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墜之城一角,一座不起眼的小樓此刻重重戒備,守衛將各個路口都封鎖得水泄不通,旁邊屋頂上還架設了兩臺巨弩。就連一隻蒼蠅也別想出入。
一輛接一輛的越野車駛來,在樓外停下,看衣飾銜章,從車裡下來的都是大人物。
片刻後,一輛漆有軍部標識的軍車停在小樓正門口,吳道宇和一名上將從車內走下。
那名上將向四周望望,見到如此嚴密守衛,不覺有些意外。走向樓內之時,上將輕聲道:“吳帥,這次來的怎麼會是宗祿府?還是這麼大的陣仗。”
吳道宇臉色很是難看,冷道:“此案鐵證如山,不管是誰來,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上將忙道:“那是,那是。”不過看他臉上遮掩不住的憂色,顯然不覺得會如此容易。
兩人步上二樓,被引入一間會客室。
此刻不大的會客室內已經坐了七八人,赫然都是不墜之城各世家門閥的主事之人,還沒到的只有張趙二閥。
吳道宇居中坐定,冷哼一聲,道:“好大的架子!”
上將急忙捅了捅他,吳道宇這才發覺這句話把張閥也罵進去了。不過他素來自詡剛直,只是哼了一聲,並不覺得需要回寰兩句。
又過片刻,張閥和趙閥都來了人。張閥出面的是一名中年長老,身上還有關內侯的爵位,算是恰到好處。而趙閥來的則是趙君弘,就頗出衆人意外。
趙君弘是趙閥年輕一代四公子中最寂寂無聞的一個,近兩年纔開始綻放光彩,雖然沉穩幹練之風得到不少認可,畢竟年紀還輕,積累不厚,坐在這裡,無論戰功原力都顯得略有不足。
見了趙君弘,吳道宇臉上不滿之色更甚。其他世家中人倒是沉穩得多,不動聲色。張閥長老在門口遇到趙君弘,還向他打了個招呼。
衆人已經到齊,就從裡進走出一位三十出頭,面白無鬚之人,向衆人拱了拱手,然後立在一邊。隨後又有一名留着精心修剪短鬚,長眉細目、滿臉貴氣的男人走了進來,含笑頷首爲禮。
在座之人都是一驚,紛紛起身,回禮道:“睿親王!”
睿親王微笑點頭,選了個靠邊的空位坐了,然後招呼大家入座,道:“不必拘禮,我就是在帝都悶得慌,向陛下隨意討了個差事,藉機出來走走。今天我在這裡,就是看看而已,事情怎麼辦,還是由宗祿府的孫超孫大人說了算。”
孫超向衆人一禮,面無表情,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道:“下官宗祿府孫超,受命調查趙閥趙君度私通血族、勾結外敵一事。”
下面有兩人湊近,一人輕聲問道:“此事爲何會由宗祿府出面?”
另一人回道:“你糊塗了。趙君度乃是高邑公主所出,有帝室血脈,宗祿府出面天經地義。”
前一人恍然大悟,然後若有所思。
宗祿府向來是清貴之地,只專注與帝室有關的諸般事宜,普通文武大臣可能一輩子都不見到宗祿府的人。
雖說趙君度貴爲公主之子,但若只論血統,這樣的宗室血脈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而孫超一看就是鐵面石心之人,將這種人派出來處理此事,也着實耐人尋味。
衆人各懷心思,紛紛坐定。大多數人來前就對此持着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心態,打算坐看趙閥和軍部相鬥。確切點說,是看趙閥和右相一系相爭。
但是現在宗祿府出面,又有睿親王親臨,這事情就有點意思了。在場衆人有不少就在心下尋思,要不要選一邊站站。
睿親王目光掃過趙君弘,就含笑點頭。見睿親王如此作派,許多人難免再生一番心思。
吳道宇不願讓事態向不利於已的方向轉變,當下就道:“千夜名爲人類,實爲血族,鐵證如山。趙君度收千夜在從府,已有多時。以趙閥之能,怎會讓一個血族藏在族中這麼久而不被察覺?這不是勾結,什麼是勾結?!按帝國律法,勾結血族即是通敵,罪當處死。不殺趙君度,恐難服衆。”
這番話可謂擲地有聲,不過一衆門閥世家中人如同聾了一樣,個個全無表情。
趙君弘淡淡一笑,從容回道:“我趙閥爲帝國開疆拓土,斬敵無算,多少先人都戰死沙場。如果僅以微末小故,就捕風捉影,信口入罪,那天下還有忠義之士嗎?我倒是想要問問,吳帥祖上那時候又在幹什麼呢?”
