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汐自從有了阿史那靖的教訓,決定兩耳再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過日子。
可是平靜日子才過了幾天,洪恩來了。
原因是皇帝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和吃飯了,誰的勸都不聽。
淮南貪墨一案牽扯到了太子,還一連串扯出一大批太子黨,皇帝最不喜結黨營私,更何況太子,因此皇帝對太子恨鐵不成鋼之餘,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自從雲汐得到芙蓉項圈的賞賜之後,洪恩視雲汐爲福將,因此洪恩再無計可施之後,來找雲汐了。
洪恩斜着身子坐在繡墩上,小心的抿着茶水,表情誠懇:“公主,皇上最近心裡煩,已經一連好多天都沒有好好用膳了,奴才看着心裡着急,又不敢深勸。”
雲汐道:“皇上心煩,自有皇后娘娘和諸位娘娘軟語勸慰,我又何德何能呢?”
洪恩搖頭:“這些天,皇上哪位娘娘都沒見,連皇后的駕都擋了。”
皇帝不見皇后,自然是和東宮有關係,看來,太子的事這回鬧的有點大。
洪恩嘆了口氣:“公主,您就算可憐可憐奴才,幫幫奴才,去勸勸皇上吧,說不定,皇上還能聽您的一句勸。”
雲汐本來不想去,怕得罪後宮,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她能得皇帝的信任,說不定軒轅奕在皇帝心中也能加點分。太子暫時失勢,沒準軒轅奕的機會就來了呢。
想到這裡,雲汐道:“既然洪公公這麼信任我,那我就試試?”
洪恩千恩萬謝,立馬感動的就要磕頭了。
雲汐穿着不起眼的衣裙,端着一碗玫瑰酒釀湯圓跟在洪恩後面進了書房。皇帝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案後面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
皇帝的頭微微垂着,眼角有些鬆弛浮腫,這纔多久沒見,他看上去似乎蒼老了許多。
洪恩小聲道:“皇上,該用點心了。”
皇帝好像沒聽見,手中繼續幹活。洪恩朝雲汐使了個眼色,雲汐趕緊把那碗酒釀輕輕放在書案的一角。
酒釀的溫度剛剛好,還散發着玫瑰馥郁的香氣,皇帝一回頭,目光先是落在那碗酒釀上,然後又擡起眼看案邊的人,發現是雲汐,他愣住:“你怎麼來了?”
雲汐一驚,連忙半蹲下去:“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看看洪恩,再看看雲汐,心裡明白了幾分,笑了笑。
他看着那碗酒釀:“你做的?”
雲汐點點頭,她其實也不知道皇帝的口味,但是她在本尊的記憶裡發現,玫瑰酒釀湯圓是一道南楚著名小吃,如果皇帝去過南楚,說不定吃過。
果不其然,皇帝端起了那碗酒釀,用勺子攪了攪,滴了玫瑰滷子的液體呈現出一種豔麗的緋紅,很是柔軟甜美。
皇帝嚐了一個,脣角浮起一絲微笑:“核桃花生餡的。”
雲汐低垂着眼瞼,老老實實道:“是的。”
皇帝的胃口不錯,把整整一碗都吃了。洪恩大喜,朝雲汐露出一個讚許的眼神。
雲汐剛鬆了口氣,皇帝忽然道:“你可會做菜?”
還沒等雲汐回答,洪恩趕緊給雲汐使了個眼色,雲汐忙道:“會一點兒。”
洪恩一邊把雲汐往小廚房帶,一邊道:“奴才就說吧,公主是皇上的福將。您這麼一勸,皇上就胃口大開了。”
雲汐
苦笑,這一上賊船,下不來了。
雲汐做了三道小菜,都是南楚菜系,做法都簡單,清淡,家常的。
雲汐站在一邊,看洪恩殷勤的給皇帝佈菜,皇帝吃完放下碗,忽然來了一句:“你是個好孩子,老三是個有福的。”
皇帝終於提到了軒轅奕,雲汐心道今天這一趟沒白跑。正暗自得意呢,只聽內侍進來報:“皇上,大公主來了。”
雲汐正要告退,皇帝道:“無妨,你站在一邊就是。”
雲汐吃驚不小,這說明,皇帝對她很是信任啊。大公主來見皇帝,肯定說的是政事,皇帝允許她旁聽,這面子大了。
大公主一進來就看到立在一邊的雲汐,她的眼底滑過一絲訝異,但是很快平靜如常。
大公主主要是來彙報工作的,雲汐聽了兩句就索然無味,也沒仔細聽,無聊的盯着自己的腳面看。
正事彙報完了,大公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皇帝道:“長風,還有什麼事嗎?”
大公主有些遲疑,欲言又止。
皇帝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大公主道:“皇上,兒臣今天進宮遇到了太子身邊的內監秦用。”
皇帝一聽是太子身邊的人,皺了皺眉頭:“秦用又怎麼了?”
