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條!不準胡說八道!”耿氏抱着嘉惠,緊跟着便走了進來。她板着一張臉,不悅地瞪了弘晝好幾眼。
弘晝卻視若無睹,三兩下就跑到了妍華牀前告起狀來:“妹妹額娘!剛纔惠兒妹妹做叛徒了!惠兒妹妹她……”
“條條!你再亂說,我可罰你不準吃雞腿了!”耿氏冷下臉來,上前將條條往後扯了扯。
弘晝瞪了耿氏一會兒,嘴裡兀自喃了一聲:“哼!不帶額娘這樣的!不給我雞腿吃我也要告訴妹妹額娘!”
“怎麼了?”妍華看到這對母子紅臉,忙出聲解圍。
“妹妹額娘!方纔在靜蓮居,惠兒妹妹做叛徒了!哼!方纔年額娘給她好吃的好玩的,還誇她長得好看,她就說年額娘最好!喜兒問她,是年額娘好,還是妹妹額娘好,惠兒她居然想了很久!她肯定是覺着年額娘好,纔會想了那麼久……嘶……”他話還未說完,耿氏便伸手捏住了他一邊臉頰,撕得他生疼。
“叫你胡說八道!”耿氏氣得不行,下手絲毫不含糊。
弘晝被她扯得差點兒落淚,妍華忙一把將弘晝給撈到了懷裡,將耿氏的手給勸開了:“姐姐這是做什麼,條條還是孩子嘛,他若是說錯了什麼,姐姐教訓幾句就是,莫要動手呀!”
她們二人經常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通常都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唱紅臉,另一個笑眯眯地唱白臉。結果這麼幾年下來,弘晝喜歡妍華,弘曆也喜歡妍華。耿氏倒是落了個裡外不是人,常常被弘晝說兇。
“嗚哇哇……”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嘉惠終於有了反應,只見她伏在耿氏肩頭,傷心地抽噎起來。
她這一哭,只將在場的幾個人都哭愣了,一個個都圍上來出聲安慰。阿哥雖然金貴,可萬福閣裡沒有過小格格,再加上嘉惠是十三的孩子,所以萬福閣的人向來都待她如掌上明珠。
這哭聲叫妍華揪心,她掀開被子要下牀,被耿氏按住了。耿氏將嘉惠放到牀上,忙問她怎麼了,嘉惠這才噙着淚眼往妍華懷裡撲去,嬌滴滴地委屈道:“額娘,惠兒不是叛徒,惠兒沒有不覺得額娘好,額娘最好了,額娘比別人都好……”
妍華本是心疼不已,待聽到這番話後,卻突然將扒在身上的小身子拖開了:“惠兒,看着額娘,額娘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忘了你的親額孃親阿瑪,他們纔是這世上最好的人,額娘最多隻是第三個好的人,記住了沒有?”
惠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撲進她懷裡抽抽噎噎地說道:“額娘,惠兒不是叛徒,惠兒就是覺得側福晉人很好,給惠兒那麼多好吃的……嗚嗚嗚,惠兒想送那些好吃的給阿瑪跟額娘,可是惠兒不知道他們在哪裡,所以……所以纔沒有說話的,嗚嗚嗚……額娘不要信五哥,纔不是五哥說的那樣……”
耿氏生氣地瞪了弘晝一眼:“這個月不許吃雞腿!”
弘晝癟着嘴輕哼了一聲,抽了抽鼻子後,低着頭偷看了妍華一眼,又偷偷瞥了嘉惠一眼,小聲地道起了歉:“妹妹額娘,我錯了,妹妹額娘不要難過了。惠兒妹妹,我錯了,以後我不冤枉你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條條你就是不夠耐心,以後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下定論,知道了沒有?還不跟你額娘道歉,看你把她氣的。”妍華拍了拍他的腦袋,又看了一眼沉着臉的耿氏,忙讓弘晝道歉。
弘晝轉過身子,悶聲向耿氏道了歉,卻顯得有些不情不願。
耿氏恨鐵不成鋼地嘆了聲氣,緩下語氣道:“你日後多跟弘曆學學,你若是能那麼懂事,額娘也不會總是批評你了。今兒的事情你要好好反省,反省好了將錯在哪裡寫出來,明兒我要檢查。”
弘晝不情願地應了一聲,然後便撇着嘴跑到了旁邊,自憐自艾地蹲地上畫圈圈。
耿氏這一招也是跟胤禛學來的,她看妍華與胤禛的感情數十年如一日般如膠似漆,只覺着妍華每日寫小札是起了作用的。如今她的弘晝有些叛逆,她便覺着該用這個法子好好管教他纔是,這個法子還能逼着他多習幾個字。
三個孩子中,弘曆最大也最懂事,看到弟弟妹妹一個哭哭啼啼一個蹲在那裡生悶氣,便先過去嘀嘀咕咕地與弘晝說了一通話,待哄好了他後便又過來將嘉惠抱了下去。三個小傢伙沒多大會兒就又嘻嘻哈哈地玩到了一塊兒,還跑出去玩兒起雪來。
