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大白貓跳上石頭,抓了抓藍雪霏的衣服,喵喵的叫了兩聲,隨後跳下去回頭望着藍雪霏。
藍雪霏愣了下,隨即就跳下石頭,雖然她也沒有明白大白貓的意思,不過這地方烏漆墨黑的,她還是趕緊出去的好。
看見藍雪霏下來,大白貓又喵喵的叫了兩聲,踱着四隻軟軟的貓爪子跳出黑暗。
“啊!”跟着大白貓走出沒幾步遠,藍雪霏就低聲痛叫起來,在黑暗裡抱着腳齜牙咧嘴,滋滋的吸氣聲不斷,剛剛她一腳踢在了石頭上,雖然看着大白貓那兩顆藍眼珠子不會跟丟了,但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她確實看不見腳下有什麼,所以——
恩,很正常很正常!
藍雪霏苦笑着自我安慰着,大白貓只蹲在一邊,舔着爪子沒有出聲。
隔了好一會兒腳上的疼痛才消下去,但還是隱隱作痛,只是不影響走路了,藍雪霏放下腳直起腰,大白貓立刻放下爪子往外面走了去。
這次藍雪霏走得很小心,在伸出手在黑暗的摸索着,儘管如此她還是幾次撞在石頭上。每次她撞得疼得收不了時,走在前面的大白貓就會停下來等她,慢慢的就看見了被月光照得渾白的山洞口。
藍雪霏下意識的擡手擋住眼,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口破鍋,有些眼熟的樣子。藍雪霏放下手,轉頭正要打量這個山洞,大白貓卻喵的叫了聲,聲音有些尖銳,隨後就跑出了山洞。
藍雪霏急忙跟上去,她不知道這隻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只是覺得跟着這隻貓,她可以活下去。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不然不可能釣到那麼多金龜子冤大頭,到現在還平安無事,哪些人她可以勾搭,哪些人她惹不起,她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洞外,大白貓蹲在一塊大石頭上,迎着幽冷的月光搖着高過它腦袋的尾巴,然後在藍雪霏的目光下如夜霧般縹緲的舒展開四肢——
藍雪霏看着石頭上那個身量逐漸長高,四肢變得修長,滿身絨毛也逐漸消失的身影,心臟猛然砰砰的跳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就在耳邊擂鼓般的跳動。
她晃了晃身子,終於忍不住,在那個身影成型的一瞬間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石頭上,大白貓已經不能再稱之爲貓了,它完成了最後蛻變,化成了一個如水煙淼淼的白衣女子,及膝的烏髮挽起幾縷,裙角微揚如仙。
聽見身後的聲音,她慢慢轉過身來,臉上因爲月華而增添上了一層朦朧,雖然看不清楚容貌,卻依稀可見五官小巧精緻,是個美麗的人兒。看見暈倒的藍雪霏,她明顯愣住了,然後捻着手指提着裙子跳下來。
“膽子這麼小?”她有點疑惑的拍了拍藍雪霏的臉,她覺得藍雪霏的膽子應該挺大的,看見戴小魚的無頭屍體她都沒有崩潰,醒來發現自己在另一個破地方也沒有怎麼尖叫,她的膽子應該很大才對。
作爲一隻貓靈,她似乎永遠也無法理解,人的膽子再大也有一個極限,看到一隻貓在自己眼前生長四肢褪下皮毛,最後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刺激未免太大了點。別說還有前面那些驚嚇,就是沒有,那也沒幾個人能撐得住。
“你可是主人之外第一個看見我人身樣子的人,怎麼這麼不給面子。”小白不滿的撐着下巴,瞪着藍雪霏自言自語的說道,她是可以變成人的,但不論是變成人的過程,還是維持人的形態都很麻煩,所以她一般都當自己是隻貓,反正她的主人聽得懂她喵喵叫的意思。
不滿過後,小白唉唉的嘆着氣:“早知道你膽子這麼小就不嚇唬你了,你說你膽子這麼小,怎麼敢去騙男人口袋裡的錢,你說要是遇到個心狠的,被你騙了錢錢不甘心,你這張臉可怎麼保得住?”
一通八卦之後小白戳着藍雪霏的臉,特流氓的伸出粉嫩的舌尖舔着脣:“你再不醒過來,我可就要親你了。”手指從她的臉頰慢慢移動到了脣邊,充滿惡意的說道,“你說親哪裡好呢?”
藍雪霏急忙睜開眼,在小白拍她臉的時候她就醒了,但想到要面對一隻不明生物,她果斷選擇了繼續昏迷,小白說的話她自然一句不差的聽了進去。
眼前一片霧氣般的朦朧,藍雪霏急忙眨了眨眼,還是好像佈滿了霧氣一樣,只是面前那張模糊朦朧的臉好像清晰了一點兒。
“啊!”
