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等周旺離開,遂轉身擡頭望着牆上的陸非,他正對着自己揚手傻笑。
蘇雲扶額,飄他一眼:“陸公子,你趴在牆上到底想偷看到幾時啊?”
陸非自知理虧,心急想要下來,可是卻發現上樹容易下樹難。樹下的小五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試了幾次都沒敢踏出一步,真是愁死他了。
他哭喪着臉:“雲妹妹,我……我好像沒有辦法下來了。”
蘇雲見他這副窘樣,忍俊不禁。她對着同樣笑得邪惡的花梨說道:“快些取把梯子來,放他下來吧。”
梯子來了,陸非深吸了幾口氣,他顫抖着抓住梯子,挪動屁股想轉身踩到梯子上,沒想到一腳踏空,竟摔了下來。
萬物皆在打轉,他閉上眼睛剛想尖叫,身體似乎被什麼人給抱住了。他睜開眼睛,看見花梨沒好氣地瞪着自己。再看自己竟然被瘦小的花梨託在懷中,斯文全無!
“謝……”他正展開笑顏想道聲謝,另外一個“謝”字還沒有出口,只覺得身體一沉,卻被花梨摔在地上,他摸着開花的屁股,眼眶中氤出水來。
這花梨,爲什麼總是要欺負我?
陸非轉頭,又看到蘇雲燦爛的笑臉,他也顧不上疼了,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笑呵呵地對着蘇雲說:“雲妹妹,你爹剛纔說你名聲壞了,左右嫁不出去了,我不嫌棄你,你嫁給我好了。”
這小屁孩,總是這麼直白!蘇雲都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花梨照例在旁一臉幸災樂禍地壞笑。
蘇雲看着眼前這個整日追在自己屁股後面寫酸詩給自己,老是被花梨欺負還總是樂呵呵的開朗男孩。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搖頭。
他其實長得很好看的,濃眉大眼,脈脈含情,笑起來露出一顆虎牙,如陽光般溫暖燦爛。他總是拿一副迷離如霧的眼睛看着自己,對其他女孩兒倒沒見他如此。他出身官宦世家,詩書禮樂精通,心地不壞,也沒有那些紈絝子弟的惡習。
陸非見她搖頭,臉上神色都黯淡了,但是仍舊保持着迷人的笑容,期許地望着她:“沒關係,就算雲妹妹不肯嫁給我,但是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呢,對吧?”
蘇雲繼續沉默,她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他很好,自己的確真心想和他交個朋友,只可惜……可惜他是陸徵的兒子……
此時此刻,他們站的地方,曾是鄭淑音的家宅。鄭府被抄家之後莫名失火,毀於一旦。蘇敬宇以低價買下此地,之後將其改建成了現在的蘇府。
一想到前世所遭受的苦難,蘇雲的目光清冷了下來。她嘴角扯動,露出完美笑容,對着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陸非看着她,竟然有些心疼。雲妹妹總是這樣呢,雖然笑容掛在她的臉上,但是她的眼睛卻不笑。她是真心覺得高興嗎?爲什麼我總覺得她的笑容裡充滿了憂傷,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明明看着你,心思卻像是遊蕩到了別處,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總是讓人擔心呢。
蘇雲對着花梨說道:“帶陸公子從院子的後門出去吧。小心別讓人看見了,否則又得挨爹爹罵了。”
臨走時,陸非不情不願地離開,不過才邁了一步,他又回頭道:“差點兒忘了,姐姐今天早上還在說呢,她想請你幫她做一套衣服準備下個月撲蝶會時穿。不知道雲妹妹何時有空來我們府上嗎?”
蘇雲莞爾一笑:“嗯,明日就過來。”
“好,我們等你!”
蘇雲從小就跟着她娘學刺繡和裁縫,手藝頗精。蘇敬宇用建材賺來的銀子東山再起,不久後重拾起了布莊的生意。蘇夫人死後,蘇雲就跟着布莊裡的裁縫師傅學手藝。她手裡做出來的衣裳,不僅精巧細緻,而且款式新穎獨具一格,深得客人歡喜。不過,近些年來他們生意越做越大,蘇雲漸漸很少替客人親自縫製衣服了,但是,仍有不少熟客衝着蘇雲的手藝而來,往往是要求做出席重大場合穿的禮服,這時蘇雲也會欣然接受。
按照京師風俗,撲蝶會恰逢百花爭豔之時,不分男女俱在郊外踏青遊玩,競相撲蝶爲戲。雖不是什麼大日子,但難得那麼多男男女女一同出席,不用說,自然是姑娘們爭芳鬥豔,未婚男女們眉目傳情的最佳時機。
陸非的妹妹陸婉婷待字閨中,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拋頭露臉的絕好機會。
陸婉婷的閨房佈置得十分花哨,她偏愛閃亮豔麗的東西,珍珠幕簾在風中搖擺閃耀着白色的光芒,窗櫺前掛着的水晶風鈴發出叮噹的脆響,牀頭掛着粉色薄紗似的羅帳,案几上擺放着金玉雕刻而成的白花爭春擺設……這些都是上等物品,但堆砌在一起,反而顯得累贅繁瑣了。
蘇雲拿着一根皮尺仔細丈量着陸婉婷的衣服尺寸。陸婉婷比她小一歲,跟她哥哥陸非一樣長得珠圓玉潤的,已經顯露出了青春少女的曼妙曲線。
蘇雲量到她腰圍的時候在腰上輕輕捏了一把,略帶戲謔地說:“姐姐最近怕是又貪嘴了吧,瞧這小腰多了幾分肉呢。”陸非在旁邊聽了捂着嘴咯咯直笑。
陸婉婷瞪了他們兩人一眼,撅着嘴:“哎呀,鬧心事兒別提行不?”
