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聰明,難怪聖子對你念念不忘,也得到莉莉絲陛下另眼相看。”尤里的笑容再謙和都會給人陰冷的感覺,“愛德華殿下讓我轉告,他很快就會進入巨獸之眠,在這之前,你還有點時間仔細考慮一下他的提議。這個時間是二十四小時。”
夜瞳想也不想,道:“不用考慮,我不答應。”
尤里眯起眼睛打量着夜瞳,笑得就象看到獵物的屠夫,然後深深行了一禮,“希望您不會後悔。愛德華殿下特意爲您準備了禮物,這個禮物相當值得期待!”
尤里一路後退,直到退入來時的通道方纔轉身離去。他那誇張得不符合身份差距的禮節,給人以沉重壓力。
艾登默然許久,方說:“夜瞳殿下,再考慮一下我先前的提議吧。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和外面坐鎮的長老聯繫。就算愛德華親至,也沒有用。”
夜瞳這次沒有立刻拒絕,她垂頭靜立,許久才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說:“不了。謝謝你,艾登閣下。”
“以後請不要再對我用敬語。”
“好吧,艾登。我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我覺得在這裡分開比較好。”
艾登一怔,然後急道:“可是”
夜瞳擡起手輕輕搖了搖,艾登立刻閉上了嘴。夜瞳凝視着他的眼睛,慢慢,慢慢的又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離去,消失在溶洞的黑暗中。
直到她走後許久,艾登才如同失去了全身力量,重重跪倒在地,一拳砸進堅硬的岩石。
巨獸骸骨深處的戰鬥日漸激烈,時時可以聽到通道中隆隆激戰聲的迴響。敵人無處不在,各種兇獸和土著不再成羣結隊的出現,然而卻異常強大。這些兇獸和土著不受意志壓制,又對兩大陣營的原力攻擊有着異乎尋常的高抗性,格外難纏。
但不管怎麼說,兇獸實力再強,總不如兩大陣營的強者般手段繁多,搏殺經驗豐富。因此同級相拼基本還是以兇獸的落敗而告終。靠近中心區域的這段路程,反而是強者們走得最順利的一段路。
但是好運只維持了不長時間就結束,兩大陣營的強者們沒有等到後續援軍,從上方通道衝來無窮無盡的兇獸潮!
天堂地獄,只是一線之隔。
在這方巨獸意志覆蓋的天地也可以看到世界之巔的日月交替,但在縱橫交錯的地下溶洞,血腥長夜似乎漫無盡頭。所有強者都在廝殺掙扎,與無窮無盡的兇獸和土著殊死搏鬥。到處都是死神的獠牙,找不到一處避難所,每個人能夠做的只有殺,不停地殺。
自進入巨獸之眠之後,第一次出現永夜和帝國的強者背靠背戰鬥。在死亡面前,陣營間的分歧有時也可以暫時放下。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真的放下陣營仇恨,很多時候兇獸還沒有殺盡,剛剛並肩戰鬥的戰友就變成了敵人。
不知過了多久,當大部分人都筋疲力盡的時候,兇獸潮才漸漸被遏制。
一段地形被嚴重破壞的溶洞中,寂靜得有些可怕,只有水從洞頂掉落的滴答聲,其它什麼都聽不見。附近的通道不時有兇獸奔過,但它們都下意識地避開了這片區域。可能是因爲空氣中瀰漫的濃郁血腥氣,也可能只是來自本能的警告。
在溶洞深處,閃着一點忽明忽暗的火光。
千夜背靠洞壁坐着,慢慢抽着煙。距離上次被黑鈦湮滅彈打傷不過一天多點的時間,胸口位置不再滲出鮮血,但其它地方的情況卻要糟糕得多。
他身上的武士服已經和布條差不多,幾乎擰得出血水,裡面的戰甲劃痕累累,不過還好沒有什麼致命損傷,最醒目的是大腿上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東嶽被千夜隨意扔在腳邊,原本片塵不染,滴血不沾的鋒刃,像是承受了太多血腥,無光的重劍上蒙了一層色沉近黑的暗紅。
就在他軍靴邊,滾着一個兇獸頭顱,牛頭大小,沒有眼皮的獨目大睜着。當千夜指尖煙火亮起的剎那,藉着這點微光,可以看到溶洞的地上鋪滿了兇獸屍體,密密麻麻,有的甚至都堆疊起來,一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慄。
菸草的辛辣在千夜脣齒間繚繞,他體內正鮮血如沸。
在對付兇獸潮時,生機掠奪就是無可匹敵的大殺器。然而儘管精血已滿溢,千夜卻無心運轉玄篇煉化,在甘暢淋漓的殺戮過後,他只想靜靜坐一會,抽根菸,看着煙霧升騰,什麼都不去想。
千夜雖然沒有運轉玄篇,體內的血氣還是自行催動了沸血狀態,以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方法吸收精血。再點點滴滴沿着血脈反饋給本體,慢慢修復內臟和肌體的傷處。
煙火終於燃到了盡頭,千夜扔下菸頭,抓起東嶽,拖着它慢慢向通道深處走去。
另一個溶洞大廳,夜瞳站在中央,掃視着周圍。大廳異常寬廣,卻沒有任何兇獸出現,這很不正常。夜瞳就那麼站着,似在等待什麼。
過了片刻,空曠的大廳中忽然響起清脆掌聲,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男人走進來,衣領和袖口的裝飾都是血色玫瑰花徽記,花蕊是一個小小的金色蛇頭。他戴着一個黑色面具,只露出線條堅毅優雅的下巴。
“我親愛的夜瞳,你依然如夜空中的弦月一樣美麗,讓人難以自已。”
夜瞳望向他,冰冷地說:“愛德華殿下,你的恭維讓我受寵若驚。”
愛德華張開雙手,用有些誇張的語調說:“請相信,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會給你更大驚喜!”
