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怎麼過,要知道這避子的藥物可是無藥可解的。裴小蝶用力攥着雙手,貝齒上下緊扣着,她恨不得喝了琋姐兒的血,吃了她的肉,只有這樣,方能解她心中的怨氣。
見她消瘦的背微微顫抖着,莫氏還當她是太過傷心了,於是上前安慰着:“蝶姐兒,你就寬心吧,這封公子醫術了得,都能講垂死之人從鬼門關拉回來,毓哥兒的癡症對於他來說只是小兒科,明日定能還都家一個精神抖擻的二少爺。”
小蝶緩緩點頭,擡起窄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一雙腫成核桃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牀上魔怔的男人,從那些隻字片語中,她竟然拼湊出了一段駭人的故事,怪不得大哥原本還是神色憔悴的樣子,可等到封改之驗屍之後,他的態度完全改變了,雖然假裝悲慼,可身上的頹色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原來這死在小姨娘牀上的另一個女人竟然是失蹤已久的箐箐,而那個女人肚子裡的孩子竟然是這個男人的,這可真是一場驚駭的好戲!
她雖然缺乏證據,可是看對方執意絕食的表現,她也能夠肯定心中的猜測。只要她找到了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就可以抓住父親和都子毓的把柄,既然二夫人母女讓她的日子不好過,那麼她們就休想再過上舒心的日子!
過了許久,空氣都快凝結成冰了,崔婆子這才帶着一男一女進入屋內。
封改之依舊一襲素雅的衣袍,只是他的精神似乎很不好,眼底更是浮現兩片青黑,他腳下雖然虛浮,可卻依舊扶着眼盲的女子,眸中充滿着關切與愛護。
“封公子,你快來瞧瞧,這毓哥兒不吃不喝的,這可怎麼辦纔好。”莫氏見了他,立刻擠出了幾滴鱷魚淚,這毓哥兒的死活與她無關,但是她一定要將這件事情給鬧大了才行。
封改之的眸光瞬間變冷,他攙扶着女子來到了牀榻邊,讓她坐在腳踏上:“我這治病有個規矩,就是不喜別人打擾,所以還請二夫人和小蝶小姐到外頭等候着,等到我的針下好了,自然會讓你們進來照顧毓少爺。”
莫氏與小蝶面面相覷,心中各有想法,可她們爲了顧全大局,還是退出了屋內。
封改之強硬掰開對方的嘴,將一顆黑乎乎的藥丸塞入其嘴巴中,隨後將一個匣子拿了出來,打開盒子,裡面赫然躺了一個睡姿安詳的嬰孩。
“你看看,這就是你和箐箐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嬰,雖然不足月,但是卻依舊努力的活着,爭取着渺茫的生機。你一個大人,卻不如一個孩子,你慚不慚愧!”
封改之厲聲質問,過了好半天,原本癡傻的男子這才擡眸,冷冷開口:“你就別騙我了,我雖然受了很大的打擊,但是我可不傻,箐箐的雙生子月份沒有那麼大,而且都已經死了;還有一點你也說錯了,箐箐的孩子並不是我的,我和箐箐當真清清白白,沒有做出任何越軌的行爲。”都子毓越說越憤怒,原本無神的雙目此刻陡然瞪大,燃燒着熊熊怒火,他那冰冷無血色的脣緩緩上揚,自嘲痛苦一笑。
盒子裡的孩子似乎被驚醒,撅起小嘴放聲大哭,她哭得臉頰通紅,卻也只能發出小貓兒
般的聲音。
封改之將小嬰兒抱起,不顧對方的無措,將孩子硬塞到對方的懷中:“無論如何,這個孩子就是你的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才行。”
陰慕華微微蹙眉,很是疑惑,這怎麼又弄來了一個孩子,那個男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說什麼胡話,我還是……還是童子身,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冒出個孩子來!”都子毓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瞪大眸子怒聲低喝,凹陷下去的雙頰卻泛起兩片淺淡的緋雲。
見到效果達到了,封改之這才轉入話題:“你可知道我們是如何知曉你是箐箐的意中人的,那是因爲她小心翼翼的藏着你的丹青,將那份情愛掩藏在心中,可沒想到她卻有了身孕,所以她纔會惶恐無措,而且孩子的父親我也知曉是誰了,但是我不能說出來,因爲這事關着裴都兩家上下百口人命,所以爲了拯救那些無辜的人,你就必須站出來承擔這個啞巴虧,等會兒你就到裴相的房裡,將所有的一切都承認下來,並且在他面前發誓要好好照顧這個小女孩,我想裴相爲了他的顏面,定然不會將這樁事情鬧大的。”
陰慕華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疑惑出聲:“這個小孩是誰的?難不成是你的私生子?”
後半句話充滿着酸醋味,她就知道這個風流的男人不可信,表面上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可暗地裡也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
封改之聞到了醋味得意一笑,聲音低醇充滿揶揄,那雙泛着笑意的鷹眸毫無遮掩的盯着她平坦的腹部:“我的孩子只能從你的肚子裡爬出來。”
陰慕華含羞低頭,額上浮現了N條黑線,對他原本的好感也驟然下降。她深切的反思着,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這個口無遮攔的男人,幸好這裡沒有外人,否則自己一身清白豈不毀於一旦!