蘇雲淺笑不語。
陸婉婷繼續說道:“雲妹妹,我也正爲這事發愁呢,所以才請你出馬給我做衣服呀。我知道雲妹妹的手藝最好了,你裁剪的時候千萬留心些,一定要把我的肉肉遮住別讓人看出來啊!”
陸非插嘴道:“妹妹的要求也太強人所難了吧。肉明明都長在你身上,光靠衣服怎麼遮得住啊?”
陸婉婷剜他一眼:“就你多嘴!你不知道雲姐姐可厲害了,她做的衣服就是能讓人看着顯瘦。對吧,雲姐姐?”說着朝蘇雲望去。
蘇雲以拳抵脣,若有所思道:“恩,讓我想想該怎麼做呢?我盡力而爲吧。”
陸非趕緊說道:“既然雲妹妹那麼厲害,不如也給我做一套顯瘦的衣服吧,能不能讓我看起來玉樹臨風呢?”說着張開雙臂往蘇雲身邊蹭,翹首以盼道:“幫我也量量吧?”
蘇雲只感覺眼前黑壓壓地快蓋到她頭上來了,她連忙後退兩步。
陸婉婷出手飛快,拉住陸非的耳朵狠狠一扭,疼得他啊嗚亂叫:“婉婷,饒命!”
陸婉婷罵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存心想佔雲姐姐便宜是不是?我怎麼有你這麼色的哥哥?雲姐姐,別理他!”
蘇雲知道陸非是有色心沒色膽,笑着幫他圓場:“好了好了,婉婷你就放過他吧。我還沒有幫你量好呢,我們繼續吧?”
陸婉婷這才鬆開陸非,甩他一眼:“一邊去,別來搗亂!”
陸非嘟嘟嘴,“哦”了一聲,乖乖地靠邊站了些,卻暗暗對着婉婷使了使眼色。
陸婉婷會心一笑,若無其事地對着蘇雲說道:“下個月的撲蝶會要不雲姐姐也一同去吧?可好玩了呢。”
陸非急忙幫腔:“是啊是啊,人多才熱鬧啊!漫山遍野的鮮花,還有許許多多漂亮的蝴蝶,我們還可以一起踢蹴鞠和毽子。怎麼樣,雲妹妹就答應了吧?”
蘇雲想起她已經答應了父親那天要陪他去採貨,便委婉地說道:“我倒是很想去呢,可不巧那天有事……”
不等她說完,陸婉婷說道:“我告訴你哦,那天去的人可多了。鏢騎大將軍的長子,中書令的公子,刑部尚書的千金……都會過去呢。到時候呀,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替你的雲錦布莊拉些生意,可好?”
陸非撇了撇嘴,心想:雲妹妹哪會稀罕那些生意啊?婉婷也真是的,也不找個吸引人些的理由。
蘇雲心念一動:刑部尚書?刑部尚書魏浩然?終於給我逮到機會了呢!
她眉頭舒展,改口道:“我那也不是什麼大事,改天去辦就行。蘇雲也想跟婉婷妹妹一起去開開眼,到時候勞煩妹妹給我引薦引薦。”
陸非頗爲意外:雲妹妹什麼時候改了性子?
蘇雲記下了尺寸又仔細徵詢了陸婉婷對衣服樣式的要求,便起身告辭。待她走後,陸婉婷頗爲得意地瞟了陸非一眼,朝他攤開一隻手掌,得意地說道:“把東西拿來吧?”
陸非眨眨眼睛故做懵懂:“什麼東西?”
陸婉婷眉頭一揚,鳳眸微眯:“還裝蒜?不是早就說好的嗎?我把蘇雲拉去參加撲蝶會,你就把那隻和田玉兔送給我。你難道想賴賬?恩,當心我向你的雲妹妹揭發你!”
陸非攔住她,賠笑道:“妹妹莫急嘛。我回房去取還不成嗎?”
陸婉婷看着他,嘴角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這雲姐姐啊,就是哥哥的軟肋!他呀,這輩子吃定她了。不過……雲姐姐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哎呦,我瞎操什麼心吶?以我們家的門第,哥哥如果娶了她還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