吳道宇騰地站起,怒道:“區區小輩,爾敢辱我?找死!”
說着,他猛地擡起右掌,就要一掌劈落。以吳道宇的功力,這一掌若擊下,趙君弘必無幸理。可是趙君弘沒有半分懼色,含笑的雙眸自始至終看着吳道宇,笑容中盡是譏諷。
吳道宇似是沒想到趙君弘絲毫也不服軟,當下眼上忽有殺氣,一掌就劈了下去!
他右掌一動,世家衆人皆是大驚,沒想到在這種場合,他居然敢下殺手,一時之間就是有心攔阻的,也不及出手。
然而趙君弘依舊鎮定,連稍稍躲避的意思都沒有。
吳道宇一掌落到半途,狂瀾般的原力卷向趙君弘,最先到達的掌風銳如刀將他揚起的衣袍下襬切開。已有數人坐不住了,紛紛起立。
忽然間就風平浪止,吳道宇發現前方不知何時豎起一道柔如流水的屏障,而手腕則像被一隻手輕輕託了託,他含怒劈出的掌力竟然就這樣沒有聲息地消弭無形。
吳道宇心中惡念稍平,轉頭一看,見睿親王右手虛託,就是他隔空接下了自己一掌,頓時心中一凜。
睿親王素來沒什麼野心,最喜風花雪月,又一向和善,所以很少有人會有敬畏之心。然而只從這次交手,吳道宇就知睿親王其實戰力驚人。
既然睿親王已經出手,吳道宇就知再糾纏下去也討不了好,當下哼了一聲,道:“本帥就賣睿親王一個面子,不過小輩再敢胡說八道,定不輕饒!”
趙君弘卻不給他下臺階的機會,長身而起,拂了拂裂開的衣袍,向孫超道:“我母親乃是帝國高邑公主,我身上亦有帝室血脈。何時一介士族出身之人,能夠隨意斬殺帝室血裔了?孫大人明鑑!”
帝室血裔幾個字入耳,吳道宇不由又驚又怒,再次站起,剛想反駁,就聽孫超道:“今日本官乃是奉上命而來,非是兒戲。若再有人當着本官之面動手,那今日之事也不用再議了。”
孫超此言一出,許多人都是耳中鳴響,身體震動。
吳道宇心中又是一驚,光憑這幾句話中所含原力,孫超就距離神將天關不遠。再看他如今年紀和位置,肯定前途無量。此刻實無必要得罪此人,何況還有睿親王在旁坐鎮。一想到這裡,吳道宇心下暗恨,知道今天不要說專斷,就是壓制怕也很是艱難。
趙君弘此時卻是冷冷一笑,道:“吳帥如此急着想殺我,不會是心虛吧?”
吳道宇雙眉一豎,喝道:“本帥心虛什麼?”
趙君弘忽然提高聲音,朗聲道:“吳帥府上藏着那麼多血族少女,又是何意?你和血族勾結多久了?”
這一擊突如其來,吳道宇大爲意外,情急之下道:“豎子!信口開河!哪家府上還沒幾個血族姬侍”
此言剛脫口而出,吳道宇就知道說錯了話。帝國上下蓄養血族和魔裔少女蔚然成風,確實很多人家都有,可這種事情哪裡能夠擺到檯面上來說。
果然,世家中人做出恥與爲伍的表情,有人甚至還挪了挪椅子,明顯和吳道宇拉開了一些距離。
孫超依舊面無表情,正待開口,忽然間窗外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小樓都在微微震動!
