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慕華的臉瞬間陰沉下來,比中了毒的葛氏還要面色發白。
老狐狸表面上要讓都家丟失皇家御賜的免死金牌,實際上他就是要得到那枚鑰匙,人人都垂涎三尺的寶藏,他又怎麼捨得放棄呢。
如今金鐲子再次丟失,更是不知道落入了誰的手中,再要尋得她,實在是難上加難。
眼看着馬上就要得到的東西,瞬間化爲雲泥,她的心裡就不是滋味,可只要一想到,這次任務失敗,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她的臉色再次泛白幾分,恐懼感毫無遮掩的浮現眼中。
“你在怕什麼?”葛氏猛地撐坐起來,將她的反應收入眼中,嗤嗤冷笑,“我與堂姐鬥了一世,這回算是兩敗俱傷了……欺君之罪,恐怕就是有十個免死金牌也無法抵消得了的吧。”
虛弱的喃喃不停的流淌在空氣中,時而微笑時而憤惱,彷彿是魔怔了一般,徹底陷入只有自己的世界中。
鮮血不停的從她的七竅涌出,枯槁的手用力的揪着被單,乾癟的皮膚突然崩開,慢慢的從身體剝落。
“等我死後,把我的皮囊也做成燈籠吧,這算是我沒有守住都家風光的報應……”沒有任何死前的恐懼,這一剎那,她從容親切,眸光溫和,一掃之前的厲色。
刺眼的紅色液體染紅了錦緞被褥,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那道裂痕就爬到了她的臉上,她閉上眼睛安詳的徹底睡去。
當染血的麪皮飄落在牀褥上時,原本破碎的拼圖終於成型,她總算是想明白了,爲什麼相府的如夫人會笑得那麼的古怪,爲什麼沒有任何掙扎的就被人剝皮,原來過程竟是這樣……
輕如柳絮的身子軟軟癱坐在牀尾踏上,一滴複雜的淚水緩緩流下,黑瞳渙散,完成呈現癡呆的表情。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雙馨樓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一道閃電劈過,照映着她慘白的臉。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傳來,陰慕華這纔回過神來,緩緩的揚起腦袋,朱脣微啓,一字一頓道:“嬤嬤,你終於,醒了。”
話語未落,好不容易清醒的嬤嬤再次兩眼一翻,軟軟的暈厥過去。
聽到聲音,急急衝進來的封改之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愣了半晌。
“月兒,你……你有沒有什麼事情。”
溫暖的手掌搭在她消瘦的肩上,柔聲詢問着。
失去神采的眸怔怔望着他,千般說不出的情緒糅合一團,衝破淚腺,慘白青灰的臉用力埋在對方堅硬溫暖的胸膛內,無聲痛哭起來。
玉蔥指死死的扣着鐵臂,指節泛青,也沒有撒手。
對方吃痛擰眉,卻沒有任何想要閃避推開的意圖,跟在身後的侍從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阻止。
擔心殿下安危的縣令這才踏出一步,就被人無情的拽了回來:“奉勸大人還是不要上去的好,說不定王爺很享受美人給予的疼痛呢。”
揶揄的聲音正好落到了封改之的耳中,他疾步上前,冷聲提醒:“威海候府已經被團團圍住,可兇手還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衝進來,並且將太夫人的皮給硬生生的扒了下來,此人的武功實在是不容小覷。”
“沒人……是……自己掉下來的。”
紅腫的眸微微擡起,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剛纔看到的事情。
這怎麼可能!
鷹眸陡然睜大,手掌探出,摸了下對方被汗水浸溼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啊,難道是被嚇壞了說胡話不成。
“你也不過如此……難道你沒發現這屋裡充滿的香氣嗎?”雲礪儼的眸中已是波濤滾滾。
他的摺子尚未寫好,如今又發生了這樁事情,這個兇手擺明就是衝着他來的。
被激了一下的封改之洋溢冷笑:“這個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和這個老嫗身上的味道還當真是一模一樣。”
周身散發陰寒之氣的封改之挪步來到了繁兒的面前,毫不憐香惜玉的揪起了對方的頭髮,逼着對方的眸看着自己。
“太夫人的毒是你下得吧?只有知曉毒性的人,才能視若無睹眼前的一切。”
“沒錯,是我下的!我這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一想到老傢伙死前的樣子,她真想好好的慶祝一番。
“看來你也是那個組織的人了。”
眉角的一塊肌肉雖被腐蝕,可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梅花的樣子,那個組織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竟能如此的操控人心。
“是啊!我辛苦蟄伏是爲了什麼,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面目猙獰之下,她發現軟筋散的藥效竟然已經過去了,嘴角突然詭異一笑,白瓷般的手一轉,眨眼之間就把尖銳的武器刺入對方的血肉之軀之中。
撲哧——
就在同一時間,一柄軟劍從她的身體穿透,封改之運氣一掌,將她狠狠的拍飛在牆壁上。
他低頭看了眼插在自己胸膛的匕首,微微一笑,側身倒地。
陰慕華瞬間回過神來,踉踉蹌蹌的跑上前去,手忙腳亂的檢查他的傷口:“你千萬不要嚇我,你可是我的人,沒我的允許,你不準死,聽到沒有……”
這個小子,明明穿着軟蝟甲,不可能會受傷的,可偏偏要看美人着急落淚,實在是太可惡了。
蘇少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舉步上前,一把扒拉開他的外袍。
原本插在上面的簪子搖搖晃晃的落在地上,尖端不見任何的血絲。
後知後覺明白自己受騙了的陰慕華瞬間變臉,順手撿起了旁邊的簪子,朝着他的喉結狠狠刺去。
原本還在裝腔作勢的封改之嗖的一下飄到了另一頭,這才躲避了這記狠辣的攻擊。
“小沒良心的,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我這可是成全你!”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將髮簪扔到地上,就站在了雲礪儼的身後。
一記眼刀狠狠的丟向多管閒事之人,要不是他揭穿了自己的戲碼,或許他還能聽到更動聽的話。
蘇少言彎腰撿起髮簪,觀察着上面獨特的紋路:“看來這場風還沒有停止,等會那場火一定要燒起來才行!”
