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同於外宗六院那恢弘的建築風格,內宗的幽靜雅緻讓人眼前一亮。陳羲到了內宗之後裝作有幾分好奇的打量着四處,其實這裡他還算熟悉。離開的時候雖然纔不過四歲,但他那時候格外的頑皮,整天在內宗四處亂跑。
因爲他是宗主的孩子,所以也不必擔心走丟了。
走到哪兒,都有人暗中保護。
十年之後,再見這些建築恍如隔世。
內宗建築,多以木屋竹屋爲主。這內宗本來就在一大片竹林之中,風景格外的秀麗。內宗最大的建築,便是修建在懸崖半壁上的那座凌雲殿。只有宗主召集宗門長老和院長議事的時候纔會開啓,弟子們是不能進入的。
竹林之中,不時就有一座木屋竹屋出現在眼前,都是獨門獨院。這和外宗弟子住在一起不同,內宗弟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家”。
陳羲小時候經常亂跑,所以知道這些看起來簡陋的木屋竹屋,其實裡面裝飾的頗爲豪華。每個房間裡,陳設的傢俱都是以檀木爲主,所用的杯碟碗筷,皆是銀器。這是因爲據說銀器最是乾淨,到底是不是這樣誰能說得清呢。
竹林後面是就是懸崖,懸崖上有一道瀑布從天而落。這瀑布極寬,足有五十米左右,蔚爲壯觀。
瀑布下面是個小湖,然後流向山下。河水從竹林中穿過,清淨透徹。
這裡,讓人心曠神怡。
袁豐雷攙扶着破了相的杜猛走在前面,看得出來對陳羲已經恨到了骨子裡。陳羲也懶得理會他們,和丁眉並肩而行,依然是落後在那兩個人十幾米外。這是丁眉第一次來內宗,所以也顯得有些緊張。
說起來,若非陳羲是以她門下弟子的身份進內院,她也沒有機會進來看看。周院長如此安排,也是想讓她多一番見識。又或者,有什麼別的深意。
陳羲走到竹林深處小河邊的時候,順着河水往上看了看。就看到了遠處峭壁的瀑布,還有瀑布旁邊建在一塊巨石上的竹木小樓。那小樓上下三層,依照山石而建,看起來格外的單薄險峻卻十分堅固。
那裡,叫做紫氣東來閣。
曾經,那裡是他父親處理宗門事務的地方。
現在此處,早已易主。
“一會兒你打算怎麼跟接你的人交代?”
丁眉往前努了努嘴。
陳羲看着前面落魄狼狽的杜猛,笑了笑:“沒有人會跟我要交代的,隨隨便便出來兩個弟子便這樣乖張跋扈,顯然內宗風氣如此。或許……內宗甚至不禁止弟子之間比試打鬥。況且我纔不信之前那兩個人難爲我的時候,內宗的教習或者長老看不到。他們既然放任了那兩個人刁難我,有什麼理由計較我打傷了其中一個?”
丁眉微微嘆息:“真不知道你這人到底怎麼想的,說起來我對你也一點兒都不瞭解。只是覺得你應該是個身世可憐之人,誰想到竟是個……”
“竟是個天才?”
陳羲接過去問了一句。
丁眉點了點頭。
陳羲道:“其實天才和平庸,最大的差距在於自己。”
說完這句,陳羲若有深意的看了丁眉一眼:“他們兩個說你是平庸之人,可事實真的如此?你沒有進入內宗修行,在青武院靠着自己的努力達到破虛境界……這是平庸?所以當初你沒有進入內宗,其實是另有緣故的吧?只是這緣故,你不願意對任何人提及。”
陳羲看到丁眉的臉色明顯變了變,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她扭過頭,不去看陳羲。
陳羲也沒有繼續追問,這是屬於她內心深處不願意被人提及的往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必然是一件讓她無法開心起來的往事,所以陳羲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問下去了。他對陳羲笑了笑,極溫和:“其實有些時候老人家雖然頑固了些雖然落後了些,但有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比如之前周九指對我說,修行的道路上不能駐足留戀風景,一旦駐足,就會錯失前邊更爲壯闊綺麗的景色。”
“那要看……你看重的是什麼。”
丁眉語氣很輕的回答了一句。
“看重的是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陳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叫柳洗塵的絕色女子。想到了那片無邊無際的草原,想到了那個高坡上的夕陽西墜。
“嗯”
丁眉沒有注意到陳羲眼神裡的變化,她一邊走一邊低低的說道:“若你看重的是修行,那麼自然沒必要爲了半路上的風景駐足。可你若最愛此處的風景,還會在意前邊的風景是美還是不美?你愛的只是此處……別無他求。”
陳羲覺得,自己忽然理解了丁眉的苦楚。
那必然是一個不美麗的故事。
所以他心裡有些微微的怒意不由自主的冒出來。
丁眉是個善良的女人,是個好女人。那麼……丁眉的故事之所以不美麗,肯定不是因爲丁眉的原因。陳羲進而想到了什麼,所以纔會有些生氣。
可是這種生氣,很快就被他拋開。
因爲他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情精力去想別人的故事……他還要認認真真一筆一劃來寫好,他自己的故事。
……
……
不出陳羲所料,他在半路上打傷了杜猛的事沒有任何人追究。而杜猛和袁豐雷兩個人在將他和丁眉帶到一處院落外面之後,就直接走了,多一句話都沒說。這是個看起來佔地很大的院子,和其他獨院建築不同,這裡前前後後有十幾排房子,應該就是弟子們學習的地方。
站在這個大院子門口的,是兩個看起來特別和氣的和一個特別不和氣的老頭。
那兩個看起來特別和氣一臉笑容的,一個高一個矮,高的瘦矮的胖。但是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卻很相似,而且他們兩個人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就好像這樣兩個從外貌上看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人,是親兄弟。
事實上,他們確實是親兄弟。
“你就是我門下未來的小天才陳羲?嘿嘿……以後你跟着我就好了,我叫陳天極,是內宗最能開發你潛力的教習也是最強的教習。這位叫陳地極,是內宗第二強的教習,僅次於我。剛纔你在迷亂森林中對杜猛的出手我們都看到了,打的真是漂亮。以破虛一品的修爲打敗了破虛二品的杜猛,難得!難得!”