看清那張臉,藍雪霏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小白立刻皺起臉別過腦袋望向其他地方,心底忍不住腹誹,自然界裡大概只有女人喜歡這麼一驚一乍嚇死鬼了!
那個人字小白咬得很重!
“你,你是貓妖?!”不確定的聲音裡帶着滿滿的恐懼,如果她不是妖,怎麼能從一隻貓變成一個人的模樣?而且那張臉,除了眼睛是幽幽的藍色,其他的分明,分明就是她的臉!
小白愣愣的轉過頭來,幽藍的眼底熊熊烈焰。
“你說我是妖!”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齒縫兒裡蹦出來,每一個字上都帶着滿滿的怒氣,嚇得藍雪霏蹬着急忙後退,但一接觸到對方的眼神,立刻渾身一僵,連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剩下了。
“你竟然敢說我是妖!你去死!”小白憤怒的抓着已經無法反抗她的藍雪霏,纖細的胳膊輕而易舉的把她拖上了附近最高的石頭上。
藍雪霏已經回過神來,她知道自己應該反抗應該想辦法逃走,但讓她恐懼的是,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掐着自己的下頜,柔若無骨的指掐得自己下頜生疼,長長的指甲陷進自己的肉裡,血染紅了她的指甲。
魔,魔鬼!
藍雪霏莫名的想到了一種生物,一股寒意頓時遍佈全身,而小白已經只憑掐着她的下頜就把她的身體拖到是石頭邊緣。
幽冷慘白的月光下,模糊的視線裡,怪石嶙峋如厲鬼鯊齒——
藍雪霏還沒把石頭下的東西看清楚,掐着她下頜的手突然縮了回去,同時一腳將她踢了下去:“死女人!”
石頭不算高,藍雪霏該沒有聽見呼呼的風聲就感覺到劇烈的疼痛,手上膝蓋上胸上,但最疼的還是臉,臉上最疼的是鼻子,而受創最重的額頭反倒因爲那一下的撞擊昏沉,而感應不出來太過強烈的疼痛,但疼痛契而不捨的在全身上下無情的蔓延,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經,不論好的壞的。
“貓,跟我回去罷。”失去意識前,藍雪霏聽見一個冷落的聲音,那是——關月離?沒有餘力去思考的腦子裡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不確定,然後就失去了一切。
小白蹲在石頭上,看着下面已經進氣兒少的藍雪霏,與藍雪霏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死一絲詭異的猙獰,這時莫曉彤的聲音從石頭後面的大樹上傳來,輕輕的,在刺骨的夜風裡縹緲無蹤,一吹就散了。
小白慢慢站起來,幽藍的眼珠裡涼薄無情的看着樹下撐着白傘的人,說出來的話卻是淡淡的,像只剛剛睡醒的波斯貓:“主人有事嗎?”
莫曉彤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即使背光看不清她的臉,也能感受到她眼裡的專注,專注的好像在看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工藝品?小白不能理解,卻聽見莫曉彤開口說:“這張臉很適合你,以後就用這張臉了。”
小白愣愣的望着莫曉彤,但莫曉彤說完就走了,黑白分明的身影只在她眼裡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不見了。
可是適合,這是什麼意思?小白很不能理解,她用了藍雪霏的臉,只是因爲藍雪霏跟今晚的月亮契合而已,正好可以生出她變身成人的重要香味——月下美人香。所以她纔會變成一個月下美人,如果,是說如果,如果遇到個摳腳大漢,她也只能變成那個樣子了。
想到藍雪霏,小白忽然發現自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低頭一看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只有殘留的石頭上的暗紅血跡以及被磨掉皮證明她在下面存在過。
是她救了她麼?
小白望着莫曉彤消失的方向,一時間愣了神,完全猜不到莫曉彤的心思,她究竟想幹什麼?
對於靈來說,最重要的和重要的都只有兩樣,一是主人,而是靈身。小白的靈身是貓,她看重的就只是那個貓的身體,至於變成人,能變成什麼就是什麼,它們完全不挑剔。
現在猜不到莫曉彤心裡在想什麼,不知道她的打算,小白忽然覺得一陣惶恐,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知道自己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貓。
體悟過來那種情緒,小白更加感到惶恐,她覺得莫曉彤生氣了,準備不要她了!
“主人!”夜晚的山林裡,像新生貓兒一樣軟軟的聲音飄蕩,像夜半厲鬼的白影如貓兒一樣靈巧的穿過樹木草叢。
莫曉彤說這個模樣適合她,說以後就用這張臉,在沒有得到莫曉彤的允許前,她不敢擅自變回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