“把這裡發生的噩耗去通知都家的人吧!”薄脣無情的開啓,好歹也是朝廷誥命的夫人,從不能這樣狼狽的離開這個世界。
“是。”兩股都在打顫的侍從接到了命令,跌跌撞撞的逃離這個血腥瀰漫的地方。
“封公子,你下手實在是太狠了,人家也沒有傷你一分一毫,你卻直接把她送到黃泉路上去了,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可又斷了。”嘴上雖是這樣說,可幽冷的眼底沒有半點的同情,自找死路的人何必憐憫。
封改之繫好衣帶之後,悠然擦拭染血的軟劍,眼底的嗜血並未完全消退:“我的劍出鞘必見血,這是我的規矩,既然她自個兒撞上來的,那我也不能不成全她。”
你來我往,硝煙味十足,可陰慕華一點都不擔心,在合作還沒有解除之前,這兩個人暫時還打不起來。
很快,蜂擁而至的都家人全都衝了進來,當薛氏看到牀上鮮血淋漓的場面時,面色慘白的跪在牀邊,放聲慟哭起來。
其他的人也表現的一個比一個誇張,那些個擠不出眼淚的,更是偷偷的掐着自己,硬是逼出了幾滴毫無情感的水珠。
陰慕華冷眼掃視着這些人,心驟然一緊:“琪華和小蝶怎麼不見了?”
小蝶雖然是個代嫁新娘,可無論都家怎麼反對,她也是都家的媳婦了,這個時候,她不可能不進來。
至於琪華也還沒有趕出都家,雲礪儼不可能不讓她過來。
除非……除非是發生了什麼預測不到的事情。
不安的感覺緩緩爬上了腦海,她冷不丁一顫,慌亂的眸光定格到封改之的身上。
可他似乎還在記仇一樣,明明就已經接收到了,卻硬生生的別過腦袋,也不知道在和縣太爺討論些什麼。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靠自己了,她剛剛走到門口,就和滿面驚恐的妙娘撞個滿懷。
“不好了……不好了……”嘴脣哆嗦着,一直重複着這句話,她應該是扭傷了腳,試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只能爬行到了雲礪儼的面前,沾着鮮血爛泥的手,用力揪住了對方的衣襬。
雲礪儼不悅擰眉,一股陰寒之氣瞬間迸發出來:“鬆開——”
渾身肌肉一顫,她趕緊鬆開了手,滿臉淚痕的哭訴:“還請殿下替奴婢做主。”
“你這個叛主的奴才還好意思過來!難不成還得讓信王知曉,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情嗎?”
一個火辣的巴掌落在白嫩的臉頰上,都莫心眸中噴火,恨不得將這個賤蹄子狠狠的撕碎。
打從一見到這個丫頭,她就知道對方不會安分,她猜的果然沒錯,這個丫頭爲了榮華富貴,不惜踩踏自己的主子,更是動了她想保護的人,這樣的人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惜!
原本是讓人把她關在地窖裡好好反省的,不知怎麼的就趁亂逃了出來。
萬一她把自己想要掩藏的那些事情全都說了出來,那一切可全都完了。
妙娘倔強冷笑,立刻直起身子來,放大了音量:“大少奶奶得了失心瘋,把琪華姨娘從高閣推了下去……”
陰慕華再也淡定不了,立刻拔腿來到了高閣旁。
原本隨風搖曳的花草被屍體折斷,琪華圓睜雙眸,手指蜷曲,死前不知道再抓什麼東西。
過了半晌,到高閣查探線索的刑名師爺也走了下來,拱手報告:“高閣那裡廝打的痕跡明顯,而且高閣的欄杆被人刻意的鋸斷了,所以她們其中只要任何人靠上去,都會發生‘意外’,還有這個是在下從高閣上發現的。”
花若葉恭敬的將手中的鐲子遞了過去,陰慕華的視線立刻被吸引了,這不是大夥兒你爭我斗的金鑲嵌八寶纏枝花卉手鐲嗎?
難不成她們兩個就是因爲這個所以爭奪的,所以纔會發生了這場意外。
雲礪儼看了一眼,就把它丟給了一旁的縣官:“快下雨了,我們先回屋吧。”
話音剛落,細細密密的雨珠便落了下來,陰慕華的腳像是黏住了似地,沒有挪動半分。
“那枚鐲子也是假的,真的恐怕已經被兇手拿去了吧。”
細微的聲音鑽入耳膜,她這纔回過神來,乖乖的被對方牽着進了屋子。
那位被請來的醫女還當真有本事,竟能把人皮重新縫合上,重新上了妝之後,也就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