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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心情大好,天這麼藍,日子這麼悠長,他一邊溜着車一邊慢悠悠地吹起了口哨,他決定先去給趙槿買點好吃的,然後低三下四地去乞求原諒。如意樓的夥計把他叫住了:“江少爺,我這裡新來了老鳳祥的好花樣,你不來看看?”
“我又不是大姑娘,年下要大點的客戶也都打點完了,回頭需要打點的時候我再來看吧!”
“別介,擇日不如撞日,您進來看看,我又不收錢,前兩天李小姐還在我這拿了一套金鳳呈祥呢,那樣子,別提多好看了,再配上李小姐那麼個嬌俏小姐,簡直就沒有再好的了。我可是聽說您和高家小姐的好事也近了,這馬上要過年了,您還不給未來的岳母送點禮物,討個吉利。”
“誰跟你說我和高家小姐好了,我什麼時候追求過她?自作多情!”江昊的火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夥計讓他這麼大嗓門一吼,立刻耷拉下肩膀,垂手站在店門口,一言不發。
“算了,你不知者不爲過,我就進去看看吧,準是那個李茜,剃頭挑子一頭熱,巴不得我趕緊出門。”說完苦笑着看了看夥計,似乎又不屑於向一個夥計訴苦,翻着白眼進去了。
這年頭送什麼都不如真金白銀實惠,所以店裡男男女女圍了不少人,江昊皺了皺眉頭:“人這麼多你還叫我進來!”
“江少爺來了自然不能看旁人看的東西,您請進裡屋。”
江昊打起簾子進了裡屋,卻見高儀軒也在低頭看首飾,他渾身不自在起來,畢竟剛剛把他妹妹推下河,此刻再相見着實有些難堪。不過高儀軒似乎還不知道妹妹冬泳的事情,熱情地招呼着江昊:“你怎麼也來了,快幫我看看,這些東西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你是行家,快來,看看這件怎麼樣?”
“你打算送給伯母的?”
“這不要過年了嗎?給她們娘兩一人一套。”
“伯母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還是很漂亮,你選的太過老氣了,給奶奶帶還差不多,你看這套,就素雅了多,也更有氣質。給你妹妹當然要時尚一點了,越大越好。”
高儀軒不知就裡,按照江昊的指點買了兩套,夥計差點笑出聲來,可是高儀軒拿走了店裡最誇張最大的那套,他樂得好買賣,哪裡管三七二十一,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高儀軒商場上自然是聰明別人一等,可畢竟是舊時家庭出來的孩子,不懂得什麼是時尚摩登,金子嘛,自然越多越好了,也不疑有他,付了錢便走。
高儀軒剛出了門,夥計就一臉壞笑:“江少爺,你可夠缺德的!”
“我哪裡缺德了?像她那種豪門小姐,拜金主義,肯定是錢越多越好了,關我什麼事?”
“那得了,您看點什麼?”
“我可沒有高少爺那麼財大氣粗,我就看看小首飾,有什麼新鮮別緻的給我拿上來看看。”
“剛進了一批過年的小玩意,您看看,生肖的,十二個都有,個個栩栩如生。還有這耳墜子,都是不錯的,您是行家,我就不介紹了,您慢慢看,我去門口招呼去,看上了哪件您叫我。”
江昊坐下慢慢打量着盒子裡的小首飾,他的目光集中在一塊金鑲玉的小兔身上,那隻兔子兩隻眼睛點了紅瑪瑙,表情嬌俏可愛,尤其是一隻耳朵半折着,像是妥協,另外一隻卻沖天支起來,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倔強,連那個小尾巴都半耷拉着,好像心不在焉似的,這隻小兔,不知怎的越看越像趙槿,他忍不住自己樂了起來。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陣,朝外頭喊:“夥計,我看好了。”
夥計一看他手裡的東西,面露難色:“我剛纔忘記說了,這個兔子和這條小龍,都讓孫家的少爺定了。他明個就來取,說是送給女朋友。”
“你叫我進來挑,我挑好了你又說有人定了,你不是耍我呢?”
