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小心。”
“嗯,我們會小心。”很一般的叮嚀,然而當菲娜應說後,想了一下,又續說:“什麼也會小心的。”
聽在洛詩音耳中,其實這補充是突兀的,但是對給同伴提醒過的二人,這種突兀補充自有它隱藏的真意。
孫明玉微微一笑,就是正式目送三人離開。
就在此時,圍起圍裙的凌素清也從主樓走出來,勉強瞧見那三個依稀的背影,她跟孫明玉無言地相視了一眼。
片刻,孫明玉笑說:“素清,感覺有點怪,龍牙和菲娜一走,感覺好像回到以前,只有我跟你和莉莎她們。”
“玉姐,秋天未到……再說還有早餐。”凌素清淡然說着間,是往街的另一端比了一下。
被凌素清說中心事,素來大方得體的孫明玉倒是臉紅起來,雖然明知很蠢,但看着兩人離開,她心底就是傷感、捨不得。
混雜尷尬的曖昧一笑,當她往街的另一端望去,眼見一位腰佩絕望聖劍的人走來,不由得笑說:“也對,我們還有早餐要弄。”
“嗯!”
“龍牙,我們要乘公車到離風城嗎?”離開葵花街後,菲娜便是如此問說。
另一提,雖說以往港城的雙層專線車,可用巴士或公車來作稱呼,不過依照官方最近得出的最終選擇,是以公車作正名。
聽見菲娜的提問,易龍牙聳肩道:“不了,既然是要到戒海城,那去租車會比較好。”
乘公車到離風城,然後又要轉車到戒海城,想起來,他寧願花點錢去租車,直接駕到戒海城爲好。
“洛詩音,你不會介意吧!”
“咦,嗯,當然不介意……不過……那個我不太夠錢。”洛詩音搖手急說,付了葵花居的委託費後,即使是優惠價,她身上已沒再多金錢。
“啊,嘿哈──我們不是黑心的傭兵,這種錢我來出就行。”知道她在急什麼後,易龍牙失笑說道,反正沒儲蓄習慣,爲了方便委託進行,這種錢他是不介意花自己的。
“那……拜託了。”
“洛小姐,其實你不用尷尬的,龍牙他有很多錢,所以花一點都不成問題,我也常這樣。”
菲娜原意是要洛詩音不用在意,不過話纔出口,易龍牙卻是冷笑道:“菲娜……你會不會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白?”
“呃……這個……抱歉。”一時興起把話說得明白,菲娜慌忙地想了片刻,都想不出如何修補,所以她是很認真的道歉。
“嘿,以前的你,絕對不是這樣子……以前的菲娜到底跑到哪兒,我很想你喔!”見着菲娜理虧,易龍牙倒是惡質的說着。
這下更令菲娜尷尬,又急又氣的道:“就說了抱歉嘛,別這麼記恨好嗎,我纔沒跑到哪兒!”
很好的表情,易龍牙堅信如果自己再玩下去隨時會遭到攻擊,所以假笑兩聲就停下來,反而在意起洛詩音。
“洛詩音,你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連臉色也不好起來。”
洛詩音臉上是帶着明顯的不自然,彷彿吃到苦澀果實似的,出神發呆,直至聽見易龍牙的話,才被喚回神來,勉強的笑道:“啊……咦,我很奇怪嗎?”
