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月寒

今日天氣難得的晴朗,許氏和姚瑛兩人坐在院子當中曬太陽。

姚婉昨日便已經是聽到蔣小旭說過,姚珠今日一定會回家的,便是一直在等着,午時都已經是過了可還不見得人影,急的在院子當中打圈。

許氏看了看姚瑛手上繡的那一方帕子,上面的臘梅栩栩如生,又偷偷的瞥了瞥坐立不安的姚婉,癟了癟嘴並未說上些什麼,既然姚婉不來尋她的事,那麼她自然也是落得個安生自在的。

至於去了軍營當中的姚珠,許氏不否認自己是想要姚珠去掙錢的,她也是聽別人說有這麼個路子,其實她心裡也是明白的,這去了軍營回來以後指不定會成什麼樣子,但是家裡離不開姚婉上下料理的,這姚婉自己也還是能拿捏的住,換做是姚珠便是不行了。

姚瑛眼看着就是要及笄了,家中以往存下來的銀錢都是揮霍了,所以這回也是怪不得許氏把念頭動到了姚珠的頭上。

姚瑛對於這兩個庶妹也是甚是反感,尤其是姚珠,那一張臉蛋太招人了,自小便是,如今只盼她死在軍營纔好。

不一會兒院門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隱隱約約聽見是在門口處歇停了下來,然後敲門聲便是響起來,聽聞這一動靜許氏母女也當是姚珠回來了,索性就避到屋子裡去,房門緊掩。

姚婉看了看不見蹤影的許氏,連忙上前打開門,一看果然是姚珠,身後還跟着一個她不認識的人,瞧着也是一副有錢人家下人的打扮,摸樣也是極爲清秀。

姚珠看見姚婉擔憂的眉眼,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然後對着送她回來的雲息道謝,順便是讓他幫忙轉達對於北淮王世子的謝意,然後看着雲息轉身離去走出了巷子她才和姚婉一道回了院子。

一夜不見,姚珠身上的一件男子服飾,讓姚婉臉色白了白,這是不是說明姚珠在軍營當中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昨日明明是聽見那個都統說了無礙的,而眼下又如何解釋?

姚珠進了院子就感覺一陣詭異的安靜,現在時間還早難得的沒有聽見許氏咋呼,換做是以往當自己回來時,她何時不是站在院子中等着伸手要錢來着?今日一定是心虛了吧?

冷笑一聲,拉着姚婉乾脆就在院子當中坐了下來,看着姚瑛的屋子那處窗戶上面有人影在晃動,姚珠說話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阿姐無需擔心,今日午時託了母親的福,姚珠還見得斬首這種刑罰,被斬之人是城中有名的方清河方副將,他最大的惡性便是逼-良-爲-娼,世子非常痛恨,斬首示衆,以儆效尤,還說城中再有如此現象,依此法辦。”

姚婉知道她是專門說給許氏聽的,這個時候也是插不上嘴,乾脆坐在一旁看着,不過心中卻甚是擔憂不已。

姚珠說着似乎還是不過癮,站起來走到許氏的房門前,接着道:“斬首場面蔚爲壯觀,光是那劊子手上的那一把刀就要磨上好多次,就怕是捲了刃斬不動,萬一一刀下去砍了一半未能徹底,那還不得是疼死,原先聽聞斬首之後人還是有知覺的,果不其然那方清河雖是沒有了腦袋,但是身子還在地上動彈了許久,小時聽聞姚家院子裡的婆子說過,若是被斬首的人到了陰曹地府是要下十八層地獄......”

