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來說,雖然人類不願意承認,但在龍族和妖魔這些強悍生物的眼裡,弱勢的人類確實被視爲下位種族。而且不只是人類,包括精靈、矮人、翼人和半人馬等等在內的泛人族,都一概被劃入下位種族的區間。下位種族的泛人族,和上位種族的妖魔,以及最上位的龍族間,存在着難以逾越的代溝。受到先天條件的限制,下位種族幾乎不可能在力量方面勝過上位種族。
以最上位的龍族來比喻,巨龍有着翱翔天際的翅膀,有着堅硬如盾牌的鋼鱗,有着開山裂地的兇暴力量。與之對比起來,人類就如同手無寸鐵的羔羊,就算付出如何的努力,也不可能克服得了先天條件上的絕對差距。一名普通人類戰士,最多也只能把自己的肉體鍛鍊到足以抗衡下級妖魔的程度,若是再想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那他只有兩種選擇。
或者投身神明的信仰,或者向混沌尋求力量。
曾經有一位賢者把帕拉米亞大陸劃分成“秩序”和“混沌”兩個截然不同的陣營。“秩序”陣營的代表是六柱神以及從屬神明的信徒,“混沌”陣營的代表是君臨萬物之上的龍族以及統御怪物們的妖魔。之所以這樣劃分,是因爲前者是維持世界穩定的存在,後者卻是促使世界發生不可預測的變化。
怪物們當然是屬於混沌陣營,而泛人族裡的大部分種族皆有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因此通常被歸爲秩序陣營。
當然,像這樣的劃分只是具有普遍性的界限,而任何時候都會有特例的存在。對於絕大多數尋求力量的人們來說,他們既可以選擇信仰神明,也可以選擇追隨混沌。選擇信仰神明的人,可以獲得神明的加護,進而突破自身種族的界限,躋身上位強者的位階。比如卡蘭血翼的阿芙拉,很顯然就是得到風神阿爾貝斯的加護,進而突破力量界限的秩序陣營的強者。
投身混沌陣營的人也同樣存在,不過數量則相對稀少。他們或者成爲妖魔的僕從,或者成爲龍的家臣。至於像戴楊這樣,因收伏兩頭上級妖魔而被迫獲得混沌力量的情況,恐怕是絕無僅有的例子。只不過,獲得混沌力量的同時也意味着再沒有可能得到神明的眷顧,但這點對於信仰心原本就無比稀薄的某人來說,根本是不痛不癢的事情。
“……那不是廢話嗎?信仰又不能當飯吃。”聽完梅杜莎的說明,戴楊如此表示着。
“而且啊,劃出混沌陣營,秩序陣營什麼的,這種事情有意義嗎?難道有規定非得打仗不可嗎?”
“……世界任何時候都存在着紛爭,吾所說的,不過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法而已。”梅杜莎微皺眉頭,似乎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白費脣舌。
“理解了世界就擺脫赤字麼?無聊……”戴楊聳聳肩膀,表示對此不感興趣。“比起這個來,你還是先給我說說要如何使用妖氣吧……那羣鳥人害我白白損失了二千四百里恩,這筆賬非得找機會討回來不可!”
“是嗎,那就隨汝的便吧……”看着某人信誓旦旦的模樣,梅杜莎嘆息着的搖搖頭。
“關於使用妖氣……”梅杜莎準備回答戴楊的問題,卻突然又怔住了。
戴楊靜候着梅杜莎的說明,但後者卻半天沒有說出個字,不禁奇怪地問道:“喂,怎麼呢?”
“……吾在想應該如何說明。”只見聰慧的蛇妖露出罕見的苦惱表情。“妖氣是妖魔力量的基礎,但妖魔施展妖氣的方式卻千差萬別。一百頭妖魔就有一百種施展妖氣的方式,既沒有固定的套路,也沒有評判的標準,吾恐怕……沒有辦法僅用語言就讓汝理解這其中的道理……”
“喂喂……”
“至少,要是汝有‘刻印’的話……”梅杜莎苦惱的咬着嘴脣。
“刻印?”戴楊的耳朵豎了起來。“刻印是什麼東西?”
“刻印嗎……”對於他的問題,梅杜莎想了想纔回答着。
“刻印的話,可以被看擾妖魔施展妖氣的套路。妖魔爲方便驅使妖氣,會在體內經脈開避出妖氣流轉的通道,而構築通道的方法便是‘刻印’……刻印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而是在妖魔驅使妖氣的實踐中逐漸形成並完善的……經過漫長時光的煉磨,刻印裡面凝縮着妖魔對於力量的領悟和施展妖氣的技巧,是決定妖魔力量性質的重要存在。”
“簡單來說,也就是類似武功秘籍的東西囉?”戴楊這樣理解着。
“可以這樣認爲。”梅杜莎點點頭,繼續向戴楊說明着。“只是,‘刻印’是妖魔花費漫長時光構築的自我的力量體系,每個刻印都有着獨一無二的效果。比方說,吾的刻印是‘鏡花水月印’,可以施展妖氣,從心所欲的製造幻境。而希魯妲的刻印是‘疾風翔慟印’,使她能在空戰中發揮出無可匹敵的潛力。”
“哦哦,還有這樣的好處啊……”戴楊聽得興奮起來,不禁問道:“具體而言,怎樣才能得到刻印呢?”
