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爺!老爺!”

隨着家僕們的喊叫,一聲接着一聲地傳來,正在書房和友人談事的左家莊莊主,左唸的父親憤怒地皺起了眉頭。是誰這麼沒有規矩?在客人面前這樣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生氣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快步走了出去。

“老爺,不好啦……”

前來稟告事情的家僕,剛一到書房的門外,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被左莊主一腳踢在身上,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

“大吵大鬧地做什麼?”

“老……老……老爺。”家僕趴在地上,吃力地支撐起身體來,知道自己的行爲已經嚴重激怒了莊主,他只好磕頭求饒,連自己來找自家老爺的目的都沒有再說出口。

看着家僕這幅德行,左莊主很是不耐煩地叫道:“說吧,你這麼慌慌張張地跑來做什麼的?沒看見我這兒有客人在嗎?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啦?”

“回,回,回老爺。”家僕結結巴巴地說道,“少……少爺回來了。”

“念兒回來了?”聞訊而來的左夫人輕問。

“回來就回來吧,幹嘛大驚小怪的?”很是不滿地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左夫人,知道夫人很心疼左念這個兒子,但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反應吧?要知道,左念可是他唯一的兒子,是左家莊唯一的繼承人,他會不心疼嗎?

左念從小身體就體弱多病,大夫都說他活不過十五,幸好十年前由已故的幽溟羽大祭司診治後,得以活到現在,而且看左唸的身體狀況,也明顯好轉了不少。

見莊主和夫人都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家僕急了:“老爺,夫人,不……不是這樣的!是……是少爺他現在在……在……”

“你不是說少爺回來了麼?那他現在在哪兒啊?!立即叫他來書房見我,見見他的岳父。”

“啥?”

岳父?

不只是家僕,就連左夫人都不明看向了左莊主,然後將視線看向了正從屋裡出來的中年男子身上。這個男子他們認識,是城北大戶段家的當家。雖說和左家莊有生意上的往來,算得上是友人,但卻談不上關係密切。況且,日前,聽聞他們段家因生意上的失誤而虧損了很多,現在到處都欠下了鉅額債款。現在聽左莊主這麼一說,左夫人算是明白了——今天這段老爺突然登門拜訪,就是想和他們左家結下親事,以此來還清他們段家的債。

左夫人輕蔑地瞄了段老爺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老爺,你真的答應了段家的這門親事嗎?你要知道,念兒的脾氣可不好,他會接受你爲他安排的這門親事嗎?”再一次看向了段老爺,“再說了,我們連這段家的小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能這麼倉促就決定啊?就算是爲了念兒,你也要先問問念兒的意思啊。”

“問他做什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段家的小姐人不錯,念兒一定會喜歡的。”左莊主義正言辭,看樣子是說服不了他了。

“少爺呢?”

“老爺……少爺他……他……”

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把左唸的下落告之他們。

“少爺在哪?!”

左莊主是耐不住性子了,他大叫出聲,嚇得家僕跪地求饒道:“剛纔李嬸去市集買東西的時候聽見外面的人在說,少爺和一個男人去了,去了……月夕閣!”

“什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你再說一次!少爺去了哪兒?”

“月……月夕閣。”

“少胡說!”左夫

人怒道,一巴掌將剛站起來的家僕,又打倒在地上。指着他,罵道:“你這傢伙,活膩味了吧?老爺,你可千萬不能相信這混蛋的話啊。你想想啊,我們的念兒那麼乖,那麼聽話,從小就是我們說一,他就不敢說二,怎麼可能往那種風月場合跑啊。”

覺得夫人所說的話不無道理,左莊主點了點頭,隨即又指着家僕叫道:“說!是誰說少爺在月夕閣的?”

“李嬸。”

“李嬸又是聽誰說的?誰又看見過,少爺在月夕閣的?”

被左莊主這麼一質問,家僕無言了。卻在此時,寵妾卻扭着腰走了過來,與左夫人對視一眼後,俯身到了左莊主的身上,撒嬌地說道:“老爺,這是真的,不信你去街上聽聽,大家都在說‘左家莊的少主,現在就在月夕閣。他將整個月兮閣包了下來,裡面的姑娘供他一人享樂。而且啊,他似乎還不滿足於女子,自己帶了一個男人去哦。”

“這……這孩子……”聽寵妾這麼一添油加醋地一說,本已不相信此事的左莊主,胸口因憋着一口怒氣而激烈喘息起來,四周張望了一陣後,轉身返回書房,不一會兒就拿起一根柺杖,怒氣衝衝地往莊外跑去,“這小兔崽子,什麼不好學,偏偏學人家去青樓。你,你給我等着,看我不打死你!”

“老爺!”

見狀,左夫人立即上前去阻攔,卻被左莊主一掌推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老爺!不要啊!念兒身子弱,可經不住你這麼折騰!”