櫻脣微微嘟起,泛着粉嫩的光澤引人遐想非非,封改之忍耐了許久,這才忍住了心底蠢蠢欲動的火苗。
“你要是不說,我也會查出來……”陰慕華聲若蚊音,嬌嗔的鼻音引人心動。
封改之無奈一笑,抱過了那個依舊啼哭不止的嬰孩,小心翼翼的放到她的懷中:“你摸摸她的肩膀上烙着什麼?”
陰慕華小心翼翼的將手指探入襁褓中,當她撫摸到那凸起的印記時,心臟猛然一跳,她雖然長久身處在掖庭內,可是也偷看些書籍,而且又喜好聽八卦,故而知曉這朝廷內有三股黑暗的勢力鼎足而立,而這個梅花烙印是麗競門的獨有的印記,這個暗殺組織在高宗年代雖然已被解散,可卻在這些年來偷偷恢復了起來,卻不知爲哪位皇孫貴胄所管轄。
她很是不明白,這個不足月甚至還有生命危險的小女嬰又怎麼會是麗競門的一員呢,而且封改之爲什麼要把這個孩子交給都子毓撫養,他又是從哪裡抱來的孩子……種種疑問盤旋心頭,讓她翻涌紊亂的心更是不安,眉心也因此微微跳動着。
封改之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慮,湊到她的耳垂邊,毫不避忌的開口:“這孩子的爹可是都家四處播種的大少爺,她的母親乃是麗競門的一位小主,她因爲壞了孩子故而被處以極刑
,當初我去借馬尿的時候,正巧遇上了剛剛生產不久的她,就順手救下了這個孩子,這些日子,我一直將她寄放在一位農戶家撫養,也是剛纔不久,纔將她接了回來。”
這個解釋顯得有些牽強,裡面幾分真又摻着幾分假,她並不想知道,她現在只想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好好的成長,她也暗地祈求這個孩子以後會永遠天真的活下去,不會知道任何的真相,揹負仇恨的日子真的很難過。
那個孩子許是餓極了,小小的身子在她的懷中拱着,很快的找到了那一團軟軟的地方,粉脣微微張翕着,她的衣襟上立刻沾染了透明的哈喇子。
陰慕華身體緊繃着,尷尬的低下腦袋,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封改之吃味的抱起了孩子,再次將她塞到都子毓的懷中:“你的孩子你自己喂!”
都子毓的笑容立刻凝固起來,手足無措的看着在懷中放聲大哭的小孩:“她是女人,爲什麼不讓她喂!”
話音未落,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片冰冷,都子毓垂眸望下,只見自己的脖頸上多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
匕首散發的冰冷銀光刺痛了他的眼,同時也讓他閉上了嘴巴。
陰慕華輕咳着,努力緩解心中的尷尬,過了許久,她這才搖搖緩緩站起,摸索着握住了對方的鐵臂:“這裡可是小蝶的閨房,既然毓少爺的病已經好了,那也不必長留於此。”
“月兒說的極是,我都忘了這一茬了。”封改之解下了身上寬大的披風,瀟灑的扔到了牀上,“既然你的病都好了,那就跟我到肅柏院湊合一宿吧,我想相爺很樂意接受你這個不速之客的。”
冰冷的語調讓都子毓心中一凜,他用力嚥了口唾沫,垂眸看了下那個可憐啼哭的孩子,終究是將這啞巴虧吃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將柔軟的小娃兒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快速的披上水色纏枝傲梅緙絲披風之後,這纔將柔軟的小東西揣到懷中。
寬大的披風遮擋了裡面的小東西,確定她不會露出身子來之後,他這才慢悠悠的小牀,拖着虛弱的身子,慢悠悠的走到了門外。
說來也怪,自從他出了門口之後,那個原本啼哭不止的小娃兒突然安靜了下來,慢慢的咬着對方柔軟的衣襟。
感受到胸口的刺痛,都子毓微微蹙眉,見到佇立門口,神色各異的兩個女子,他瞬間斂起了眉間的不樂。
莫氏滿臉疑竇,剛纔她明明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貓叫聲,可這會兒怎麼就消失了呢?
見她毫不遮掩的打量着自己,都子毓生怕會被她看出異樣,沒好氣的開口:“二夫人這是在看什麼?莫不是在下臉上長了什麼東西?”
莫氏尷尬一笑,趕緊轉移話題:“毓少爺的身子骨可是好了?剛纔可真是把妾身嚇死了。”
都子毓溫和一笑:“多謝二夫人的關心,封公子給我服用了一劑藥,我就立刻回過神來了。”隨後又佯裝恐懼的樣子,“你們剛纔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聲音吧,自打從拂柳閣中出來,我的耳畔就一直縈繞着那個聲音,悽慘飄渺,似乎在訴說着什麼冤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