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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裡熙熙攘攘的人羣就如同灰姑娘的魔法在午夜十二點鐘的幻滅一樣散去了，江晨坐在客廳裡抽着煙，王媽指揮小丫頭們都在收拾殘羹冷炙，小依被小月抱上樓睡了。
他整個人顯得精神很好，顯然還沉浸在剛纔的某種情緒中，這種情緒觸動了他溫柔的回憶，他的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揚了揚，可能是趙槿穿着的那身衣服，也可能是小依說的某句話。
王媽看他還算高興，湊上前來：“少爺，今天可真熱鬧，天不早了，你還是披件衣服吧，沒事就早點睡吧！”
“那好吧，等二少爺回來你跟他說我睡了，廠子裡的事明天再說。要是李小姐還回來，你就跟她說我感冒了，傳染，讓她明天別來了，我清靜清靜。”
“她壓根沒走，這會兒在樓上呢，以後這樣的事可別讓我說了，我這麼大歲數了，老是讓人給掘回來，沒臉沒皮的，你們年輕人的事還是你們說吧！”
“沒走？又和小依一起睡？”
“大概是吧，別問我，我可不知道，小月打發小依睡的，這小東西現在碰也不樂意讓我這老東西碰，就願意讓小月哄着睡覺，老了，討人嫌了。”
“王媽，你別這麼說，他是小孩子，自然喜歡年輕的小姐姐，你是我們家的功臣，沒有你，我可不知道怎麼辦？這一大家子人。”
“別拿好聽的糊弄我，今天嘴抹了蜜了，二少爺天天拿嘴哄我，我沒看見他孝順過我一點，整天王媽要這個王媽我要那個，長大了說兩句都不樂意。”
“那你還不是二少爺心頭肉，你說什麼都行，我們說一句你就護在頭裡。我知道你爲我好，這家裡你最忠心了，跟我自己母親是一樣的。您讓她們收拾吧，自己也早點睡吧。我先上樓去洗澡了，不知道小月有沒有放洗澡水？”
“二小姐今天在，洗澡水肯定是一早放好的，你趕緊去洗吧。”
江晨無奈地點點頭，獨自上了樓。水很熱，他很享受這一個人的時光，熱水嘩嘩地淋在皮膚上，有點燙燙的暢快，一掃一天的疲勞。
今天一大早出去處理事情，下午和趙槿的對話，晚上和小依父子兩個的嬉戲，都讓他感覺愉快，心裡像有無數個音符在歡唱，那麼和諧動人。
他靠在牆上，任憑水流到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膚，自從李玉過世後他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可能是因爲壓抑得太久，反而不能適應這樣的愉悅，只能在這無人的夜晚，自己安靜地品味，淡淡的，有點自我陶醉的。
他穿上熱乎乎的睡衣，心裡暖暖的，王媽總是把一切都打點的很妥帖，他從江昊的書房裡拿了一本書，打算在牀上舒舒服服地看一會兒，小月早就提着熱水壺等着給他沏茶。
一推門卻看見李茜坐在他牀上，他壓住心頭火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李茜卻看見了小月提着水壺，一皺眉：“這大晚上還讓少爺喝茶？忙了一天能睡好嗎？去衝牛奶去。”
“我不喜歡奶粉味兒，喝清茶沒事的。你有事嗎？”
“沒事我就不能找你說說話？小月還不快去？給我衝杯牛奶，還有幫我把客房收拾下，小依睡着了，我進去再把他弄醒了。”
小月一看兩個人這架勢，一溜煙兒下樓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小丫頭端上一杯牛奶來。江晨心想：“小月這個鬼丫頭，自己怕捱罵，派了個別人。”
果然李茜劈頭蓋臉就罵：“小月死哪去了？這牛奶這麼燙怎麼喝？”
“小月姐說燙就讓您捂捂手，天氣涼，喝熱牛奶對皮膚好。”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應付不過來，放下就走了。
“等下，我說讓你走了嗎？”
小姑娘不情願地停下了：“那二小姐還有別的吩咐沒有？”
“吩咐倒是沒有了，你告訴小月，以後要是再在我的朋友裡浪，要不就給我滾蛋，讓人覺得我家的下人沒分寸。去吧！”
江晨趕緊揮揮手：“下去吧！”
