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餘孽的事情結束後,胤禛也不再那麼繁忙了,得了空還是會去景仁宮裡頭轉轉,每次都看到郭答應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打理兩盆石榴樹,很恬淡,也很溫馨。
每每給他行禮前,她都會羞紅了臉,悄悄擡頭看他一眼。他起初並不搭理她,但是久了之後便會衝她點一下頭或者出聲讓她免禮。
妍華在他面前刻意提過郭答應幾次,但是他並不曾感興趣:“都是些求恩寵之人,只不過換了皮囊而已。我也沒心思再去深入瞭解別的女人了,嬋嬋就這麼急着把我推開嗎?”
“又不是老得不中用了,何故對那些個小美人兒會沒興趣?臣妾沒有那般小氣,也不會因此跟皇上慪氣的,皇上該翻誰的牌子就去翻吧。皇上選了那麼些個秀女,若是不搭理她們,豈不是可惜……”
這一日,胤禛過來之後,妍華又舊事重提。
胤禛不禁蹙眉,有些疑慮地探進她眸子看,幽怨地悶聲道:“你如今爲何又疏遠我了?總是想讓我與別個人親近,又是何用意?厭煩我了?”
妍華有些尷尬地別開了眸子,當她真願意這樣啊,她也不想:“皇上這是哪裡話,臣妾只是體恤皇上……”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胤禛捏住了下巴。
她有些詫異地瞪大了眸子,下意識地就與他對視上了。
他的眼裡裹着一層淡淡的怒氣,那張臉比平日裡還要清冷幾分。
她擡手去拂他的手,想將自己的下巴從他手裡解放,他卻愈加用力。
“皇上~”杜若驚訝至極,忙上前一步跪了下去。她沒見過皇上如此對熹妃,一時護主心切便跪下求饒了。
胤禛只是不冷不淡道:“你們都出去。”
“皇上,娘娘她……”
“出去!”他不耐地低吼了一聲,嚇得杜若打了個寒噤。
蘇培盛見狀,忙將人都遣退了下去。
妍華見他在自己面前兇,心裡有些委屈,無奈抽不出自己的下巴,便只好悶着聲別開了眸子:“皇上弄疼臣妾了。”
胤禛聞言,手上的力道驀地一鬆,忙心疼地揉了揉她那個被自己捏紅的下巴。
可是她一直避着他的目光,還從炕榻上站起了身子想走。
胤禛心裡一惱,一把拉住她便將她推到在炕榻上,不待她起身便將她壓在了身下:“你今日必須跟我說明白,不要總是含糊過去!”
妍華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有看進他的眼。他認真的時候,眸子裡有一種能看穿人的力量,而此時的她,不敢去看。她只是在做着她自以爲對的事情,是在爲他好。況且,她這麼做也並無不妥之處,哪個男子不喜歡妻妾都這般大方體貼呢?
胤禛有些惱了,扳過她的臉不容她逃:“說。你難道沒發覺你近來都在疏遠我?私下裡還是叫我皇上皇上,不是跟我說那安氏如何貌美,便是說那顧氏如何溫柔。我不是傻子!說,你何故總是如此避着我?當真煩膩我了?”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弘恩的哭聲,還頗爲響亮。原來杜若她們怕皇上對熹妃動粗,看到弘恩哭了,便故意讓奶孃將孩子抱近了些,好讓皇上聽到孩子的哭聲便不再與熹妃爲難。
妍華掙扎了下,想起身出去看孩子,無奈胤禛不放她,只緊緊地壓着她不讓動彈。
她輕嘆了口氣,默默轉着眸子與他對視起來。
他眼裡有氣有惱有疑惑,還有幽怨,這一眼看到那麼多複雜的情緒,折磨得她心裡又酸又澀。
她微微仰起頭想去親他一下,他卻撇開了臉,不悅道:“莫想用這樣的法子逃避。”
她無奈地乾笑了一聲,擡手摟住他的脖子,貼近他耳畔柔聲地撒嬌:“好,我如實招來便是,但是禛郎得先答應我,聽完之後不得生氣,可好?禛郎若是不答應,那我便不說了。”
軟軟的聲音,讓他如沐春風,鬧得他骨頭都酥了。所以他遲疑片刻後,立馬柔聲道:“好,我不生氣。”
“禛郎也知……你子嗣過少,既然選了這些麗人兒進宮,就該讓她們爲禛郎開枝散葉纔是……兒孫滿堂才熱鬧不是?”看看先帝,有那麼多兒女承歡膝下呢。
胤禛的呼吸停頓了少頃護,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是他糊塗了,竟是沒有想到她的良苦用心。
他突然泄了氣一般,將撐在她兩邊的手肘驀地卸了力,整個人都壓在了她身上:“誰讓你做這樣的傻事了?你不是說我老了嗎?你如今倒是樂意瞧我跟別個人親熱而浪費精力了嗎?”