此間都是強者,當下就有人臉色一變,道:“西北方向,九十公里!”
相隔九十公里震動都能夠傳到這裡來,顯然是有真正強者在交手。
吳道宇臉色忽然微變,似欲站起,不過又坐了回去。但他這細微變化,可逃不過衆人眼睛。
孫超臉色一沉,道:“不墜之城乃是帝國最後壁壘,怎麼都讓人打到這麼近的地方了?那裡是誰駐守?”
頓時數人面有異色,吳道宇臉色發黑,趙君弘垂下雙目,冷哼一聲。最後孫超皺了皺眉,轉向張閥長老道:“張兄有何教我?”
張閥長老回禮,淡淡地道:“那裡原本是君度將軍負責駐守,但是君度將軍被軍部羈押聆訊後,就由軍部派兵接手了防線。那段防線原本應在兩百公里之外,但是黑暗種族這段時間攻勢甚猛,連攻七日,就到了剛纔的位置。”
吳道宇實在忍不住,怒道:“黑暗種族只攻我這一段,對旁邊趙閥據點不聞不理,若不是趙閥通敵,何至於此?”
趙君弘一聲冷笑,“虧你也曾是鎮守一方的大帥!君度所在防線,自然是最危險也是壓力最重之地。四弟在時,未見我趙閥有一寸失地,怎麼輪到你們駐守,七天內就失地百里?若依你所言,固守是通敵,敗退纔是正道?那也不知吳帥在位時敗退了多少次?而今日在座的門閥世家又固守了多少次?”
說到這裡,趙君弘頓了頓,拂袖斥道:“無能之輩,竊居高位,反而四處攀咬,豈不是讓天下世家寒心?”
吳道宇環視四周,見那些門閥世家的主事之人均是神色有異,心感不妙。他是士族出身,一路拼殺到今天位置,免不了自視甚高,行事酷烈。早些年時,也頗積了些對世家門閥的怨氣,上位後自然少不了發泄報復。
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說得不當,就被趙君弘抓住大肆攻擊,還將在座的門閥世家通通拖下水。可吳道宇又不能就此示弱沉默,只好硬着頭皮接話。
雙方你來我往,再爭執片刻,吳道宇居然越來越滑向下風。趙君弘不僅邏輯嚴密,時時還有奇兵突出,讓吳道宇大感難堪。
一衆門閥世家的主事都是老謀深算之人,前面聽了趙君弘的話,看吳道宇當然不會順眼,但是不舒服歸不舒服,區區幾句話就想打動他們趟今天的渾水,卻也是不能夠的。然而再聽得片刻,衆人卻漸漸眼睛發亮,發覺在趙君度之外,趙閥居然還有這等英才。
趙君度起點實在太高,將來必是趙閥之主,大多世家根本拿不出合適的聯姻人選。可趙君弘就不一樣了,他是趙君度親兄長,然而越是有才,未來的地位卻會越是微妙,這點世家子弟都心知肚明,於是不少人動了選婿心思。
在場諸人並肩作戰多時,平日往來多了,彼此之間瞭解甚深,一看神色就能猜中對方大致想的什麼。大家各自沉思,一時之間把這個案子都拋到了腦後。
對他們來說,此案不過一場鬧劇。
千夜此人來歷不明,卻能得到趙君度這樣的天子驕子千般看重,偏偏軍部就在千夜聲名如日中天的時候,發現他有個女人是血族,而他本人又在被追捕的時候當衆自曝血族身份。這個局前半段也就罷了,後面攀咬趙閥的那段,簡直漏洞百出,不忍目睹,也不知誰家的手筆。使得袖手旁觀的一衆世家就想評說幾句,都不知從何下口。
因此在座這些主事人根本不關心過程,只等看趙閥和幕後擺佈這一切的勢力博弈結果。而接下來的聯姻也是聯盟,那可是一個家族的根本大計,不容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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