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軼風看着落瑤屁顛屁顛地跟着祁遠離開,眉毛一挑,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了,要是又被這個昏君嚇跑了怎麼辦?他剛站起來想去阻止,卻被葉桓拉住,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解鈴還須繫鈴人,有些事情,必須由他們兩個才能解決。
兩人前腳剛離開宴客廳,身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放開肚子吃喝了。
祁遠越走越快,彷彿這樣才能驅散他心裡的無措和委屈。
落瑤走了幾步就跟不上了,這人哪有傳聞中那般弱,都要趕上趨進比賽了,她喘着氣問,“喂,你要走到哪裡去?”
他腳步立馬頓住,回頭狠狠盯着她,落瑤被看得心虛,也慢了腳步。
此處有一條桃花溪,水面上飄着落下來的桃花,搖搖曳曳。
落瑤只覺得眼前有什麼光影一晃,是祁遠移到她面前,緊緊鉗着她的肩膀。
高大的身子包裹着小小的落瑤,狹長的丹鳳眼緊盯着她,彷彿要看到她心裡去,“果然要用這一招你纔會出現,在你心裡,我就比不上你親哥哥嗎?”他指的是賜婚給她大哥,逼她現身的事情。
落瑤想後退一些,發現被他牢牢箍着肩膀動不了,“這怎麼比啊……”她的意思是我是萬不得已才離開你的。
聽在祁遠耳中卻是“你當然不能跟我哥哥比”的意思。
他自嘲着低笑了聲。
落瑤知道他誤會了,忙急切地表忠心:“我的意思是,你一直在我心裡。”
祁遠臉上緊繃的線條舒緩了些,語氣依舊硬邦邦的,“那你爲什麼要離開?”
“那天你和弗止的話,我都聽到了,既然我現在神不像神,妖不像妖,肯定不能留在你身邊讓人說閒話啊,所以……”
祁遠點點頭:“我猜你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離開我。對你來說,我就是這麼一個不會讓人有安全感的人。”
落瑤儘量忽略他的自嘲,老實回答:“不是沒有安全感,是因爲我不能讓人抓住你的把柄,我也仔細想過,自從你遇上我,就一直非常倒黴,我大概、大概命裡剋夫,所以,還是離你遠一點比較好。”
落瑤任由祁遠拉着往門外走,此時纔有機會近距離打量着他,比印象中的樣子清瘦了許多,通紅的晚霞照在他的側臉,泛着柔和的光,那雙鳳眼微微眯着,帶着些酒醉的朦朧,他身上還是有股好聞的異香,聞起來讓人舒心,上次他這麼牽着自己的手是在什麼時候?太久了,久到似乎已經是前世的事情,可是她依然留戀他的味道,留戀他所有的一切。
落瑤被他拽着,手上都能感覺到他整個身體在微微顫抖,心裡滑過一絲不忍,輕輕說道:“祁遠,這些年,你還好嗎?”
祁遠停下腳步,瞬間轉過身來,兩眼閃着她看不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一聲不吭。
這是他震怒前的預兆,他每次生氣,都會這樣一聲不吭地看着她,落瑤被看得有點毛骨悚然,心虛地捋了捋耳邊的碎髮,道:“怎麼啦,你不認識我了嗎?”