她撇了下嘴,悶悶地嘟囔了一聲:“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又不用親眼去瞧,你只要翻她們的牌子便是了,我眼不見心不煩。我瞧這郭答應委實不錯,性子好模樣好,皇上還是賞點兒雨露與她吧,也好償了她的心願……”
“你當我是什麼?”他悶聲悶氣地將腦袋從她肩窩裡拔出,不待她說話便低下頭去噙住了那雙柔脣。
老夫老妻早就沒了昔日裡的新鮮感,親熱的時候自是也不會像起初那般細膩。可這一次,他卻時而輕緩時而激烈地與她脣舌共舞,用舌細細描摹着她的脣齒,像是在觀賞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一般,認真又溫柔。
她突然就溼了眼,緊緊摟着他的脖子認真地迴應起來。
愛到深處,總是盼着對方好。她以前不喜胤禛爲了她好而可以瞞着她許多事,可輪到她自己了,她卻也選擇了隱瞞。人吶,總是忘記用鏡子照照自己。
“唔……禛郎……太重了,壓得我難受……”她也不是被壓了多久,待找回呼吸時,才發覺身上那個人重如千金。
伏在她身上的人動了動,仰躺到旁邊:“嬋嬋,以後莫要做這樣的事情了。”若是想翻別個人的牌子,他自己會翻,他不想看她明明心裡不情願,卻還要做這樣大度的事情。再說,他要那麼多孩子做什麼?難道像他兄弟幾個這般就是好事?相互猜忌、相互爭鬥、寡情寡義。
“好好好,我不再提便是。我也不過是爲了你好,你既然不領情,我自是不會再去做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的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着,方纔那種感覺已經許久未曾體味了,當真不錯。
“你以後不用再管這種事情,像以前那樣就很好。”他用指腹將她眼角的溼潤揩了去,勾脣笑了笑,鬢角的幾縷花白隨之抖了抖。
她也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蔥白的指頭觸上他的華髮,無意識地婆娑起來:“皇上近來沒有再喝那凝神養氣的湯藥了嗎?怎得這白髮又長回去了?”
他乾笑了一聲,近來都忙着與十三他們商討如何向百官交代老八老九的死因,哪裡還記得去喝那東西?經常忘,結果一旦斷了,這白頭髮便又滿滿顯現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看,掩不住禛郎的英俊……啊……”妍華一個不小心,將護甲勾在了他的髮絲中。
胤禛的頭髮被她扯疼,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只是妍華的指甲上套了兩三根護甲,準備扯出來的時候,又不小心用護甲的尖尖頭扎到了他的腦袋。
他有些惱,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扯了下來。
這一扯,竟是扯斷了幾根頭髮下來,其中還有兩根白的。
她這下有些不知所措了,方纔分明看到他有點兒齜牙咧嘴,定是很疼吧。
胤禛擡手便伸到了她咯吱窩下,不顧她的詫異,動手撓了起來。
“啊!”妍華驚呼了一聲,轉而一個勁兒地躲,想要從他的魔爪中逃脫出來。只不過她笑得岔了氣,壓根沒力氣掙脫。
“皇上!求皇上放了娘娘……”
“靈犀,放肆!”
胤禛與妍華正嬉鬧間,突然就聽到有人衝了進來。胤禛不悅地坐起了身子,左邊鬢角出的頭髮尚且還亂糟糟的,有一簇鼓在外頭,頗有些滑稽。
蘇培盛看到靈犀不顧一切往裡衝,趕緊追了過來想拉住她,結果人還沒拉住便已經衝撞了聖顏。他嚇得趕緊拉着靈犀跪了下去,也不敢擡頭去看皇上的臉色。
靈犀方纔聽到妍華驚呼了一聲,只以爲胤禛對她家娘娘動粗了,心裡一揪,便不顧小命兒地衝了進來。誰讓她離開時,看到的最後一眼是皇上惡狠狠地捏着熹妃的下巴呢?
這時,妍華頗有些尷尬地從炕榻上坐起了身子,她的髮髻已經歪斜了,衣衫還有些凌亂。配上胤禛那凌亂的頭髮,氣氛頗有些曖昧。
妍華捂着嘴笑了笑,臉上浮起一抹紅霞,好看得緊。她與靈犀主僕多年,聽了方纔靈犀的話後,自是猜到她有所誤會了,忙開口給她求情:“皇上與我在鬧着玩兒呢,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還不磕頭謝罪。”
“皇上……皇上恕罪!”
“哼!滾出去!”胤禛意興闌珊地瞪了她與蘇培盛一眼,冷冷地出了聲兒……
“怎麼了?”芍藥看到靈犀與蘇培盛都黑着臉出來,且蘇培盛還小聲嘀咕着似乎在教訓靈犀,忙上前問情況。
靈犀擡頭看到她,卻是嫣然一笑:“嘿嘿……皇上與娘娘在裡面兒親熱呢,不是吵架。”她又憨憨地摸了下鼻頭,不好意思道,“得虧了娘娘求情,不然皇上鐵定要罰我了。”
“你呀!就是這般魯莽,怎得就是不長記性!”芍藥無奈地搖了下頭。
不遠處的郭答應怔怔地看着這一幕,面上有些失落。其實她也不明白,爲何皇上看不中她呢?明明碰過許多次面兒了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素雅的裝扮,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春捲卻是明白她的心思,只露出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神色:“答應明兒還是換一身行頭再來吧,奴婢再給答應畫個漂亮的妝容,不然皇上哪裡記得住答應呢?總要讓皇上有眼前一亮的感覺,才能給皇上留下印象嘛!”
郭答應看了她一眼,悶悶地垂下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