不顧在地上叫喊的左夫人,左莊主已經衝出了莊園大門。看着地上的左夫人,寵妾滿意地笑了:“姐姐啊,你瞧瞧,你可爲左家生了個這麼‘好’的兒子啊,把咱老爺都氣成這樣了。我告訴你,老爺若是因此事起出了病來,我絕對和你沒完。”

說完,還輕輕地跺了跺腳,傲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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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都看見,都是街坊領居對自己的指指點點,暗地裡接頭接耳,不用想也知道和左念去了月夕閣有關。而聽見的,無疑也是和左念在月夕閣的事。

強忍住快要爆發的怒火,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就要到了,月夕閣就在眼前了。然而,就在他要衝進這青樓時……

“左念!”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了?”

便看見自己的兒子,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青樓裡。兩人似乎起了爭執,左唸的臉色不大好看。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後,男人離開了,獨留下左念靜靜地站在原地,思考着事情。片刻以後,他又轉身向月夕閣的二樓走去。

忍無可忍了,左莊主怒吼一聲:“左念!!”隨即,手中的柺杖便向還沒反應過來的左念打去。

沒有看清楚襲擊自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襲擊他的這個人到底是因爲什麼而襲擊他,一切都是出於自身本能的反應。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左念是心中一驚,但是絕不慌亂,立即一揮衣袖,從衣袖裡迅速地滑出那支玉笛。一輕揮,將襲擊自己的兇器隔開,再一腳飛踢,重重地踢在了左莊主的身上,將左莊主踹出了月夕閣的大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且出招快而狠,完全不似一個久病不愈的病秧子能做到的,相信面對這樣的左念,就算是雒城武功最高的祭祀壇的守衛,也只需一招就會被他放倒。

“誰?”

居然幹襲擊他,不想活啦?

帶着疑慮,走了出去。卻在看清襲擊他的人是誰之後,左念立即臉色一變,戰戰兢兢地走了出去。

“爹,你……你這是在……你沒事吧?”

本來還想繼續將自己的情況隱瞞下去的,但這樣的狀況,是不可能瞞得下去了。關於自己的身份,關於自己身體的狀況,都要一一的告之父親不可了。

左念好歹也是幽家的千影衛,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作爲普通人,被他無意的弄傷,就算不死,傷勢也好不到哪裡去。當然,左莊主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被尾隨身後趕來的家僕扶起來,指着左念還沒說出一個字來,便昏死過去。

“老爺!老爺!”

家僕們叫着,左念卻很無奈地扶着額頭——爲什麼偏偏要在這種時候還出這樣的狀況啊?!

“老爺!”這時才趕到的左夫人驚慌失措地跑上前查看左莊主的情況,然後又看向左念,急問:“念兒,你爹這時怎麼啦?”

“娘。”

爲難地叫着,看着生命跡象漸漸消失的父親,不知道該如何向母親解釋。

“少爺,夫人,老爺是被少爺踢傷的。”

扶着左莊主的一名家僕說道,其餘的家僕則連連點頭,應和着:“是啊是啊,我們……大家都是親眼所見,老爺是被少爺踢傷的。夫人,少爺好可怕,少爺的身體一點事也沒有啊。”

聽着目睹了這一切經過的人羣的話語,左夫人依舊不相信地看向左念,希望從他口中知道另一個答案,一個讓她可以接受的答案,然而左念深吸一口氣。他不想去解釋,他不想再去做掩飾。平靜地點了點頭:“娘,他們沒有騙你,是我打傷了爹。”

“爲什麼?念兒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是你爹啊!”

“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地,誰叫爹會突然衝出來,想拿東西打我的啊。我這麼做,全是出於本能的反應啊!”

還想解釋什麼,卻在此刻,他看見三星祭祀臺方向,雲層呈現出了怪異的銀藍色。

那是什麼?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該不會是……

滿腦子裡都是去了三星祭祀臺的凌霄!

他該不會是……

不敢往下想,握住玉笛,推開人羣就要往三星祭祀臺跑去。

“念兒!!”

母親撕心裂肺地叫喊聲,停止了左唸的腳步。他回過身來看着欲哭無淚地母親,和被自己所傷,快要沒有氣息的父親。他又走了回來,來到左夫人面前,伸出手,將一把鑰匙放在左夫人的手上:“娘,對不起,請恕念兒的不孝,念兒必須要走了,將來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回來了。”

沉默片刻後,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二老有許許多多的疑問,那些問題,我都放在我牀上的那個箱子裡面。這把鑰匙就是開箱子的,打開它,你們將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真實的情況。”

“念兒!”

不給母親任何說話的機會,左念突然跪下,向母親叩首謝罪:“娘,趕緊帶爹去看大夫吧,晚了,就真的來不及了。從今以後,你和爹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再掛念我,忘了我吧,因爲你們的念兒,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金沙祭祀壇裡。這十年,活在你們面前的,是靠奪取別人性命,而延續自己五年性命的左念。我不再是那個病痛纏身,手無縛雞之力的左家莊少主,我是千影衛,一個渾身散發着血腥味的幽家暗部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