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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依的屋子裡暖洋洋的，趙槿暈乎乎地都要睡着了，自己小時候的家也是溫暖的，家裡的炭火總是紅紅的。江昊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冬天就跑到高家的大堂裡烤爐子，對於那時冬天的記憶很具體，一片紅色，紅色的爐火，紅色的梅花，紅色的春聯和紅色的冬衣，連同那時的季節雖然冷也是紅的，後來就變成了二姨太的紅嘴脣，整天衝着她喊的嘴脣。
小依推推趙槿：“先生你冷嗎？”
“先生不冷，小依寫完了嗎？”
“我寫完了，我爺爺說冬天容易感冒。”小依把手放到趙槿的額頭上，“先生有點發燒，真的感冒了。”
“沒有，我是熱的，不信你摸摸自己的額頭看燙不燙。”
小依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笑了：“我的也是熱的。”
這時候小月推開門說：“趙小姐，大少爺叫你下去喝咖啡，二少爺和李小姐都來了，他們在樓下等着你。”
“可是還沒到兩個小時呢。”
“二少爺說今天就到這了，他可是特地弄來的咖啡，還有幾家的少爺和小姐一起，您趕緊下去吧！”
趙槿有點爲難，她不太喜歡和這些有錢的公子小姐一起，他們目光中總帶着那麼一種探究的表情，也帶着那麼一種不可一世。
小依一聽馬上拉着她：“下課了，先生，我們去吃好吃的。”
她揚揚頭，管它呢，誰認識我呢，打個招呼走了唄！
她們下樓的時候看見了江老爺子，趙槿這是第二次看見他，這次她對小時候有了回憶。
那時候他是個溫和可親的人，不像現在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身上帶着讀書人淡淡的書卷氣，還有那麼一種憂鬱的氣息。他對趙槿沒有什麼記憶，此刻他只是低了低下頜，趙槿報以微笑。
小月今天晚上很興奮，她託着一條大辮子在人羣中穿來穿去，和那些漂亮的公子哥搭着話，王媽嘟囔着：“登不上臺面的小蹄子，做你的春秋大夢，人家正經公子能看上你？不過跟你樂呵樂呵，我告訴你，趁早死了你的心，踏踏實實伺候好老爺，以後說不定送你份嫁妝。”
小月是打扮過的，她的嘴塗得一片通紅，趙槿抱着小依躲在窗戶後頭，小月端着茶走過來：“先生，你看我好看嗎？”
趙槿點點頭：“好看，你過來，我把頭髮給你收一收。”她輕輕地說：“你把嘴脣抹了更好看，你的嘴本來就紅的不用抹。”
小月委屈地說：“趙先生，你不會笑我吧，王媽說我是浪蹄子。”
“我沒有聽到，誰不想嫁個好人家，你不想一輩子做下人是你的志氣，不過王媽提醒的對，花花公子是挨不得的，自己小心點。”
“還是趙先生好，不會看不起我們下人。”
“我憑什麼看不起你呀，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呀！”
“王媽就天天罵我癡心妄想，趙先生你這麼漂亮肯定能找個少爺嫁了，其實我覺得你跟我們家大少爺特般配，不過李小姐看的很緊，生怕別的女人和他說話，二少爺也不錯呀，二少爺人好，長得也好看，還愛跟咱們下人說說笑笑。”
趙槿微微一笑：“你喜歡二少爺？”
“趙先生淨拿我開玩笑，我怎麼配喜歡二少爺？告訴您吧，我們府上喜歡二少爺的人多了去了，哪裡就輪到我了？我們二少爺有學問，眼睛高着呢，有好幾家小姐都吃了釘子呢。”
“二少爺也出國留學過？”
“是呢，你看那邊那幾個穿西裝的，都是二少爺的同學，他們一起總說什麼實業救國的，我們也聽不懂，那些小姐們也不懂，不過趙小姐你是讀過洋書的，肯定聽得懂。”