“問題在於,刻印是無法渡讓也無法複製的。”梅杜莎苦惱的回答着。“就像吾很清楚要如何用吾的刻印去驅使妖氣,但卻無法用語言向汝描述其中的過程。汝想獲得刻印,一種辦法是慢慢嘗試施展妖力的方法,並逐步構築起自己的力量體系。但這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也許會用上汝一輩子的時間也說不定。”
“一輩子的時間?”戴楊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喂喂,還有別的辦法嗎?”
“……另一種方法,是從別的妖魔那裡奪取刻印。”梅杜莎沉默片刻後回答着。“在妖魔的社會裡,下級妖魔想提升力量的最快捷徑,就是從上級妖魔那裡奪取他的刻印。上級妖魔對於力量的領悟和施展妖氣的技巧皆包含在刻印裡面,對下級妖魔來說,只得到上級妖魔的刻印就能輕易的提升自己位階。不過對上級妖魔而言,一旦失去刻印也就等於不再是上級妖魔了,因此這種爭鬥往往以一方的死亡爲結局。”
“唔哇……”戴楊忍不住咋舌。
“汝不必驚訝。吾也曾擊退過不少前來奪取吾之刻印的下級妖魔,這種事情在妖魔社會並不算罕見。”
這樣說着的梅杜莎,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對戴楊坦言道:“就這點來說,汝想掌握妖力的最快辦法,就是從吾這裡奪取刻印。汝是吾的侍主,若是汝要奪取吾的‘鏡花水月印’,吾是無法反抗的……如何?汝想要嗎?”
“奪取你的刻印?”戴楊不快的皺起眉頭。“喂,你該不會真認爲我會做這種事吧?”
“不會嗎?”
梅杜莎用淡然的目光凝視着戴楊,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侍主的不快。這樣過了五六秒鐘,就在感到惱怒的戴楊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那邊一臉嚴肅的妖魔突然“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
“什麼?”
這時候,梅杜莎突然貼了下來,用尾巴親暱的纏住戴楊,一邊用指頭在男人的胸膛前畫着圈兒,一邊用摻了蜂蜜似的聲音這樣說道。“吾主是心地善良的人,這件事吾早已知曉。”
“唔……”看着蛇妖巧笑倩兮的惹人模樣,戴楊的氣頓時發不出來了。憋了半天,用拳頭在妖魔的腦袋上敲了下,象徵性的表達了自己的惱怒。
“你這傢伙,今後不許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是是,吾主……”梅杜莎依偎在戴楊的胸前,愉快搖晃着尾梢,然後說道:“關於刻印的事情,汝不必太過掛念。吾倒是有些辦法,不過那得等到機緣巧合才行……嗯,雖然對凡人來說那是不太可能遇到的事情,但若是汝的話,說不定機會很快就會自己送上門來呢。”
“你這傢伙,就喜歡像這樣打啞謎嗎?”戴楊聽得糊途,但懷中的妖魔只是含笑不語。
這時候,巖洞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梅杜莎從戴楊身上支起身子,偏頭看向柵欄的方向。
“好像有人來了呢,吾還是先回去比較好吧?”
“……也罷,好好休息吧,有空我會再叫你的。”
雖然還有不少想問的事情,但其實倒也不用急於一時。戴楊於是聳聳肩膀,目送着蛇妖迴歸魂藏,然後四下看了看,伸手理順了身邊的草堆,把目光投向牢房外面。
“說起來,到底是誰會在這時候來啊……嗯?難道是提前釋放嗎?”
※※※
因爲偷逃稅費的罪名,某人被判三天的治安拘留。按照時間來算,他應該明天才會得到釋放,不過這並不代表着沒可能提前出獄。畢竟把如此安分守己的良心商人關進牢房,本來就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這樣確信着的戴楊,以充滿期待的目光看着柵欄外面,而出現在那裡的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小三?”一名女翼人透過柵欄看清了裡面的戴楊,然後嘆了口氣。
“果然是你小子呢……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女翼人打開柵欄的門走了進來。
她的體格比普通翼人要高出一頭,有着成熟女人的豐滿身材,柵欄的狹小入口對她高大的胸圍來說顯然是一種障礙,費了點力氣才擠進來。她的右手戴着鑲嵌着青玉的白銀護手,護手呈現出片翼的造型,這是侍奉帝君的冰霜山脈最強武裝力量的象徵,也是就瓦爾基妮的標誌。
“喲。”戴楊苦笑着對女翼人舉起手打招呼。“好久不見,艾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