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冰峰一劍將出,已然牽動全場。
李狂瀾和姬天晴左右夾擊,而在姬天晴毫不留情面的威脅下,帝室與世家衆強者也加入圍攻之列。只是他們出手多少有些保留,這就是難以左右的了。
駱冰峰依舊在凝聚劍意,只是左手隨意揮灑,就將衆強者一一擊退。舉手投足,皆是妙到毫巔,所謂武道至境,不外如是。他眼中一點至純劍意,由始至終都在千夜身上,餘人在他眼中,皆屬螻蟻。
千夜並未墜落於地,而是凝停於空,手捂着胸口,毫不退讓地與駱冰峰對視着,身影忽明忽滅,閃爍不定。顯然,千夜要以虛空閃爍對決駱冰峰這無解一劍。
宋子寧此際已是油盡燈枯,心急叫道:“千夜,快逃!不要管我們!”
千夜並未看宋子寧,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李狂瀾和姬天晴此時也明白過來,在特殊藥劑支持下,千夜傷勢恢復得極快,只要能夠發動虛空閃爍,並不是沒有機會逃走。然而千夜一走,駱冰峰終極殺招無處可去,必然會另選一人。無論以何種標準看,他這一劍的目標,只能是宋子寧、李狂瀾和姬天睛其中一人。
那時就算駱冰峰再強,殺招已經消耗,又中了一記原初之槍,集三人之力,至少保命是有希望的。
宋子寧卻不願這樣,他雙眼佈滿血絲,忽然一聲怒吼:“瑞翔!你還不動手,更待何時?再敢遲疑,我必讓張不周所思所想,盡數落空!”
駱冰峰聽了,忽然心底升起莫名寒意,猛地向聖山方向望去。然而就在此刻,他耳邊隱隱傳來一記清脆聲音,似是什麼東西忽然碎了。
一瞬間,似有蛛網從天而降,落在駱冰峰身上,讓他一切動作、機能,甚至思緒,都有了微不可察的遲緩。
駱冰峰目光落在劍上,那把原本無瑕的長劍,劍鋒上卻多了許多微不可察的裂痕。
劍鋒忽然開始抖動,駱冰峰似是一怔,然後才發現,並不是劍在動,而是他持劍的手在抖。
“楠楠,楠楠……”駱冰峰輕聲自語,最後輕語化成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
他驀地轉頭,望着宋子寧,一字一句地道:“我本以爲你們也是英雄,卻沒想到盡是陰險小人!”
宋子寧輕嘆一聲,道:“戰場上各憑手段,只說勝負。”
“好,好!”駱冰峰一聲長嘯,手指千夜,咬牙道:“現在駱某無牽無掛,我倒要看看,誰能救得了他,救得了你們!”
駱冰峰劍意重新凝聚,出乎意料的是,雲中雲海兄弟忽然擋在千夜身前,齊聲道:“想動千夜,先要從我兄弟的屍體上邁過去!”
衆人皆是意外,這兩兄弟明明一開戰就被打得心膽俱寒,此後一直出工不出力。怎麼這一刻卻突然變得英勇無畏了?雲中雲海亦是真正強者,自然看出得此刻的駱冰峰依然極度危險,至少也有斬殺他們的能力。
駱冰峰一聲冷笑,“什麼魑魅魍魎都敢跳出來,欺駱某不會殺人嗎?”
駱冰峰眼中光芒驟亮,一點劍意迎風而漲,將雲中雲海和千夜都籠罩在內。他這一劍,竟欲將三人一同斬殺。
千夜身影原本明滅不定,但云中雲海突然擋在前方,他卻不好一閃了之。以千夜眼力,自然看得出雲中雲海接不下這一劍,必須三人合力,方有希望。所以千夜脫離了閃爍狀態,持劍在手,準備硬抗駱冰峰絕殺之劍。
一片玉色劍芒如瀑,灑向三人。
雲中雲海兄弟原本站得很近,劍光襲來之際,兩人忽然對衝,狠狠撞在一起,然後以更快速度彈飛,瞬間就相距百米。
撞擊之際,兩人原力混在一起,驟然產生如同爆炸般的強烈反應,不光將兩兄弟各自炸飛,也同時炸開了鎖定他們的劍光。這是相當高明的保命秘技,兩兄弟雖然被炸成重傷,但也擺脫了致命的劍芒,撿回了一條性命。
只是這樣一來,就把後面的千夜給讓了出來。分斬雲中雲海的劍芒突然失去目標,如有靈性般,掉頭盯上了千夜。
三道劍芒合一,迎頭斬向千夜!
