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長在你身上,說與不說全憑你一念之間。”封改之雙手負背,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不寒而慄的氣息,彷彿要將周圍的人凍成冰塊一般。
崔婆子的臉上爬上了一層青灰色,冰冷的嘴脣用力顫抖着,好半天這才說出了一段完整的話:“都家姑奶奶曾經大吵大鬧,說她的髮簪丟了,並讓奴婢們去找,這段時間裡,客廳就只有姑奶奶一人,她完完全全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動手腳。”
“如此看來,此事確實與你無關。”封改之微挑劍眉,終於卸下了周身的寒氣。
陰慕華偷偷的挪到小蝶的身邊,給她使了個眼色。
小蝶會意,趕緊將崔婆子攙扶到了椅子上。
“嬤嬤你受驚了!”
“小蝶小姐客氣了,這一切全因老奴不仔細,這才着了都家姑奶奶的道。”崔婆子手捧茶盞,語氣變得異常柔和,“如今這嫁衣有所損毀,也不知道明日應當怎麼辦。”
“雖然只有一天的時間,但是我想二夫人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陰慕華一臉淡然,順理成章的將這個燙手番薯拋給了莫氏。
崔婆子的手微微顫抖着,將茶盞裡的涼水撒出了大半。
“老奴這就去找二夫人想想辦法。”她嚯地站起身子,倉皇的離開了這個極其壓抑的屋子。
過了許久,確定不速之客已經離去,陰慕華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俯後仰。
那位親家姑奶奶雖然做了件蠢事,卻讓她陰差陽錯出了口惡氣,她現在很是好奇,那位姑奶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小蝶錯愕的愣在原地,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事情是值得好笑的。
封改之看出了異樣,趕緊上前,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使勁的捏着她的肌肉。
陰慕華吃痛蹙眉,這才停止了刺耳的狂笑聲。
意識到剛纔的失態,陰慕華顯得有些尷尬:“剛纔我是氣瘋了,所以纔會如此失常,那位姑奶奶這樣做實在是太無禮了!”
小蝶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呆呆怔怔的坐在繡墩上,滿臉土灰色:“沒有了御賜的嫁衣,明日我要穿什麼去成親。”
陰慕華篤定的繼續收拾起行李,她相信二夫人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樁大難題的,如果明日的婚事無法如期舉行,莫氏自然首當其衝成爲箭靶子。
她現在只是在糾結,明日要穿什麼衣服好,明天的風光是屬於新娘子的,她既要穿的不惹眼,又要大方得體,實在是爲難呢。
陰慕華找了半天,總算是尋了套符合心意的衣物,於是將其放在一旁,然後開始打包起行李來。
“你明天一定能完成自己的心願,今夜你就睡個囫圇覺,明日你除了應付莫氏等人之外,還要應對將軍府的一干人等。”封改之慢悠悠的站起,來到了內室的美人榻上閉眼小寐起來。
小蝶望着內室裡從容淡定的兩人,原本那顆慌亂如麻的心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她那個利益大過天的爹從來都不做蝕本的生意,所以他找來這兩個人陪嫁一定有其他的原因,或許是在謀劃些什麼大事。
既然這兩個人都不擔心,那自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就按照封公子說的好好休息,明日做個最美的新娘。
悽婉的笛聲猛地響起,
忽遠忽近,縹緲哀怨,彷彿在訴說千般情愫。
原本躺在榻上小寐的封改之驀然睜開雙眸,眼神中充滿着錯愕,那個人怎麼來了,他不是一直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從不過問這種事情的嗎?
小蝶怔忡一下,瞳孔漸漸渙散,失了原有的神色,原本靈活的身軀漸漸變得僵硬起來,整個人如同傀儡一般朝着笛聲的方向走去。
這是那人的殺招,笛聲入耳攝人心魄,將敵人變得癡癡傻傻,就可以在一瞬間將其斃命!
可這種笛聲卻對兩種人沒效——一種是內力高強的人,還有一種是清心寡慾之人。
在水榭中的三人,封改之是屬於前者,所以他沒被笛音所困擾,可另外兩個女人卻不具備這些條件,故而一個如同行屍走肉,另一個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有一絲黯淡的血絲順着她的脣緩緩流下。
該死的!在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其他的人死活他管不着,可這個女人他是一定要管的。
封改之迅速挪到了她的身邊,點住了她的穴道,讓她暫時進入失聰的狀態。
修長的手指從封腰裡拿出一枚黃豆般大小的藥丸,塞入她緊閉的檀口中。
“很快……很快就會沒事的!”封改之從未如此緊張過,就算自己站在死亡的邊緣,他也很是淡然,可自從遇到這個女人之後,她只要有一點事情,自己就會緊繃神經,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或許這是中了蠱毒的併發症吧。
寬大溫暖的手掌按着她的腦袋,將她如同護小雞一般護在懷中,緩慢的撫摸着她柔順的髮絲,無聲的安慰着她。
被蒙上一層霧氣的鷹眸緩緩上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凜厲冰冷,不管那個人是出於何種目的吹響鎖魂笛,這筆賬他就暫且記下,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他定會新賬舊賬一起算!
