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一愣,隨即有些驚慌地瞪着她,“你……你瞎說什麼?”
“是不是瞎說,你回去問問你兒子便知。”簡惜淡淡道,“還有,是你兒子纏着我,我可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張女士若是害怕我跟孟承正舊情復燃,就請回去管好你的兒子,不要再來找我。我跟你,以後若是不幸碰見了,也希望能做一對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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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蕭老太太推着購物車,雖然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孰是孰非,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憐的孩子。”蕭老太太嘆口氣,轉頭對蕭君墨道,“那次在醫院,張梅鬧成那個樣子,也不覺得丟臉,現在還想鬧?燔”
“別人的事情,與我們無關。”蕭君墨淡淡地望了一眼,從貨架上取下黃油放進購物車裡,一隻手搭在老太太肩上,“我們走吧,你不是還要買山楂嗎?”
“你怎麼能這樣?”老太太一把拉住他的手,義憤填膺,“她不是你孩子的媽嗎?那天還和你——窠”
“媽。”蕭君墨打斷了她,“我是喜歡她。可是我也知道,跟她是沒有未來的,所以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想管她的事,不想見到她,否則會越來越喜歡。若是懷着對她的喜歡娶了小月,對小月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不能喜歡這個女人。”
老太太感覺喉嚨裡有一隻蒼蠅,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不舒服極了。
得知這姑娘和自己兒子的那點事之後,她特意去查過她。
是個挺好的女孩子,又很可憐,當年懷着自己兒子的孩子嫁進了孟家,一直不受待見,說起來,還是自己兒子對不起人家。
雖然不知道兩人當年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有了孩子,也不知道這孩子的家世。但老太太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況且,若是君墨真的不喜歡小月,那強扭的瓜也不會甜。
更何況,這女孩已經有了君墨的孩子,而小月三十歲的年紀,雖然還有生育的能力,但君墨說得不錯,高齡產婦,是何等危險……
簡惜提着重重的購物袋,從超市離開。
推開玻璃門,剛走出去,身後響起一道聲音,“簡惜!”
這聲音並不屬於藍倩或者張梅,簡惜頓住腳步,回過頭。
一位穿着粉紅色套裝的老太太優雅地走過來,簡惜認出她,正是蕭君墨的母親。
心裡一慌,料想到她是爲何事而來,手指緊張地攥緊購物袋。
今日面對她,沒有了那日面對蕭國山的鎮定,因爲她和蕭君墨之間已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撇清關係了。想到遠遠,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我是君墨的母親。”老太太微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可否坐下來陪我聊聊?”
幾分鐘後,超市附近的咖啡館。
老太太點了一杯卡布基諾,優雅地攪拌着,簡惜揪着一顆心,喝進嘴裡的茶苦澀無比。
終於,老太太開口了,“你跟君墨的事,我已經全部都知道了。”
“我跟他——”簡惜欲言又止,想說我跟他沒有關係,但,真的沒有關係嗎?話說了一半,心虛,說不出口了。
“你別誤會,我並不是來要求你離開君墨的。”老太太笑道,“只是剛好在超市遇見你,和你聊聊天而已。”
剛好在超市遇見,她信,單純的聊聊天,她不信。
果然,老太太又說了“我並不反對你跟君墨在一起,我纔不像他爸那麼古板。不過,君墨和小月訂了婚,這也是不爭的事實,退婚,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算了這麼簡單的事,他們的婚姻,牽扯了兩個家族。不過這都是君墨的事,他決定和你在一起,這些問題就必須解決,我並不關心。”
簡惜有些意外,沒想到老太太會和她說這些。
“人啊,到了我這種年齡,最重要的事是一家人團聚,平平安安,開開心心。我沒什麼大的願望,只是聽說你跟君墨已經有小孩了,並且已經五歲了?我這個做奶奶的,還一次沒有見過孩子呢。”
蕭老太太的話說得很明顯了,但簡惜只是不動聲色地聽着。
老太太見她沒什麼反應,試探地問,“可以讓我見見孩子嗎?”
簡惜沉默,垂眸攪動着杯中的茶葉。她是遠遠的奶奶,見孩子無可厚非。但她心裡又擔心,怕她搶走孩子。那天,蕭國山說的話,歷歷在目,他說如果不將孩子給他,就上法院去打撫養權的官司。她人微言輕,怎能和權大勢大的蕭家抗衡呢?