這一劍的神威,已令任何想要救千夜的人怔在當場,通體冰寒。
如此結果,令駱冰峰都感到意外。他這一劍,原意是要連斬三人,從未想到會三劍合一,此劍之威,已是平生之極。對付重傷在身的千夜,根本不需要出此大力。
“也罷,這一劍方纔配得上你。”電光流火的剎那,這句話自駱冰峰心中流過。
千夜已不及思想,也來不及再使用虛空閃爍,此時此刻,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傾盡全力,斬向襲來的劍光。
劍光如洪,而千夜不過是洪流中的一粒石子,連沉底都做不到。
虛空中忽然響起一聲嘆息,蒼老而又沉重,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滄桑和疲憊。隨着嘆息,一隻手忽然出現在衆人面前。它並不起眼,平平無奇,上面有些歲月痕跡,看得出是一個老人的手,僅此而已。
然而就是這隻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管身處哪裡,不管有無阻隔,它就這樣憑空出現,出現在所有人的心中。
它不過是一個老人的手,並不比其他人的更大,甚至還顯得有些纖細和白晰,帶着上了年紀老人特有的鬆馳。
但這隻老人的手,居然握向了劍光,那如洪流般滾滾而來的劍光!
劍光如洪,卻在接近老人的手時急速縮小,最終化爲一顆光球,被握在手心。剎那之間,所有人都感覺到說不出的難受,世界在這一刻變得強烈的不真實,說不清是劍光變小了,還是老人的手變大了。
劍光如洪,化爲光球,被輕輕一握,就熄滅在老人手中,只餘一縷清煙,徐徐飄散。
直到劍光熄滅,纔出現一個老人,眉宇間頗爲詳和,身姿也稍顯矍鑠,除此之外,看不到有何特異之處。可是他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不可思議。
一衆強者突然感覺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受,實力最弱的幾人甚至頭痛欲裂,直接開始大吐特吐。
駱冰峰看着老人,面若寒霜,眼中燃起驚人的戰意,以指撫劍,冷聲道:“劉道基,真沒想到你也來了。我就在想,帝國怎麼無能至此,憑這些小傢伙也想來殺我。”
老人呵呵一笑,道:“當年時候,你不一樣是小傢伙?呵呵,可別小看這些小傢伙,若不是總有人分不清大局,心存二念,你說不定已經栽在這些小傢伙手裡了。你腹部的傷,快壓不住了吧?那個女人,也救不活了。”
駱冰峰雙眉緩緩豎起,寒聲道:“你們從來都是這樣,陰險毒辣,不擇手段!駱某當年不屑與你等爲伍,現今更是這樣。
老人嘆一口氣,道:“當年我就說過,你命中註定有此一劫。沒想到今時今日,卻是她代你受了此劫。”
駱冰峰掌中長劍忽然嗡嗡鳴叫,他深吸一口氣,方纔平復雙手的顫抖,厲聲喝道:“他們用詭計害死楠楠,那就都不用走了,全都要給楠楠陪葬!少了這些人,至少折你大秦五十年氣運!爾等算計一生,不妨算算,究竟是賺是虧!劉道基,我知你厲害,但想阻我殺人,十年前或許可以。現在的你,卻是休想!”
老人卻是搖了搖頭,向千夜一指,道:“你這就不對了,咱家此來,不是想阻你,只是爲保他一命而已,他現在還不能死。不過咱家也老了,也不過能保他一次而已。接了你一招,咱家也算對得起那一位,交待得過去了。能夠交待,何必多留,我這就走了。”
虛空高處此時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你不走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高處出現了一個隱約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個身着深色華服的男人,身姿凜然,面色白皙,有着淡金色的頭髮和淡金色的眉毛,與同樣淡色的眼睛構成一副讓人無法忘記的面容。
他雙手負在身後,腰間掛着一把單管長柄,介於手槍與步槍之間的奇異原力槍。
他俯視着老人,冷冷地道:“你放着好好的帝宮第一高手不當,不去服侍那一大堆的主子,跑到中立之地來作威作福幹什麼?”
老人並未動怒,向帝國方向拱了拱手,道:“咱家受人所託,還個人情而已。現在人情還了,自然也該走了。”
淡眉男子道:“你確實該走了。要我送你一程嗎?”
老人笑了笑,道:“一把老骨頭了,怎需勞動殿下大駕。不過在離開之前,倒還有件小事要辦了。”
男子雙眉微揚,道:“什麼事?”
“處理兩個下人而已。”老人顯得輕描淡寫。
男子點頭,“我最喜歡看你們自相殘殺,請便。”
雲中雲海兄弟突然臉現驚慌,驚叫:“劉總管饒命!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下令的人是……”
老人忽然咳了兩聲,雲中雲海聽了咳聲,驟然顯得極爲痛苦,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卻阻止不了鮮血從口中涌出。他們氣息迅速低落,一頭栽倒在地,還在不斷掙扎,一時卻不得就死。
帝室老者飛到老人身邊,輕聲問道:“總管大人,爲什麼不讓他們說完?日後若那位問起來,也好有個交待。”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我老了,不想知道那麼多的事,聽到了也記不住。我看你也不年輕了,若是這次能活着回去,就把擔子卸了吧,謀個清閒點的位置,享享清福吧。”
帝室老者神色一凜,道:“多謝總管提點。”
老人點點頭,也不向衆人看上一眼,就此消失。空中那淡眉男子也隨之消失。
戰場上,帝國衆強者如夢初醒,卻是一驚。劉總管走了,可駱冰峰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