祁遠沒有說話,直到把她盯得背脊發硬,突然間把落瑤往懷裡一帶,緊緊地摟着她,彷彿要把她揉進身體裡去,聲音裡有一陣滿足的嘆息:“你終於肯出現了,你可知道這五百年我是如何過來的麼。”
落瑤的手撫上他的後背,感覺到他整個人比印象中瘦了一圈,鼻子一酸,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裡說不出話來。
祁遠感覺到肩膀上一下子溫熱,扳過她的頭,看到落瑤已是淚流滿面,心裡一陣無措,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支吾着說:“我,我不是怪你的意思,瑤瑤,你回來了我連高興都來不及。”他語氣溫柔地跟他說話,怕呵出來的氣都要把她吹走。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落瑤的眼淚反而越來越多,落瑤哽咽着說道:“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爲難,我……”接下來的話被祁遠堵在了嘴裡,祁遠一手用力託着她的後腦朝自己按去,一手扣着她的腰,用一個完全佔有的姿勢吻着她,落瑤的嘴角有幾滴從眼裡滑落下來的淚水,吮在嘴裡有點鹹鹹的,這個吻彷彿已經等了好幾個輪迴,炙熱而又兇猛,卻不帶任何*。
祁遠咬着她嘴脣吮了很久,才緩緩撬開她的牙關,隨後更溫柔,落瑤甚至能感覺到溫柔裡帶着點委屈,她輕輕動了動,他立刻纏了上來,不准她放開。
落瑤小心地迴應着他,兩人緊緊貼着對方,耳邊都是對方呼吸的聲音,和彼此同樣快的心跳。
過了許久,祁遠睜開眼睛看着懷中的女子,半醉的樣子加上此時的羞澀,臉頰緋紅,彷彿一顆飽滿熟透的櫻桃,祁遠在葉夏極書房裡的時候便借酒澆愁喝了不少,在喜宴上又喝了好幾壺,雖然平時酒量很好,可是一遇上落瑤的事情便自亂陣腳,此時軟玉在懷,更是如癡如醉,此刻,他只想留住落瑤,再也不想放她離開,這一天,他等得實在太久。
祁遠修長的手指從她的眼睛撫上她小巧的鼻樑,然後在她的脣瓣摩挲着不肯離去,附近的花草緩緩收攏了枝葉和花瓣,只剩下一團旖旎的雲霧曖昧地籠罩在他們四周,彷彿籠了一層紗。
落瑤的腦裡已經成了一鍋漿糊,根本無法思考,她只聽到祁遠在耳邊呢喃:“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因爲怕我爲難而離開我,這天下經緯,除了你,還有什麼可讓我爲難的。”隨後,又帶着點自嘲說道,“天君又如何,縱有千軍萬馬又如何?這五百年卻獨獨尋不到一個你。”
說完就再也沒有聲音,過了很久,落瑤以爲他睡着了,正要起身,腰上的手一重,重新把她拉回懷裡,耳邊卻又傳來低不可聞的聲音:“不許走,不許你再離開我。”
“我沒有……”落瑤還未說完就戛然而止,因爲她看到祁遠眉眼間若有若無的黯然,這雙原本應該灑脫桀驁不受十丈軟塵所累的清眸,此刻卻毫不掩飾眼底的落寞與害怕,剛纔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未來得及瀰漫到眼角,已經被一種痛楚代替,這個高高在上的天族尊神,到底經歷了多少煎熬的日子,纔會在他臉上尋到這樣的神情?
祁遠,雖然我不在你身邊,但你是不是每天都會想起我?
雖然這些年沒有我的任何音訊,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放棄找我?
這五百年你是不是誰也沒有看在眼裡,就等着我回來?
落瑤此時對祁遠又是心疼又是內疚,差點又掉下淚來,情不自禁地回答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走,再也不走了。”
落瑤感覺到祁遠僵硬的身體放鬆了下來,聽到他好聽的聲音緩緩說道:“你說我昏君也好,說我暴君也罷,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願意傾我所有,終我餘生,甚至讓我用整個天族來換你回到我身邊,又有何妨?可是我準備好所有的一切,老天爺卻不給我換的機會,我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不用說該去哪裡換,找誰換。這幾百年來你毫無音訊,我也不是沒想過,你若死了,我就早點上路去陪你,可是我又怕你若是沒死,萬一哪天回來找不到我,該怎麼辦?”
落瑤聽得不能動彈,這算是天君的千年大表白嗎?
落瑤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繼續聽他娓娓道:“我一時着急找人出主意,把所有仙官關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有一個還當場暈了過去,可是依然沒人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這幾百年來,我頭一回覺得自己是多麼無用,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祁遠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到她頸窩裡,若是有人見到天君的這個樣子,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落瑤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他的頭髮像絲綢,順滑無比,像哄鼕鼕一樣輕輕拍着他的背,溫柔地說道:“不怕,一切都過去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祁遠乖順地嗯了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落瑤以前就覺得,天君乖順的時候最可愛,這種帶着尾音的略帶慵懶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祁遠把頭往落瑤的脖子蹭了蹭,因爲身高關係,他略微低着頭。
落瑤被這個動作弄得有點癢,把祁遠的頭從肩頭撈出來,捧着他的臉頰,看着他道,“你說的話,爲什麼總讓我心如刀絞呢。”
祁遠沉默了一會,道:“因爲你沒有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看到我的絕望。”
落瑤被祁遠一番表白轟得潰不成軍,還在想該怎麼回答,突然感覺到祁遠呼吸一滯,似是剛反應過來,像看獵物一樣盯着她問:“什麼叫我說的話,你、還聽過誰說的情話?!”話問完,臉色已經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