大公主道:“秦用是太子身邊得力的人,兒臣隨口問了兩句,結果沒成想,秦用是去請太醫的,說是太子病了。”
大公主的表情有些怪異,甚至不夠坦然,她是在說太子病了的事,可是眼底流露出的關切似乎不達眼底,在雲汐看來,還有絲莫名其妙的笑意。
有鬼,絕對有鬼。
自從軒轅奕和慕容清瀾談判之後,雲汐知道慕容清瀾背後的人是大公主,她心裡很明白,大公主當然不會簡單,可是在窺到美好事物背後的陰暗面後,她的心裡還是有些疙瘩的。
因此,她本能的覺得大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提到太子的病情,這裡面肯定有什麼文章。
皇帝好像沒往這方面想,他一聽太子病了,先是怔了怔,隨後沉聲道:“太子病了,怎麼沒人報給朕?”
洪恩嚇的跪倒在地:“皇上,奴才罪該萬死。”
皇帝的聲音陰測測的,冷笑:“你如今的差事越發當的好了。”
洪恩一直磕頭:“奴才是真的不知道這事兒,自從……奴才就沒見過東宮的人。”
大公主道:“皇上息怒,興許太子不過是小恙,怕皇上擔心就沒報,也是有的。”
皇帝的臉色絲毫不見緩和,他思咐了一秒鐘,又道:“朕去看看太子。”
皇帝站起身,雲汐連忙再一次提出告退,皇帝對雲汐態度還是不錯的:“你跪安吧。”
雲汐如臨大赦,連忙謝恩。
皇帝走到門邊,對大公主道:“你跟朕一道吧。”
雲汐回了月桂宮,而皇帝去了東宮。
誰知這一去就出了大事。
因爲多半都是太子來見皇帝,所以皇帝很少來東宮。東宮的太監宮女一看皇帝來了,大吃一驚,嚇的跪了一地。
皇帝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一擡手,制止了內侍的通報,直接往內殿走。
和外殿的人相比,內殿的人就少多了,甚至人數還沒有達到東宮該有的配置,四周靜的不像話。
皇帝眉心微蹙
,在皇帝的眼裡,太子身邊的人這麼少,這不叫清靜,這叫蕭條。
皇帝越走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處處透着詭異。
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正是去請太醫的秦用,他一見是皇上,嚇的撲通一聲跪道:“奴才給皇上請安。”
秦用的聲音在空曠的內殿顯得格外響亮,皇帝不悅道:“這裡伺候的人都去哪兒了!”
秦用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麼回事,說話結結巴巴:“回皇上,因太子殿下不喜人多,所以把人都遣到了外殿。”
皇帝的聲音含了怒意:“這怎麼行?太子身邊多少人伺候,素來有祖制,多了也不行,少了更不行,你們就由着太子的性子嗎?”
秦用戰戰兢兢:“都是奴才失職,奴才該死。”
皇帝道:“太子呢?”
秦用的目光閃閃爍爍的往內室偷偷瞟了一眼,誰知這個小動作被皇帝看到了,他疑心大起,徑自往內室走去。
秦用嚇的攤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內室裡,還是那個去掉門窗的寬大房間,遠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半卷的湘簾下,一對戀人背對着門,親密依偎在一起。
男的是太子,而那個女子,纖細的身影在皇帝看來有些眼熟。
太子聽到動靜,兩人一起穿過身來……
一瞬間,大公主低垂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皇帝這回看清楚了,那個女子,居然是已經死了的柳芳菲!
在場的人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時間凝固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僵化的,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成了隱形人才好。
皇帝先是眯起眼睛掃了掃柳芳菲,忽然溢出輕笑,指着柳芳菲道:“太子,你這個美人,長的和逝去的芳嬪倒是有幾分相似。”
太子早就跪下了,他囂張歸囂張,可是那是在他得勢的時候,而且他入主東宮多少年了,東宮早就是一個獨立王國,他就是這個王國的王,所以才橫行無忌。
可是太子忘記了,現在他失寵了,皇帝還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跑到東宮來,他壓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因此整個人完全懵了。
皇帝目光陰冷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後,毫無徵兆的,瞬間迸出了殺意,揚手給了太子一個耳光。
所有的人,包括大公主都跪下了。
大公主勸道:“皇上息怒!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太子的臉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但是很快,他經過短暫的天人交戰,迅速作出了選擇。
太子是個職業政客,他最擅長的技能就是表演,因此,太子的演技在瞬間得以爆發。
他膝行了數步,抱住皇帝的腿,哭道:“皇上,兒臣有錯,兒臣知錯,都是那個賤人,兒臣都是被賤人誘惑的!”
在愛情和權利面前,太子毅然決然的站在了權利這一邊,果斷把柳芳菲給拋棄了。
柳芳菲在聽到太子把罪責都推到她身上之後,忽然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輕快,沒有恐懼,沒有畏懼,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樣。
皇帝目光陰冷的看了冷靜自若的柳芳菲一眼,又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太子,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子繼續哭:“皇上,饒了兒臣吧,兒臣都是一時鬼迷心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