但要她要孩子給蕭家,她是寧死不肯的。
猶豫許久,簡惜終究是硬着心腸回絕了她,“沒這個必要吧,孩子現在過得很好,並不知道自己有蕭君墨這個爸爸。如果你真的希望孩子好,就不要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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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太太憋着一肚子氣,沮喪地回到家。
蕭君墨正在翹着腳喝茶,見她垂頭喪氣地回來,知道是在簡惜那裡吃了閉門羹。
“怎麼了?沒見到孩子?”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蕭老太太憋了一晚上的氣,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
老太太將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扔,氣呼呼地道,“都是你的錯!孩子都這麼大了,也不帶回家給我們瞧瞧!這麼不負責任,我真是白教你了,將人家母子倆扔在一邊撒手不管!現在說想娶人家,算哪門子事兒?這五年幹什麼去了?早不分手,晚不分手,馬上就要結婚了,卻在這節骨眼兒上要和小月分手!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才受你的氣!你叫我以後出去怎麼做人?肯定會被別人戳半年的脊椎骨!”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引擎熄火的聲音。蕭國山大步走了進來。
“怎麼了?”一眼就看見自己老婆要哭不哭的表情。
老太太瞪他一眼,“問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是哪根神經不對,非要強迫君墨和小月結婚!強扭的瓜不甜,上樑不正下樑歪,自己當年幹了些什麼事,現在反倒是要求你兒子將就門當戶對了?你當年倒是出生好得很!”
蕭國山臉一紅,最不愛聽的就是老太太提起自己以前那點囧事,特別是在孩子面前提起,一點威嚴都沒有了。
蕭國山假咳一聲,不悅地瞪她一眼,“扯哪去了!這是一回事嗎?我並非一定要強迫他娶小月,要是早些年提出分手,我屁都不會放一個!可是現在——七年了,馬上就要結婚了,現在和人家分手?知道的會說兩人性格不合,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做了什麼混賬事!要是以後再帶着個離過婚的女人回家,還有個孩子!你這輩子還想不想在別人面前擡起頭了?”
“爸說得對。”一直沒有開口的蕭君墨,突然說話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面子是很重要的。孫子沒認回來,還可以再生一個,面子丟了,可就找不回來了。”
這話說得認真極了,彷彿是真的很認同蕭國山的話。老太太聽在心裡,怎麼聽怎麼不舒服。面子固然重要,但和孫子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等他們見了自己乖乖的孫子,還不羨慕死?
可蕭國山態度分外的強硬,一點都不肯鬆口,甚至撂下狠話,要想娶簡惜進門,就再也不要回這個家!
蕭君墨倒是沒說什麼,反倒是蕭老太太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死老頭,在孩子面前竟然敢頂撞她,忤逆她的意思!
這回,她還真就和他抗爭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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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花都娛樂會所。
蕭君墨被丁演跑到家裡拖出來的,性質不是很好,完全是湊人數,玩了兩把牌。
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丁演打趣地說,“二哥好事將近了吧。”
秦慎宇擡眼看了他一眼,勾勾嘴角,“可不是將近了,下個月16號吧?”
他指的是和蕭君墨和西江月的婚禮。他並不知道,蕭君墨已經向西家提出了訂婚。
但他不知道,不代表所有人不知道,丁演第一個就叫嚷了起來,“什麼16號,阿宇你還不知道呢吧,二哥和小月分手了!”
秦慎宇摸牌的手硬生生剎車,停頓在半空裡。
愕然地望向蕭君墨,見他一臉從容淡定的笑,並沒有半分慌張的樣子,顯然,是真的。
可是他怎麼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小月知道嗎?
胸口躥起一股怒火,在體內沸騰狂馳,他極力剋制,手臂上青筋暴起。
“時間真是代表不了什麼,在一起七年也沒見得多愛,反而是和小惜認識不到一年,嘖嘖嘖,瞧瞧,一提起小惜,笑得着放.蕩的樣子……”
秦慎宇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裡爆炸出來了。
蕭君墨的笑容,越來越令他覺得怒不可遏,越來越令他控制不住自己。
終於,在一陣驚呼聲中,拳頭像是風一般朝着蕭君墨的臉上揮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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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惜躺在牀上,抱着手機有些輾轉反側。
臥室裡安靜極了,只聽得見牆上鐘錶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在黑暗的房間裡格外響亮。
簡惜嚇了一跳,看見上面跳動的名字,心裡莫名地軟了一下,但手指伸出去,又有些猶豫。
鈴聲響了一會兒,停止了,她的心也一下子跌落谷底。咬脣,氣呼呼地剛準備放下手機矇頭睡覺,又是嗡的一聲震動,短信來了。
簡惜嘴角一彎,連忙打開手機,點開短信,卻看見一張有些血腥的照片,迷糊不清,好像是
打架鬥毆,一個人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簡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緊接着,一條訊息又跳了出來。
“小惜,快到花都來,二哥出事了”
簡惜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彷彿隨時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她忍不住發抖,想也沒想地從牀上下去,雙膝一軟,跌在地上。
簡惜慌忙爬起來,失魂落魄地往外衝,腦子裡全是那張照片的畫面,揮之不去……
巨大的恐懼像是烏雲壓頂,沉沉地落在她的心上,無法言語的恐懼,害怕……
他有沒有事?和誰在打架?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他嗎?