他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的好心情，不耐煩地說：“小月是我家的下人，不是你家的下人，你可以使用，沒權利管教。”
看李茜正要爭辯，他忙說：“你有什麼事？沒事我要休息了，如果要管教我的下人，請你看看時間。”
“你想讓我管教我還沒時間管呢，你以爲誰樂意操你家的心？或者你準備讓趙槿代替我姐姐來操心？”
“我什麼時候準備讓趙槿代替你姐姐了，你姐姐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知道嗎？”
李茜哼了一聲：“我怕你不知道，白天咖啡館，晚上一起跳舞，我還以爲晚上你要留宿她呢？還有我姐姐的衣服你動也不讓我動，今天她怎麼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還和你跳舞了？你不打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白天是偶遇，再說我和誰一起喝個咖啡，討論下我兒子的教育問題，好像沒有必要向你彙報吧，衣服的事我確實不知道，可能是小月拿給她的，難道你讓我在衆人面前發火讓人家把衣服脫下來嗎？”
“小月有這個膽？她連給我送杯牛奶都不敢還敢把姐姐的衣服拿給那個家庭教師穿？你還裝的挺無辜，就算你不知道吧，我看你不但不生氣還挺享受，真還讓個小門小戶的窮酸女教師登堂入室了？”
“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大晚上跑到我房間裡爲了一件衣服興師問罪？”
“我不管，反正你要跟我保證，不能跟這個趙槿走得太近。”
“好了，我跟你保證，不跟這個趙槿走得太近，我不跟所有的女人走得太近，所以你這個女人，請吧！我要休息了。”江晨說完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走的時候別忘了替我關燈，謝謝！”
“你，江晨，你真過分！”
江晨沒有說話，他知道要是繼續和她理論下去的話，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無非就是吵一架大家一晚上沒的睡。
他承認，今天趙槿下樓的剎那他有些呆了，這是李玉最喜歡的一身衣裳，黑色女式西裝，綠格子襯衣，那時候李玉喜歡穿上這樣帥氣的衣服，盤起頭髮，他們一起出去兜風，整個春天都瀰漫着那樣青春的氣息，自己也是在那樣青春美好的年代愛戀着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隨着她的香消玉殞，自己的人生也陷入了一片暗沉的冬日。
今天他彷彿又回到那些美好的日子裡，伴隨着自己的愛人，一起徜徉在春光裡。他不想打斷這美好的思緒，也許是幻覺，然而僅僅是一剎那的時光，卻讓人可以回味很久很久。
他聽見李茜還在走廊裡發脾氣，要小丫頭倒檸檬茶上來，他真有點替自己眼前的處境擔憂了，現在他又睡不着了，江昊怎麼還不回來？送個人要送這麼久？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對付李茜這大小姐？
輾轉反側間聽見汽車鳴笛的聲音，江昊回來了，過一會兒聽見洗澡水的聲音，江晨漸漸地困了。
江昊精神倒是好的很，他洗完澡照例鑽到被窩裡，牀頭放着一本宋詞，他的內心總有孩子般的單純，詩詞是他的寄託，如同另外一個自己，他從來不覺得送女士回家是件困難的事情，今天他簡直煩透了！
這個李茜，明知道自己討厭和她一樣的拜金女郎，大小姐脾氣耍得讓人受不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去送這個討人厭的高儀敏，瞧瞧她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誰上趕着要去送他似的！她以爲他跟那些公子哥的追求者一樣，願意在她屁股後頭拎包開門麼？想得美！要不是看在高家和江家生意上的來往，這樣的大小姐他江昊都懶得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