如此說着,聽着裡面傳出來了一聲茶杯掉地的聲音。

姚珠哈哈一笑,更是興起,其實哪裡有那麼多的可說的,今早的事情便已經是嚇得她腿軟了,現在口中的話多半是瞎掰胡扯,不過姚珠故事多倒是不介意這會兒好好地跟許氏講上一講。

晚膳桌上只有姚珠與姚婉兩人,許氏斷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在上桌子的,畢竟她也是怕姚珠和她拼命。

至於姚瑛她從小便是怕姚珠,只不過是會仗着許氏的氣焰耍耍威風罷了,如今許氏不敢露面就更說是她了。

許氏膳食要求桌上頓頓都有葷味,以往姚珠和姚婉只有看着的份兒,今日倒是可以滿滿口腹之慾。

姚家原是大戶世家,桌上規矩也是極多,自小便已經是養成了習慣,不過現在只有兩個人也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的規矩。

夾了一筷子姚珠愛吃的菜放進她的碗裡,姚婉在心裡想了想才繞着彎問道:“那日你到底是答應了許氏什麼事情?平日裡見你的機靈勁兒也不像是一個會吃虧的人,若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不許瞞我,阿姐給你出主意。”

姚珠嚥下去嘴裡的飯菜,隨即便是張口回道:“我原先就已經是說過了要帶着姐姐離開這裡,許氏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便是答應我,若是肯到軍中說書,掙下的銀錢都歸她,她便是答應我和你出去單過,我想過了,我們兩個的戶籍都還在她的手上,出去若能是活得個自由自在的必定是少不了戶籍,再說了若是沒有那樣東西以後姐姐出嫁也是麻煩。”

姚婉沒有想到會是因爲這個原因,姚珠一直想帶自己離開,這件事情她心裡也是明白,只是沒有想到姚珠看的這麼長遠,明明比自己小,心中思量的事情是那樣的多,讓她這個做姐姐的有些汗顏。

姚珠看着姚婉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也是猜到了她心裡恐怕是心裡面又在自責些什麼,故作輕鬆道。

“娘不得爹爹的喜歡,日子過得極苦,我自幼時便是一直都有姐姐護着,現在落魄了,我也算是能有一點點能力換我來護着姐姐了,骨肉姐妹的相互攙扶,姐姐不要太往心裡面去,再說了我是個什麼性子的,姐姐也是極爲清楚的,爹爹去世我肯定是不會在受許氏的管束,這搬出去也是遲早的事情,現在許氏提了出來也算是省了我不少的口舌。”只是沒有想到許氏竟會是在背後坑我一把而已。

姚珠不再說什麼,心裡思索着怎麼在許氏那裡把場子找回來,報一報這仇纔是。

姐妹兩個說上了許多的知心話,便是準備睡了,臨睡前姚婉還是不放心的拉着姚珠,在她的耳邊悄悄問道:“阿珠,你可是......可是吃虧了?”

姚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姚婉話裡面的意思,想到方清河帳子當中的一切,若是說吃虧,也還真是差一點,不過也是多虧了那麼北淮王世子,想起那人,姚珠的心裡慢慢的浮現起了那一張俊美的臉。

人是美人,但性子不好相與。

未聽見姚珠的回答,姚婉右手抓緊了姚珠的手臂,又喚了一聲,“阿珠?”

姚珠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

聞言姚婉纔敢放下的睡了過去。

姚珠一夜輾轉,閉上眼睛都是眼前都是方清河被處斬的那一幕,嫣紅的血色瀰漫在整個夢境當中,還夢到方清河伸手來拉自己,甚至還有許氏出現在她的背後,將自己推向了方清河。

猛的一下子睜開眼睛,姚珠醒了過來,摸了摸臉上的津津汗意,轉過頭看了看依舊是睡得香甜的姚婉,想起今日在北淮王世子的帳子當中的拾到的東西,姚珠側了側身子,從一旁放着的衣服兜裡拿了出來。

黑暗當中看不清楚,但是中午匆匆的那一眼已是讓人難忘,摸了摸手底下紋路清晰的玉佩,腦子當中回想着它的樣子,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整塊玉佩雕刻出來的是一個龍紋,錯綜複雜,讓人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雖是撿到了這塊玉佩,不知爲何亦或是不知道是出自什麼樣的私心,讓姚珠將它偷偷的藏了起來,並沒有還回去。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將東西重新收拾好,姚珠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繞過姚婉下了牀去。

無法安睡,姚珠在外面吹了吹涼風,剛剛驚醒時身上的汗似乎也隨着一陣陣的涼風吹散了,摸了摸冰冷的臉蛋,又望了望許氏那邊的屋子,姚珠慢慢的朝着竈房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