她的反應是讓易龍牙有說錯話的自覺,搔着臉頰,苦笑道:“又不是說奇怪,只是有點繃緊罷了。”
“這、這樣,真抱歉,看到你們這麼要好,我是有點意外。”
“唔?”、“啊……”
兩種不同反應,聽見洛詩音下意識的回話,菲娜是愕然,而易龍牙則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他望了一眼菲娜,道:“那是因爲有很多事發生。”
說實話,會跟菲娜這麼要好,他是沒實際想過過程,所以要他認真說出“很多事”是指什麼,他未必說得準,然而就事實來看,他的話並沒半點錯處,因爲他們的確經歷不少,纔會有要好的感情。
然而,儘管他是回答得如此輕鬆,不過聽在洛詩音耳中,是沒可能像菲娜一樣,有那種發自心底的會心一笑,以截然不同的沮喪表情虛應一聲,便不再言語。
一路來自南門,憑恃傭兵身分輕鬆通過租車到出城的手續後,以兩女充當乘客、易龍牙爲司機下,駕着一輛黑色轎車離開。
三人要到的戒海城,是位於港城的西南方,就地理而言,兩者中間是隔着大片山林和半個兇獸林,想直接前去是不可能。
所以最安全而快捷的路線,就是先走沿海公路,直達離風城後,再轉向西方。戒海城與離風城相距不算遠,而且中間又有高速公路連接,是很適合駕車的他們。
“戒海城……如果在清杭鎮那兒,嗯,的確是好選擇,犯案後往西逃跑,到那片沒人管的砂岩地帶後,可以直接走平原道路筆直南下,幾乎是直達戒海城。”
對港城附近以外的地理沒興趣,不過昨天有意惡補過,現在又有地圖在手,他不難想到賊人們的逃走路線。
一方向盤,粗略地看過另一手拿的地圖後,易龍牙正好聽見後座的菲娜問道:“路線沒問題嗎?”
“嗯,沒意外的話,大概六、七天後會到戒海城。”手臂一轉,他把地圖往後遞給菲娜。
“要六、七天,可以快……一點嗎?”同在後座的洛詩音不安地問說。
“嗯,最快也要五天,不過那對你不太好。”
如果撇開在離風城休息,由他和菲娜輪流持續駕駛的話,五天時間應是沒問題,不過這種方式,傭兵的他們還受得住,但普通人就很勉強。
“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的,易先生,請儘可能的趕快!”
她的反應這麼大,倒是讓二人有點意外。
易龍牙乾笑兩聲,道:“嘿嘿,那個……可以是可以,你受不住就出聲吧,不過,也不用這麼拚命趕時間,那些失竊的畫可是給很多大人物關注,短時間內應該沒人敢接這些賊贓。”
“但莉莎小姐說過,他們可能有自己的管道散貨!”
“呃,她好像多嘴了……洛詩音,雖然有那種可能,不過就算他們肯冒險自行散貨,那些買主可不會冒險,有前科和對油畫有興趣的收藏家,大部份都給監視,不可能在這時進行交易。”
一直生活在社會光明面的洛詩音,是沒法說他是對是錯,不過能聽到還有希望,她是安定不少。
“不過離犯案也過了一個月,又是越區案件,那些監視警戒應該開始撒去。”
“時間還是很緊迫吧!”
洛詩音安定下來時,易龍牙和菲娜心中都有補充,算算時間,危險期其實已到尾聲,某些拆家和黑市商人,應該會夠膽去吃掉這些寶貝。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聽見洛詩音這番嘆說,兩人的面部肌肉是不禁抽搐了一下,心生出罪惡感。
“咳咳,是了,洛詩音,你爲什麼會跟我們出來?”易龍牙轉移話題的問着。
不過安心下來的洛詩音卻一副聽不明白的表情:“這……什麼爲什麼?”
“那個嘛,作爲委託人,你也把所知的情報告訴我們,其實你可以留在港城,等我們消息,不用跟我們一起的。”
留她在港城,意思除了爲她外,也是爲自己二人着想。現在的洛詩音,好聽的說是陪傭兵出生入死,難得的說就是累贅。
“那是因爲我有必要,如果只是等的話……我怕自己會受不了。”
她本來就因母親的畫被搶和心底譴責纔會跑出來,要是把此事交給別人來處理,就算畫能回來,但心底的譴責卻不可能消失,她最想的是親手奪回母親的畫。
“抱歉,拖累了你們。”當洛詩音解釋過後,是因自己成爲二人包袱一事而道歉,對於自己現在的立場意外地清楚。
“我們沒怪你意思。”乍聞道歉,菲娜立時搖手說着:“你的心情我們也很明白的,是這樣嗎?龍牙!”
“當、當然,我純粹想問一下,沒惡意的,哈哈!”姑且勿論是客套還是真心,如果他敢說不,就算是菲娜也不會輕饒他。
洛詩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怎麼說也好,我跟上來始終是礙事的。”
“那就當我們還人情給你好了,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不過理卡可是我們的朋友,你能把她救回來,這可是個人情呢!”