過了許久,奪人心魄的笛音總算停止了,屋子外面也變得鬧哄哄起來。
封改之連忙給陰慕華解開了穴道,兩人相互攙扶着來到了大花園裡。
只見小蝶衣衫破爛的跌坐在青石板上,凡是曝露在空氣裡的肌膚都遍佈着觸目驚心的抓痕,螓首上有指甲蓋大小的青紫,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砸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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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你怎麼了?”
陰慕華抽出了自己的柔荑,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小蝶面前,將楚楚可憐的她攙扶起來。
這又是鬧哪出?這兩個天生的冤家怎麼又打起來了。
小蝶低垂眉眼,一副怯懦的樣子:“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迷迷糊糊的就來到了十三孃的房間裡,等我醒來之後,就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披頭散髮形容潑婦的十三娘聽到此話,更是滿腔怒火:“你這個賤蹄子,竟然惡人先告狀,若不是你無緣無故闖入落瑛苑砸了我的玉佩,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小蝶微微擡眸,見到了對方杏眸中跳竄的怒火,脖子一縮,硬生生將所有的辯解重新嚥了回去。
見此情況,陰慕華搖頭嘆氣,小蝶縱然在宮裡生活了一段時間,可一旦遇上厲害的角,她的奴性就暴露無遺,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都莫心看出端倪來的。爲了計劃能夠順利的進行,自己一定要利用有限的時間將她從頭到尾都包裝一邊,讓
她改頭換面成爲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
這件事情暫且擱置在一旁,先解決眼前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
既然她的“主子”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那也只能讓她這個丫鬟代言了。
陰慕華清了下嗓子,這才朗朗而道:“既然十三娘說小蝶弄壞了您的東西,您可有什麼證據嗎?”
十三娘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逝,隨後強詞奪理道:“落瑛苑多少雙眼睛盯着呢,難道還不夠嗎?”
陰慕華冷冷笑道:“落瑛苑的眼睛都是你的人,你想怎麼編他們就怎麼說,這一點不夠信服。”
白皙的手指死死攥緊,十三娘氣得臉色通紅:“我是吃飽了撐的纔會弄壞了自己的心愛之物去陷害這個賤蹄子!”
“吵嚷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家閨秀,可如今這等撒潑的模樣和市井潑婦有何區別!”洪鐘般的低吼聲及時制止了一場扭打,滿臉疲態的相爺完全沒想到,自己剛回家就會看到這一幕,他很是慶幸在門口就把宮裡的總管給打發走了,否則讓他看到這一幕,又得在皇上面前說自己教女不嚴了。
十三娘看到父親來了,立刻從母老虎變成了小花貓,硬生生的擠出了兩滴淚水:“爹爹,你看看小蝶,做錯了事情不但不承認,反而將女兒弄成了此等模樣!”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花園中響起,讓其他的旁觀者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捱了打的十三娘,更是一臉錯愕,她可是爹爹最疼愛的女兒,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今日爹爹卻爲了這樣一個低賤的丫頭打了自己,這究竟是爲什麼?
裴元韜雖然溺愛這個和莫氏長相相似的女兒,可他也容不得這個女兒壞了自己的大事。
皇上的身子每況愈下,如今宮裡的其他主子全都虎視眈眈想要窺視着那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他的傀儡太子生性懦弱無能,眼看着就要被逼到崖邊,只要稍稍走錯一步,就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一旦太子爺倒臺了,那他這個太子黨也得落得個荒涼悽慘的下落。
生在那個用鮮血屍骨砌成的皇宮中,血緣親情算個屁!他能料到,一旦自己失勢了,他那個太后姑姑、夫人妹妹爲了明哲保身定會捨棄自己!
他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他一定要在皇上仙遊前將皇權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中,和將軍府聯姻是他的一步棋……一步能逆轉形勢的棋。
裴元韜絲毫不顧哭得稀里嘩啦的十三娘,一臉關切的來到小蝶面前,放低了嗓音:“我的好女兒,你沒有受傷吧?”
陰慕華自然懂得這隻老狐狸的心思,按捺心中翻濤的噁心感,勉強扯出淺笑:“啓稟相爺,我們家的小姐受了嚴重的傷,恐怕明日的婚事要延遲了!”
“不行!”裴元韜厲聲喝道,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緩和了語氣,“這門婚事乃是皇上欽賜,就連皇榜都貼出去了,怎麼能說改日子就改日子,這不但讓將軍府難堪,更是折了皇上的一片好心。”
陰慕華顯得有些無奈:“可相爺您看看,小姐的額頭上有這樣一塊明顯的瘀傷,若是被將軍府的人看到了,也不知道要傳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
“年前太后曾御賜一盒凝膚膏給琋兒,那盒藥膏的療效極好,一定能很快治好這些瘀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