趙槿心想，看不出江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不是不學無術。
小月嘮叨完就轉身去端水果了，趙槿想這麼多人，我若是要走，江晨定然是不讓，還不如提早溜走，明天跟他說聲對不起完了，起身向門口走去。
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笑聲，爽朗潑辣：“大家找好自己的舞伴，我要放音樂了。”
她剛推開門聽到小依脆脆的童音：“先生，我要先生做我的舞伴。”
趙槿尷尬極了，李茜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地說：“趙小姐是嫌我們這些俗人太鬧騰了要走，還是不習慣這樣音樂不適合你們文化人啊？”
“我還要趕回去，天色不早了。”
“着什麼急，待會我送你回去。”江昊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樣子，他臉上的笑簡直讓趙槿覺得恐怖，前兩天他還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和她談論過柳永的詞呢，這個僞君子！
這時江晨高喊了一聲：“大家開始吧，王媽去把趙小姐的大衣拿過來，讓老張送她回去吧。”
“你扮演什麼護花使者？人家趙先生又沒說要走。”
趙槿被僵在那兒，在也不是，走也不是，這時候小月端着咖啡過來一個不穩全灑在了趙槿胸前，小月手忙腳亂地拉着趙槿去換衣服，在人羣的一陣鬨鬧中，趙槿聽見李茜和江晨兩個人的爭吵。
“人家是來當老師的，不是來當你取笑的小丑的，你這樣一鬧，人家怎麼還肯教小依？”
“心疼了？是白天的咖啡沒喝夠吧？是小依捨不得還是你捨不得呀？我看把你心疼的不輕啊，江晨我告訴你，她可是你弟弟先看上的，我就不信你這個做哥哥的好意思和弟弟搶女朋友。”
“你胡說什麼？好了，今天人這麼多，我不跟你計較，等下人家換了衣服就叫人家走吧，別鬧了，人家又不是你，喜歡這燈紅酒綠的。”
“我怎麼了，我就喜歡燈紅酒綠。哪個人不喜歡好玩的地方？最多我給她賠禮道歉，不過開個玩笑嘛，至於嗎？你也趕緊去換換襯衣吧！”
江昊趁着大家跳舞一個人走到樓上，他不知道怎麼了，剛纔竟然成了李茜的幫兇，沒看見趙槿臉上的表情嗎？她這樣一個傳統女子怎麼會跳舞呢？把她拖進這樣一個環境已經夠爲難她的了，還和別人起鬨讓她難堪。
他心裡有些歉疚也有些擔心，自己爲什麼要那麼說呢，是因爲看見了她和哥哥對話時的溫柔眼神還是她和李茜的之間一觸即發的戰爭？他心裡說不出，還是因爲她身上淡淡的一點冷漠讓他想忍不住挑釁？
整個江家上下都燈火通明，江昊想她肯定是去小月的屋子裡換衣服去了，老爺子這會怕是也睡下了，雖然樓下很吵鬧，樓上也依然聽得到華爾茲的舞曲，可走廊裡空蕩蕩的，他像一個幽靈一樣遊走，卻感到了那麼一點落寞。
酒過三巡，他頭有點暈，推開書房的門，他和裡頭的人都吃了一驚：書房沒有亮燈，小月和趙槿在裡頭換衣服，慌亂中只看見趙槿半個背露在月光下，小月拿着一件白色衣服擋在邊上，他趕緊退了出來。
趙槿低聲問小月：“誰？”
“好像是二少爺，看不清楚。趙小姐你趕緊穿好衣服吧，我給你出去守着去。”小月推開門出去了，趙槿披着衣服沉默了一小會兒，小月敲門了：“趙小姐你趕緊換吧，王媽叫我下去呢，我先下去了，要是餓了你就掀鈴叫他們送吃的上來。”
“我馬上好了，你這件外套太小了，我穿不上，能幫我再找一件嗎？”
“那你在裡面等着，我去問問別人誰有，我個子沒你高衣服都這麼大的。”
趙槿只好在裡面等着，過了一會兒聽見有腳步聲過來，來人輕輕地敲了敲門，趙槿忙問：“是小月嗎？”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