“這件事我們也沒多謝你,你明明這麼趕時間……唔……”當菲娜附和說着間,忽然想回昨晚姬月華的特意提醒,心中立生出不協調感覺,當時洛詩音明明說是爲了一個林景才中途下車,之後再遇上理卡……
“那、那件事不用謝的,事實上,我沒你們想的好,哈!”
菲娜快要陷入沉思時,洛詩音正好是爲易龍牙的道謝而乾笑說着,剛好把菲娜的神智拉回現實。
悄然斜睨洛詩音的苦笑,與其說是害羞的她感到不知所措,菲娜更有一種她是因爲要掩飾什麼纔會乾笑。
“她不可能設計我們吧?”雖然不喜歡懷疑人,不過一想到那種不協調,菲娜免不了要抱持適當的懷疑。
她的個性非常普通,而且又不特別睿智和強悍,然而她只是普通卻不是會無條件相信人的傻瓜,深呼吸過後,她的語氣略略沉重,道:“洛小姐……”
當她想試探時,卻冷不防洛詩音打斷她的話,道:“那個,其實你不用小姐的叫我。”
“咦?”
“我說你不用小姐的叫我,那個感覺上有點怪,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詩音都可以。”
對於菲娜來說,先生夫人、公子小姐這些客套叫法,在出席聚會場合是必需,所以說慣了也不覺得突兀。然而一直聽着年齡相距不遠,甚至比自己大的女生,用着小姐來稱呼自己,洛詩音是不太能辦到,哪怕是覺得尷尬,不過仍是提出這種要求。
“……嗯,好的,那我叫你詩音就好了,一直用小姐的說,我也沒留意。”瞧見她那尷尬的表情,菲娜想了一下,放棄進行試探,自己和易龍牙小心一點就好了。
“我也插一腳,洛詩音,你其實不用喚我先生。”易龍牙倒是適時插話進來。
雖說不上融洽,不過聽見他這樣突然的發言,菲娜和洛詩音相視一眼後,都是不禁笑了出來。
“喂喂,爲什麼突然間笑起來?”
“不知道,是因爲覺得好笑,所以才笑。”
“沒錯,請不要介意,易先……不,易龍牙。”
好端端人家女生在交流感情,他一個大男人卻插一腳進來,她們就是忍不住覺得好笑。
然而給她們弄得糊塗的易龍牙,在聽見洛詩音的話後,皺眉地嘀咕:“哪可能不介意。”
這方面他是很坦白,嘀咕過後,便是把話題導回正事上,道:“恕我打擾兩位的興致,暫時停住,洛詩音,除戒海城之外,你手上還有沒有其他情報?”
這種打擾的確教人無力,菲娜從後座好沒氣白了他一眼,但沒任何反對聲音,至於被問着的洛詩音雖然意外,但很快就進入狀態,皺眉回想酒吧後巷的對話。
“抱歉,真的沒有了,當時我只是聽到他們談起那些賊人會在戒海城聚集,至於集合方法,連那兩人都不清楚。”
這不是意外的答案,如果連那兩個小混混都知道關乎同伴安危的集合方式,那計劃這場大型搶劫的人應該可以跳樓自殺。
“那樣──我們只有到戒海城纔會知曉。”
“龍牙,你在戒海城有情報來源嗎?”遠離根據地港城,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菲娜自問沒有任何得到情報的管道。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幻影湖,不過最好別打這個主意,去到後,先找當地的幫派下手,那些人藏了那麼久,風聲也應該開始鬆懈,問起來比較容易。”
遲到也有遲到的好處,但是不是真的這麼順利,就要實際去過才知。
他們二人一旦交談到這方面,洛詩音頓時沒有插嘴餘地。
她神色複雜的偷瞄了一眼正跟易龍牙討論情報的菲娜一眼後,欲言又止,半晌,她是放棄什麼,沒精打彩似的把視線移出窗外。
看着那高速消逝的景物,她反而是想起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出來,道:“別想傻事,我不能再退縮的!”
她用着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念着。
“……唔嗯!”
就在易龍牙三人氣氛還可以地聊着間,葵花居的廳上也有着對話。
起勁地打着電動的莉莎,聽見身旁的古怪音節,是用着異樣目光睨視發出古怪音節的主人。
此時的雪櫻,手拿的是一本言情小說,雖然不曉得她原先是看小說抑或是看莉莎打電動,但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明顯被什麼吸引,一臉想得出神的呆相。
“雪櫻,你發什麼呆?”