“要不,您再看看別的,別的也不錯。”
“我就要這個,孫少爺我也認識,他要哪個不一樣?他的那些女朋友還不是個個濃妝豔抹不識貨,你就找個類似的給他,他都不會發現的。行了,快點給我包上,我還有事呢!”
夥計進去和老闆嘀咕了幾句,出來拿了一個精緻的小錦盒,把那隻小兔放進去,臨走還不忘記囑咐:“要是孫少爺問起來您可得幫我說話啊,他可是我們的常客。”
“知道了,我會和他打招呼的。”
從首飾店出來他又跑了藥店,還特地去買了一個紅色的小手爐,經過市集的時候他又買了雞和魚,真是滿載而歸,難怪李茜那麼喜歡逛街,買了東西心情變得出奇的好,巴不得馬上看到趙槿吃完的愉快表情,他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焦急地盼望着。
一進門卻不見有人攔着,走進去看見趙槿靠在枕頭上,鞠萍搖頭說:“這樣一句一句沒意思,比不出誰的水平高,這樣,咱們整首詩背,趙槿做判官,看誰先背完。判官出題目吧!”
趙槿一隻手拖着腮幫子,一隻手點着太陽穴,似乎想不出來一樣:“恩,那就背《雨鈴霖》吧!”
“太短了,《春江花月夜》,怎麼樣,張易之敢不敢接受挑戰?”
“不就是背誦,又不是寫詩,誰怕誰啊,文盲還敢挑戰詩人了?來!”他話音未落,鞠萍立刻開始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她的小嘴巴拉巴拉,張易之一開始就輸了,眼看她已經背到“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幸好,他還沉得住氣,一句一句的跟進,這小妮子總有掉鏈子的時候吧。但是,她越念越快,越念越流利,聲音乾乾脆脆,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盤,噼裡啪啦一頓,放佛一串上下跳躍的音符,口齒之快,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唏哩呼嚕一陣,聽也沒聽清楚,她已唸到“*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了。
他放棄了,住了口,呆呆的看着她那兩片嘴脣不停的上下張合,看着鞠萍在那嘰哩咕嚕的背誦。她得意地看了看張易之,但她並不停止,聲音已經快到讓你捉不住她的音浪,她喘口氣,已唸到“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然後,她停了口,亮晶晶的眼珠烏溜溜的轉動,環顧着滿屋子都聽呆了的趙槿和張易之。
接着,她就一下子大笑了起來,笑得滾到趙槿懷裡,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捧住了自己的肚子,她邊笑邊說:“你們都上了我的當,我哪裡背得出來,除了開頭和結尾,我就記得幾句名句,我嘰哩咕嚕,含含糊糊的念,你們也聽不清楚,碰到我會的句子,我就大聲念出來,不會的我就念: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你們居然一個也沒聽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那麼得意,那麼淘氣,張易之無奈地搖搖頭,趙槿揉着她的頭髮:“真是拿你沒辦法,不僅我拿你沒辦法,我看這個未來鞠家女婿更是拿你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她笑停了,不屑地看着張易之:“你以爲我是趙槿背得出整首的詩?讓我背一背牀前明月光還差不多,春江花月夜,下輩子吧!要不你們兩個比,背李白的《蜀道難》我來當判官!”
“算了,我甘拜兩位女俠下風,你們不拿我開心就沒有其他消遣是不是?伯母買菜快回來了,我去準備燒火做飯,二位小姐自便吧!”
“他現在真是輕車熟路,要不今年就讓他在這裡過年算了,反正他也沒地方去。”
“不是說好了,讓我上你家過年嗎?”張易之急了,“背不出《春江花月夜》也不用這樣懲吧!”
“看他着急的,你不說爲了實現你崇高的理想要拋卻兒女私情於不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