高個的枯瘦老者笑着說道,雖然他真的想擺出一副特別和藹可親的表情,可因爲太過於枯瘦,所以那表情在他臉上大打折扣。
矮胖的老者瞪了瘦高老者一眼後對陳羲說道:“我纔是內宗最強的教習,他是第二。至於旁邊這個冷冰冰板着臉的傢伙,你就自動無視好了。他是整個內宗最無趣的教習,修爲也就那麼一般般。”
陳羲先是恭恭敬敬的施禮,然後看了他們三個人一眼。
瘦高和矮胖的老者,顯然很想讓他進自己門下修行。所以一開始顯得有些話嘮,不過倒也真心實意。陳羲總覺得這兩個人似曾相識,依稀有些印象,不過搜索記憶之後卻沒有找到什麼關於這兩個人的信息。
而那個身材中等,頭髮有些花白,四方臉,怒目劍眉的老者則一直一言不發。他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冷意,人站在那,就好像一杆帶着殺氣的標槍。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年紀在五十歲上下。
不怒自威。
“等等……三位先生。”
陳羲再次微微俯身施禮:“請問,我到底跟哪位先生修行?”
陳天極立刻說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就是奉了宗主之命特意來接你的,現在只要你點點頭就可以跟我走了,我保證在一年之內讓你脫胎換骨,成爲內宗前十!”
矮胖的陳地極立刻擋在陳天極身前對陳羲說道:“他是胡說八道,宗主根本沒有讓他來接你,而是讓我來的。他根本就是來胡亂湊熱鬧,他門下弟子已經人滿,不可能再收弟子,所以你應該跟我走,我纔是宗主爲你挑選的教習。你放心,一年之內我讓你成爲內宗前五!”
陳羲聽完之後,下意識的看向那個冷傲的老者。
那老者依然一言不發,只是上下打量着陳羲。
“我懂了……”
陳羲忽然笑了笑:“其實宗主大人根本沒有指定好哪位先生教導我對吧?而是讓三位先生一起來的,由我來選。”
陳天極臉色稍顯難看的訕訕笑了笑:“怎麼可能?內宗什麼時候有過弟子選教習的先例?”
陳地極也道:“沒錯沒錯,他們兩個只是陪我來看看你而已。”
正說着,那個冷峻的老者忽然一把拉了陳羲的胳膊,大步往後面走。陳天極和陳地極兩個人一驚,身形一閃攔在那個冷峻老者前邊。陳天極指着那老者大聲道:“高青樹,你這是什麼意思?宗主只是讓我們三個一起來,並沒有說誰必須帶他走!”
陳地極道:“你這人不能不講道理,說好的讓他自己選!”
陳羲心中一笑,果然如此。
叫高青樹的老者冷哼一聲:“你們兩個,可是在讓他選?”
陳地極道:“自然是在讓他選,不過肯定不會選你啊。你看,我們兩兄弟姓陳,他也姓陳,這就是早就註定的緣分。”
高青樹懶得再說什麼,拉着陳羲繼續往前走。陳氏兄弟立刻再次攔住,兩個人看起來真的有些急迫。
“與其這樣選,不如更直接些。”
高青樹讓陳羲站在自己身後,挽了袖口後冷冷淡淡的說道:“打過之後再說,你們打得過?”
陳氏兄弟顯然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打?”
高青樹問一聲,拉着陳羲繼續往前走:“那就只好是他選了我。”
作爲當事人的陳羲被這樣搶來搶去,顯然有些不適應。他跟着高青樹走了幾步,看到了陳氏兄弟那一臉的難看。見陳羲看向自己,陳氏兄弟同時搖頭:“不是我們打不過他,而是……而是內宗所有人誰不知道,高青樹打起架來根本就是一條瘋狗。”
高青樹被陳氏兄弟說是瘋狗,也不生氣,冷哼一聲繼續往前走。
“那個……等一下。”
陳羲忽然掙脫開高青樹的手,指了指站在後面有些不知所措的丁眉:“她和我一起來的,您收下她,我就跟您修行。”
高青樹眼神裡閃過一絲凌厲,看了看陳羲,又看了看丁眉後搖頭:“不行。”
陳羲往後退了兩步,在一塊石頭上抱着扁擔坐下來道:“那我也說不行。”
高青樹顯然沒有預料到陳羲會這樣,眼角動了幾下,應該是有些生氣。丁眉則快步過來,蹲在陳羲身邊壓低聲音急切的勸着,陳羲卻只是搖頭。
“好!”
高青樹忽然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但是你要記住……要挾師長,這筆帳我以後會算。另外……她留下……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