“咦,我有嗎?”
“有,該不會那個來了吧!”
“要死啦,別說得那麼下流!”身爲女生,雪櫻是能瞬間理解莉莎指什麼來了,沒好氣地罵着。
不過對於鬧着玩的莉莎,這種責罵是沒什麼效果,她饒有興致地追問:“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有點擔心……龍牙和菲娜罷了。”瞧見莉莎的雙眼彷彿閃出精光,雪櫻稍稍猶豫便是放棄抵抗,語氣不太順暢地回答。
莉莎可不意外她有這份謹慎,聳聳肩,笑道:“還真像你的作風,不過有小牙跟去,你就不用那擔心。”
“我知道龍君很厲害,不過……”倉島景人的去向未明,如果可以的話,雪櫻其實想易龍牙留在葵花居,不過想了又想,她是討厭這種懦弱的想法,懊惱地續道:“還是沒了。”
“什麼叫還是沒了,你的樣子明明……”給雪櫻的反應挑起了興趣,莉莎本來想好好盤問她,但是興趣乍起,卻是受到門鈴聲的阻礙。
當爆炸聲響起,莉莎第一反應是瞧向大閘方向,自言道:“唔?又有客人?”
兩人相視一眼後,雪櫻一手執過佩刀後便是前去應門。而當一分鐘不到,莉莎看見來人時,是稍微意外的低呼出來。
“咦,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雪櫻帶回來的是一名年輕的棕發女子,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牛仔褲和罩衫,不過配上她冷豔的相貌,這種中性打扮還蠻適合她,然而衣着雖然一般,但細看的話,不難看到她腰間除了皮帶外,還有一條紫鞭存在。
“她是攝影社的社員,月華的學妹,你們應該有見過。”
“伊娜蒂亞學姐,上次燒烤時,我們見過一次。”
莉莎稍微一想,立時拍掌道:“我記起了,你叫蒼杏雨,明港大學一年級。”
“是的。”蒼杏雨語氣呆板的說着。
“是了,那你來這兒做什麼,是找月華嗎?”
“是的,前幾天姬學姐借了雨傘給我,所以我是來還她的。”
蒼杏雨晃動握傘的右手,兩女都認得這把傘的確是屬於姬月華。
半晌“杏雨,那把傘還了嗎?”
當蒼杏雨離開主樓,回到大閘時,跟她前來的女生問說。
“姬學姐不在,不過倉島學姐她們說把傘放下就可以。”
“那應該沒問題,我們走吧!”
“你沒事了嗎?”
蒼杏雨的朋友聽見她提到自己,眉頭立時大皺,厭聲道:“嗯,好了不少,最糟糕還是前天的時候……心情真是差勁得很。”
雖然她口中說沒事,不過蒼杏雨想到她前天一臉不精神的陰沉,還是爲她着想,道:“你不如回家休息吧!”
“不用,休息也去你家,要是回去見到那老頭,我會更不舒服。”
聽見友人不悅的發言,蒼杏雨也沒多表示,她肯休息總比不休息爲好。
就在她們敲定了接下要到哪兒時,忽然間,葵花居對面的咖啡室卻是響起鈴鐺聲,門被人從裡面推開。
“……”、“咦?”、“呃!”
即使突然遭遇,不過席悠悠的表情卻半點沒變化過,反而兩女是被她的出現稍稍一嚇,而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們是立刻噤聲,呆然地看着席悠悠。
“不算有趣。”
被她們兩個看着,席悠悠眼珠子輕轉,是給了這樣的感言,然後也不理會兩女的反應,徑自推開大閘回家。
“這是什麼人來的?”被突如其來又古怪的評語弄得糊塗,蒼杏雨邊念邊跟友人相視,只是她們都不能從對方的眼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蒼杏雨的友人皺眉說:“這兒還真怪得很,這些學姐怎麼可能住到這兒。”
“是的,有夠奇怪,不過……有件事倒是肯定,這些學姐都不是普通人,有很高的實力。”
蒼杏雨說完後,她的友人是會意過來,臉色奇怪的呢喃:“尤其是剛纔那個女的。”
二人呆看着葵花居,片刻後帶着詭異的心情步離葵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