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杜莎沉默的注視着阿爾貝斯的巫女,米蘭達在緊張中等待着鬼母的回答。
“……汝的言語似非虛妄,暴風的巫女。”半晌後,梅杜莎如此表示着。
“那,那麼,可以請你約束你的族羣嗎?我們這就離開。”米蘭達抑制着激動問道。她的問題讓梅杜莎再度沉默。
“……不行。”片刻後,鬼母搖搖頭,目光轉爲森冷。“既使汝等並非懷着敵意而來,然而,殘殺吾之幼子亦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我認爲,那是正當防衛。”米蘭達堅持道。“事實上,我們從未主動攻擊過你的族羣。除非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纔會不得以的自衛。”
對於巫女的解釋,梅杜莎沒有即刻迴應。妖魔並不會輕易流露出內心的想法,不過從四周妖氣漸漸緩和下來的這點上,可以看出並不是沒有交涉的餘地。米蘭達看到遠處被打飛的女騎士正慢慢站起來,對她作了個“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然後繼續說服着鬼母。
“就擅自闖入貴部的領地這點,我們願意表示歉意,如果能夠得到諒解,我們保證會安靜的離開。相信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阿爾貝斯的巫女,她是暴風神殿的神偌騎士。吾神並無意干涉妖魔的事務,也不打算危害你的族羣,若是在這裡正面衝突的話,結果恐怕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希望你能考慮到這點,邪眼的妖姬。”
“……狡猾的人類,卑鄙的話術,若不是現在這種時刻……”梅杜莎思考片刻,重重哼了一聲,態度似乎有所鬆動。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邪眼的妖姬。”米蘭達撇撇嘴,心裡卻着實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等這就離開,希望你能約束……”
巫女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鬼母和巫女驚愕的回頭望去,只見在女騎士的方向,一頭妖鬼跌跌撞撞的走出幾步,然後撲倒在地下。它的胸前有着深深的斬痕,而夏露薇則帶着無法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揮落的黑劍。雖然不清楚那頭妖鬼爲何會突然冒出來,但它的慘叫顯然刺激到妖鬼們的神經,附近的妖鬼發出尖銳的鬼叫聲,紛紛向着女騎士撲去。
看着女騎士揮動着黑劍,把接二連三斬落妖鬼的情景,鬼母原本平緩下來的妖氣,剎那間再度沸騰起來!
“殘殺吾子的罪,用吾等的性命來償還!”
梅杜莎發出一聲怒嘯,朝着夏露薇撲了過去。另一方面,怎麼也沒想到交涉竟會在最後的階段破裂,米蘭達稍遲一秒才反應過來,眼看着好友陷入危機,想也不想的施展起神術來。
“孕育於永恆光熱中的聖靈,聆聽吾的呼喚!以米蘭達·馮·恩布利昂的名字,召喚……唔?”
米蘭達專心呼喚着炎巨人,卻不料身體突然麻痹。宛如有無形的鐵鏈緊縛着全身,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米蘭達不由得回想起在蘭洛斯鎮和妖魔交手的記憶。她下意識的看向腳邊,只見一根漆黑的羽毛正釘在自己的影子上,陌生的妖氣纏繞在羽毛上,在黑暗中散發着深藍的幽光。
“難道是……”在寒毛直豎的瞬間,米蘭達猛然醒悟,當下高喊出來。“等等!快停下,這是陰謀!是忌妖的……”
“少來礙事!”爲幼子遇害而憤怒着的鬼母,已經聽不進任何解釋。
梅杜莎回頭瞪着米蘭達,再度施展起邪眼之術。只見灰色的妖霧迅速凝聚,而被束縛着的巫女卻無從閃避。在夏露薇的注視下,米蘭達迅速被灰霧吞噬,幾秒鐘後灰霧散去時,巫女已化成冰冷的石像立在原地。
“米蘭達!你竟敢……饒不了你!”
