,“小川,我的兄長能這樣做,我也必須這樣做。”
聶小川原本憤恨他不聽話,執拗送死,待聽到兄長二字,腦中便熱血一涌。
是的,她幾乎要忘了,李哲當年是如何的飛蛾撲火,他的手中有着一直忠心耿耿的人馬,而且已經逃脫,只要可以隱名埋姓留得青山,大仇也許會有得報那一天。
“我哥哥十歲就跟隨爺爺帶兵,絕不是一個莽夫,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他舉着大刀衝進法場那一幕,與其在這世上痛苦煎熬,倒不如血拼一場,大家生死一起。”李君俊秀的面容上,難掩激憤,手緊緊握在一起。
“你這是鼠目寸光,匹夫之勇!”袁天罡冷笑一聲
聶小川卻再也無話可說。
天黑之後,楊堅派人急匆匆的來請她,馬車一路馳向郊外的那幢莊園。
聶小川到時,屋內已站了四五個人,一個個眉頭深鎖,愁雲慘淡。
看到她進來,那些人面露驚異之色,甚至還有不屑,楊堅顧不上爲她介紹,招她過來,低聲說道:“北齊新君登位,皇上下旨立刻送公主成親。”
聶小川默然不語,聽身旁一人冷哼道:“國家大事豈容女人插手?那羅延,你這是病急亂投醫!”
柳裘笑呵呵的打圓場,說道:“宋大人,小川姑娘目前仍是我們大掌櫃,可是跟我平級的,該知道該知道。”
聶小川衝他們行禮,便退到一邊靜默不語,衆人見她神情謙卑,也就不再理會。
聽他們一番討論,聶小川明白了,原來這北齊老皇帝溺愛三子,遲遲不宣佈太子登位,終逼得太子逼宮弒父,於三天前登基爲新帝,爲掃除舊黨,建都齊魯。
北齊政權瞬變,爲避免同盟關係遭破壞,北周皇帝下旨立刻送公主前去成親,一時間原本要被清理的獨孤衆黨,竟然趁機重新進入使團內部,且人數增加,難以辨認。
有耿直的老臣得知消息,竟然連夜上書皇上,要求重新安排使團成員,結果獨孤信一頭撞在朝柱上,以示清白,皇帝激憤之下,以污衊重臣之罪把那老臣砍了頭,一時間保皇黨人人自危。
現在這羣人聚集到此,就是商量對策。
“現如今只有那羅延你出面要求皇上,重新安排使團成員!”幾番爭論過後,衆人給出意見。
這意見就連聶小川聽了也嘆了口氣,暗歎怪不得獨孤家勢力熏天,這羣能出這樣主意的人能耐他如何。
楊堅苦笑一聲,“陛下如今都不允許我進宮。”
衆人又是一陣哀嘆,“如今軍權旁落,財權也被皇上拿去,我輩無能,有愧先皇!”
這次出使事務,已經由獨孤家負責,他們別說安排人,就是隻蒼蠅都塞不進去。
“不如我去吧!我可以跟隨他們。”聶小川慢慢說道。
屋子裡一片喧譁,根本沒人聽到她的話。
“我做生意失敗,你們辭了我,我正好回故土探親,小弟在出使團中,我自然可以跟隨前往。”聶小川又說一遍,這次提高聲音。
屋內頓時靜下來,隨後有人嗤笑道:“你?你跟去能做什麼?”
“你就是人傳說獨孤七郎中意的女子?這次去了,可算是郎情妾意!”一箇中年漢子放聲大笑。
他的話音未落,就覺頭皮一麻,飄下來幾綹頭髮,再看那青色頭巾已被牢牢釘在牆上,一枚銀針微顫顫的閃着寒光。
聶小川放下手,淡淡說道:“我這一女子,總比你們悶在這裡說廢話有用。”
衆人回過神,發覺什麼似的紛紛說道:“你小弟在出使團中?那快些策反他,切不可跟奸臣一路。”
聶小川心內冷哼,策反?還不如直接說讓李君自殺呢,那獨孤家怎麼可能傻到如此地步!
再說她這麼做可不是爲了他們的皇上,而是爲了李君的性命。
如果說現在抽身就走,絕對沒人可以困住她,但她無法忘卻李哲臨死前那絕望的請求,帶小弟逃吧,逃吧。
生命對她來說自然珍貴,但人活着若只爲了生存,那同野獸還有何分別?
正如李君所說,與其在這世上痛苦煎熬,倒不如血拼一場,大家生死一起。
心中突然涌起豪情,想起前世的生活,處處被人安排,現如今要憑自己一人去奮鬥,在這惡狼叢生的時代,保護自己以及自己帶大的孩子,這何嘗不是一種新奇的經歷。
“小弟有你這樣的姐姐,真是讓人羨慕!”聽完她的計劃,楊堅靜默許久才道。
聶小川知道像他這樣出身貴族世家的子弟,見慣的是絕情斷義,就如北齊太子弒父登基那樣的事,對他們來說是見怪不怪。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過是問心無愧。”聶小川低頭說道。
此時他們慢慢走在這座莊園的甬路上,那些大臣已經被柳裘分批送走,雞叫過兩邊,東方發白,聶小川也要告辭回去。
“我就不能前去送你了,你要萬事小心,不要單獨行動,柳裘會安排溫宅居的暗衛跟隨你,獨孤七郎這個人,陰險狡猾,爲人心狠手辣,你千萬不可與他正面衝突。”眼看就要到門口,楊堅腳步越來越慢,說話越來越快。
“如果能阻止刺殺,最好,不能,你就帶着李君逃吧,越遠越好,剩下的事由我來做。”楊堅停下腳步,沉聲道。
聶小川有些意外的擡頭看向他,方纔大家討論的計劃,最終意圖還是想讓她殺掉獨孤七郎,破壞整個刺殺隊伍。
這個計劃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如果能那麼簡單刺殺獨孤七郎,楊堅派些暗衛不就行了,那裡用得着她出手。
他們看中的還是市井上關於她和獨孤七郎的謠言。
這些聶小川都不在乎,她要的只是陪在李君身邊,能協助他順利逃生。
至於剩下的兩國糾紛,根本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楊堅竟然完全得知她的心意,並且絲毫不惱。
這是要利用關切來加固她的忠心嗎?
楊堅忽然伸手攬她入懷,聶小川猛地繃緊身子,正要反擊,楊堅已將她鬆開,低聲道:“保重!”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留下聶小川雙手握拳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復劇烈跳動的心。
三日之後的清晨,飄着“周”國大旗的數百人隊伍,浩浩蕩蕩的向東出發了。
太和公主的豪華大車位於隊伍的中央,前後都是精壯威武的禁軍衛士,走在最前邊的就是人稱白袍將軍的獨孤七郎。
這隊人馬走出城門沒多久,一輛馬車沿着同樣的路線跟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