簡惜一腦子的問題,恨不得立刻飛到他面前。喉嚨像是被一隻手掐着,呼吸都苦難起來。
連鞋子和衣服都忘了換,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穿着單薄的睡衣,晚風吹得她快要凍僵了。
一看她這個樣子,出租車司機就知道出了大事,不敢怠慢,一路上開得如同要飛起來,還不停地安慰她要鎮定。
簡惜也告訴自己要鎮定,拳頭攥得緊緊的。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好好兒的。
下了車,從錢包裡胡亂抽了一些錢出來塞給司機,狂奔着向花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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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門口,丁演遠遠地看見簡惜跑過來了,連忙藉口去洗手間,閃人了。
剛纔偷偷拿了蕭君墨的手機發短信,待會兒被逮住了,一定會被罵。
丁演前腳剛走,簡惜後腳就衝過了馬路,連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便到了蕭君墨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你沒事吧……”她粗喘着,緊緊抓着他的手臂,將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地看了一番,見什麼事都沒有,只是一邊臉微微有些青腫,大概是捱了拳頭。
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另一股怒氣冒了出來。
“丁演!”咬牙切齒地望向蕭君墨身後,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發的信息。
簡惜準備去找那罪魁禍首算賬,剛走了一步,就重新被他拉回了懷裡。
鼻尖撞到他的胸口,疼的她眼淚都快冒出來,他用力抱着她的,勒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下一秒,突然又推開了她,然後捧住了她的臉,低頭親了下來。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一片口哨聲怪叫聲中,他肆無忌憚地吻她,雙手霸道地摟住她的腰,不准她拒絕和逃避。
簡惜被他吻得快透不過氣,雙手無力地推他的胸口,幾乎要窒息的時候,他終於放開了她。
簡惜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不知道是因爲缺氧還是因爲羞澀,一張臉紅到了耳根,腦袋快垂到衣領裡去,不敢去看身邊人曖.昧的目光。
“這麼關心我,還說不喜歡我?”頭頂,他得意洋洋的聲音,下一秒,又將她摟進懷裡。
“誰關心你了!”簡惜惱羞成怒,“蕭君墨,這裡是大街上,不是你家,麻煩你耍流氓也要分場合好嗎!”
蕭君墨一挑眉,眼裡滿滿的笑意,“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大街上,回到家裡,我就可以——”
“蕭君墨!”
他輕笑,不再逗她,趁她沒有防備,在她臉上輕輕一吻。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簡惜用力掙開他,這次,他倒是乖乖地放開了她,簡惜還覺得有些意外,下一秒,他就猛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簡惜錯愕地看着他變魔術一般掏出一個紅色的錦盒,微微舉起,到她面前,然後打開。
一顆粉色的鑽戒靜靜地躺在黑色的絲絨裡,閃閃發光。
周圍一片驚呼聲。
“簡惜。”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分外認真,“首先想告訴你,我並不是一時衝動。想和你在一起,是很久以前就開始的念頭了。我嘗試過壓制這種念頭,但後來發現,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喜歡一個人,半點都由不得自己。全世界再好的女人都入不了眼,只看得見你,可愛的你,溫柔的你,愛笑的你,可惡的你,流淚的你,任性的你……我喜歡全部的你,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輩子就認定你了,不要問我爲什麼,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因爲是你,你值得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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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惜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怔怔地垂眸看着他認真深情的面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在說什麼?在向她求婚?
簡惜手足無措地看着他,想從他的眼裡找到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可是他那麼嚴肅虔誠,說的每一句話都真誠至極。
一定是這樣的場面,這樣的話太感人,否則,她爲什麼有想要流淚的衝動?她明明就不喜歡他……
丁演從洗手間出來,剛好看見這勁爆的一
幕。
周圍圍觀的小夥伴們都看呆了,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跪地求婚。沒有任何準備,任何預兆,彷彿那枚戒指是他形影不離地帶在身上的。
丁演愣了一下,隨即激動得不能自已。求婚!二哥向小惜求婚了!
丁演一轉身衝進了大廳,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
沒過多久,他便抱着一堆禮花出來,滿臉的興奮,衝到人羣當頭,雙手將禮花藏在身後。
“簡惜,嫁給我,讓我照顧你,照顧遠遠……我愛你。”蕭君墨說着,從盒子裡取出了戒指,不等簡惜答應,抓過她的時候,趁着她發愣之際,將戒指套進了她的手指。
“砰砰!”兩聲,頭頂炸開一片禮花,五彩繽紛的顏色,美輪美奐。
金屬的冰涼感傳到手指上,簡惜一個哆嗦,如夢初醒,面前的男人已經起身,將她一把擁進懷裡。
身邊是一片祝福聲,鼓掌聲,甚至有過路的人,停下了腳步,在一旁起鬨,讓他們親一個。
簡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直到蕭君墨離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着雪白的牆壁,還沒回過神來。
求婚……
這時候她從來未曾去想過的一個字眼。當年嫁給孟承正,他只是抱着她說了一句,“嫁給我吧!”
她點頭答應,兩人迅速地去登記結婚了,根本沒有任何求婚的儀式。
哪個女人不希望有一場難忘的求婚呢?可是,她沒有妄想過,向她求婚的男人,是蕭君墨。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場合,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向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