看着巫女被妖魔變成灰色的石像,夏露薇的眼中騰起憤怒的烈焰。
迴應着主人的情緒,“無銘”亦發出激越的錚鳴,浩瀚的劍威迸發出來,周圍的妖鬼像枯葉般的給卷飛了出去。瞪着遠處正得意着的鬼母,夏露薇全力揮劍斬去。這忘我的一劍牽動了天地元氣,只見纏繞着劍身的無色劍罡,剎那間化成新月狀的匹練,一路切開無數攔路的妖鬼,向着鬼母斬落。
可惜的是,由於女騎士本身尚不能駕御“無銘”的天道劍威,再加上妖鬼們的阻礙,使得這一劍的準頭偏了少許,落在鬼母的蛇尾上。
梅杜莎的蛇尾上覆蓋着硬度僅次於龍鱗的鱗甲,普通刀劍難損分毫,平常是被當成最有力的武器使用。然而面對直接牽動天地元氣的劍罡,卻是像薄紙一般被輕易切開。伴隨着梅杜莎的哀嚎,妖魔的藍血飛濺而出,女騎士的一斬在鬼母的蛇尾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創傷,並餘勢未竭的落進後面的妖鬼羣中,剎那間掀起滿天腥風。
血雨腥風中,梅杜莎發出憤怒的吼聲,掄起骨鞭抽向朝這邊衝來的女騎士。妖氣纏繞的骨鞭有着不亞於攻城錘的破壞力,然而面對着覺醒的“無銘”,依舊被一劍斬得粉碎。“無銘”斬碎骨鞭,女騎士捨身衝入妖魔的懷中,以右肩發力,使出渾身力道把梅杜莎撞飛了出去。黎明鋼鎧的尖刺扎入妖姬的肩頭,梅杜莎被女騎士的渾身一擊給撞到石壁上。
石壁出現龜紋的皸裂,然而妖魔的身體遠比普通怪物來得堅韌,既使遭到這樣的連番重擊,梅杜莎也依舊沒有失去意識。她從衝擊中回過神來,看到女騎士雙手持劍,持出突刺的架勢。漆黑的大劍上散發着令人膽寒的威壓,梅杜莎幾乎反射般的把渾身妖氣集中在前方進行防禦。
下一瞬間,“無銘”以離弦之箭的猛勢射出,劍尖刺進梅杜莎的妖氣障壁。黑劍的劍罡和鬼母的妖氣互相糾葛纏繞,在黑暗的地底催發出破壞性的風暴,附近的妖鬼們被風暴掃得吱吱鬼叫,不過此時梅杜莎亦沒有關注它們的餘裕。
“喝啊!”夏露薇怒喝一聲,無銘的劍威隨之暴漲,剎那間衝破妖氣的障壁。
當梅杜莎反應過來的時候,漆黑的大劍已刺入她的腹部,穿透她的身體,把她給釘在了身後的石壁下。
“怎麼可能……”梅杜莎愕然看洞穿自己肚子的黑劍,剛一開口,藍色的妖血便止不住的從喉嚨裡涌出來。
“……把米蘭達的石化,解除掉!”夏露薇雙手杵着劍柄,對鬼母要求着。
女騎士的呼吸紊亂,膝蓋顫抖,似乎光是站着就非常艱難的模樣——剛剛她施展出的那一系列戰技,都遠不是她目前能駕御的力量。雖然在激怒情緒的驅使下,發揮出超乎尋常的實力,然而狂熱冷卻下來後,過度負荷卻排山倒海的向着身體襲來——能像這樣堅持着沒有倒下去,完全是夏露薇那剛強意志的結果。
“快點!解除米蘭達的石化!”夏露薇再次要求着。
值得一提的是,石化妖術並不是即刻致命的妖術,被囚禁在石像中的靈魂依然維持着活力,只是無法感知到周圍的動靜。被石化者的靈魂會被囚禁在永恆的黑暗中,直到經歷過漫長的時光,對世間徹底絕望時,其靈魂纔會死去——換句話說,只要保證石像的形態不被破壞,短時間內巫女是可以被拯救的。
梅杜莎沉默的聆聽女騎士的要求,無言的看向巫女的方向。夏露薇的視線隨着妖魔轉過去,剎那間臉色蒼白。被石化的巫女只是無法活動的石像,只見一頭妖鬼高高舉起巫女的石像,正準備向地上摔去——縱然石化妖術可以解除,但若是石像破碎,米蘭達也就等於死亡。
“住手!”夏露薇幾乎想也不想的朝那邊衝過。
一心想着搶救好友的女騎士,完全忽略了其它兇險。當那不祥的灰霧蓋住視界的時候,夏露薇纔想起自己尚未給鬼母致命一擊的事實,然而卻已於事無補。當幾秒鐘後灰霧重新散開的時候,女騎士亦跟着化成冰冷的石像,保持着單手前伸的姿式,向旁傾倒在地。
“呼……呼……呼……”
梅杜莎喘息着,又吐出幾口藍血。雖然解決了扎手的強敵,但並沒能讓她的傷勢有所好轉。刺入她肚子的黑劍,散發出凌厲的劍氣,幾乎將她的經脈割斷。梅杜莎強忍着劇痛,掙扎着把黑劍拔了出來。隨着“哐當”的聲響,無銘被扔到地上,梅杜莎的腹部露出可怖的傷口,藍血像下雨似的噴出來。
若是換成普通人類,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不過既使是有着強悍生命力的妖魔,亦等於遭受重創。梅杜莎用力收緊腹部的肌肉,傷口的流血漸止,然而被無銘劍氣重創的肉髒,卻不是短時間內能恢復過來的。梅杜莎在原地調息了好一陣,總算勉強緩過氣來,目光掃過地上的女騎士石像,然後落到遠處的巫女石像處。
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剛剛舉起巫女石像的妖鬼,並沒有真的把石像摔下去。此刻它正把巫女抱在懷中,伸手輕撫着石像的臉頰,以好整以暇的目光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