“四弟五弟玩兒雪呢?你們額娘在嗎?”這時候,弘時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時光當真飛逝,妍華還記得弘時以前還是一個小奶娃,曾經揪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找小娃娃呢。如今一個眨眼,他都十五歲了,高瘦的大個兒比她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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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聽耿格格說嬋格格病了,所以額娘讓我過來瞧瞧。”弘時讓身後的丫鬟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便不避諱地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妍華與耿氏對望了一眼,便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三阿哥,這裡是女子閨房,三阿哥不該如此大大咧咧地進來呢。”
妍華先前來不及穿衣起身,便只好裹了一件大斗篷在身上。
眼見弘時坐在那裡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只好語重心長地與他說起話來。他如今年已十五,聽說去年年末的時候,李琴語還找了個丫頭給他“耍把式”,若是不出意外,弘時如今也算是大人了。所以,他自是該避諱着些,怎能如此大大咧咧地跑進來坐着。
“你地都下不了,我不進來怎得看你?”弘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坦坦蕩蕩。
“三阿哥此言差矣,三阿哥如今這般大了,隨意進出這裡的話,若是被人看了去,要說閒話的。”耿氏無奈地輕輕搖了下頭,接過話頭看向了他。
弘時的性子她們也算了解一二:弘時說話向來直白得很,絲毫也不知避諱。
弘時無所謂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回話,只兀自看向妍華:“嬋格格是受了寒?大過年的怎得也不小心着些。額娘讓你好生休息,近來也不用過去請安了,只等病養好了再說。缺什麼東西的話,就差人去綠萼苑說一聲。”
他像個帶話的小廝一般,將李琴語叮囑的話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待說完後,他突然站起身走近了幾步。耿氏如臨大敵,忙衝着旁邊的丫鬟使眼色,將弘時阻在了五步開外。
弘時白了那個丫鬟一眼,只見目光落到了妍華臉上:“我看你臉色還挺好,年紀一大把了,怎得還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嬋格格你可是用了什麼好東西駐顏的?說與我聽聽,我回頭也好讓人買給額娘。”
年紀一大把……之前說她老女人的是弘時,如今說她年紀一大把的也是弘時,這個傢伙,怎麼長大後還是不討喜?
她扯了扯嘴角,乾乾地笑了幾聲:“三阿哥謬讚了,我都老婆子了,哪裡還能跟小姑娘比。”
“唔,你說得也是,倒有點自知之明。不像我額娘,我說她老了,她還不肯承認。嘖嘖,眼角的褶子都開得像菊花了,還非要說自個兒不老,這不是自欺欺人嗎?嬋格格能認識得這般清楚,很好。”
靈犀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忙上前兩步朝他福了福身子:“三阿哥,格格的病還沒有好,需要多歇息。”
弘時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在趕客,無趣地又說了幾句話後便百無聊賴地走了。
“靈犀,吩咐下去,以後三阿哥來了,不管怎樣都要將他攔在外面。以後再這般出入,定是要被人說三道四的。”妍華與耿氏對視了一眼,倆人皆是無奈。不過規矩還是要守着的,若是當真被人拿了把柄,以後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夜,胤禛終於踏進了萬福閣。彼時孩子們已經睡下,他先去看過嘉惠後,才猶豫着去見了妍華。她正在燭光下繡着東西,是一條圍脖手絹,顯然是給小孩子用的。
“嬋嬋怎得還不睡?這些交給丫頭們去做就好了,夜裡繡這些莫傷了眼睛。我聽良辰說,你白日裡暈倒了,怎麼回事兒?”胤禛躡聲走去,將她手裡的那塊圍脖手絹拿起來看了看,“等你繡好這一條,嘉惠只怕又長了個子。”
妍華將之抽了過去,嬌嗔道:“誰說是給嘉惠的,這一條是給笑笑的……”提到笑笑的名字,她便滯了滯,再擡頭時,已經又斂起了失意,“許是昨兒守歲沒有睡到覺,所以纔會如此,不礙事的。爺這是有多久沒睡好了?怎得瘦了一圈。”
她心疼地擡手去摸他的臉,最近也不知怎麼了,她覺得胤禛似乎在有意冷落她。他已經許久沒有讓她侍寢了,仔細想想,差不多她生下笑笑後,便沒再侍過寢了。
她聽良辰說,這大半年裡他時常讓年靜怡侍寢,也去過綠萼苑兩回,每次來萬福閣宿夜,也都是讓耿氏侍的寢。話說回來,妍華已經許久沒有與他親熱了呢。
是因爲笑笑嗎?她動了動脣,脫口而出的疑問在喉間繞了繞,不知是否該問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