“我很期待。”
愛德華作思索狀,擡起右手,停了一停,問:“在把這份珍貴禮物送給你之前,我很想知道,你對我的建議考慮得如何了?”
“我不答應。”夜瞳的話一向簡潔。
“噢!這真讓人難過!”愛德華捧住自己心口,深深嘆息,然後打了個響指,說:“親愛的,你讓我別無選擇。看來,只能把那份禮物送給你了。”
旁邊的通道響起腳步聲,兩排血族精銳戰士走進大廳。在隊伍中間,兩名戰士架着一個男人。那人看上去極爲虛弱,幾乎無法自己行走,那兩名戰士半架半拖他進來。他低垂的頭上蒙着黑色頭套,看不清面容。
愛德華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掀去頭套,夜瞳雖然竭力控制,仍是發出一聲驚呼。
那是卡奧斯伯爵,夜瞳的血緣父親!
“愛德華!”夜瞳的聲音充滿憤怒,甚至有些尖利。
愛德華慢慢拿下自己的面具,露出典型血族式的英俊面容,只是一雙如紅寶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中透着些許瘋狂。他向着夜瞳揚起手臂,“親愛的,這份禮物怎麼樣?”
夜瞳胸脯急劇起伏,好不容易纔平復自己的情緒,喝道:“你想要什麼?”
愛德華保持着笑容,“我想要什麼,你應該十分清楚。啊,沒關係,我對伴侶向來尊重而有耐心,可以再重複一遍。我想要你,嫁,給,我!”
“這不”夜瞳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愛德華打斷。
“親愛的,先別急着拒絕,這會讓我傷心的。啊,我明白了,一定是這份禮物還不合你的心意。這樣好了,我再給它作一點小小的裝飾,就一點!”
說着,愛德華撬開卡奧斯的嘴,指尖射出一縷血氣,直衝卡奧斯咽喉。被血氣一激,卡奧斯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吸血獠牙就伸了出來,用力咬在愛德華的手指上。
然而愛德華那雙蒼白的手堅硬得如同淬鍊過無數次的合金,卡奧斯的獠牙根本連表皮都沒有刺穿。愛德華捏住一根吸血獠牙,手指一用力,只聽卡嚓一聲,獠牙前半段就被生生捏碎。
卡奧斯發出無比痛苦的慘叫,全身都在抽搐,片刻後直接暈死過去。吸血獠牙受創,對血族來說是最難承受的痛苦之一。
看到這一幕,就連那些帕斯氏族的血族表情都變得有些不自然。所有血族,對這種痛苦都會感同身受。
愛德華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卡奧斯,手指又握住了卡奧斯那顆斷牙上半段尚完好的部分,淡淡道:“親愛的,你考慮好了沒有?我很期待將這點小小的‘修飾’做完呢!”
夜瞳全身都在顫抖,忽然雙眼迸發出血色光芒,瞳孔中映出愛德華的身影。
愛德華臉色忽然一白,身上血氣隨即猛然爆發,猩紅的血氣成柱,直衝上數十米,差點就觸到溶洞穹頂。
夜瞳一聲悶哼,後退數步,雙眼緊閉,眼角各有一道血線垂下。
愛德華慢慢散去血氣柱,鼻中忽然垂下兩道鮮血。他拿出一方白巾,擦了擦臉,看着白巾上的豔紅,眼中的瘋狂之色慢慢增加。
夜瞳勉強張開雙眼,那雙美麗得近乎完美的雙瞳中,此刻卻不知有多少血絲迸裂,惟有瞳孔依舊深邃。
愛德華並沒有去碰明顯受了重創的夜瞳,而是再度撬開卡奧斯的嘴,用血氣引出了他的吸血獠牙,輕輕用手指拈住。
“親愛的,你知道你的態度,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如果你肯配合,那就是完全不同的結果,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願意強迫你。但是,我的耐心很有限,而現在,它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在我捏碎它們之前,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最終的答案,是,還是否?”
傷口的劇痛又讓卡奧斯從昏迷中醒來,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夜瞳,頓時清醒過來,嘶聲喊道:“快走!不要管我!”
夜瞳臉上終於顯出忍不住的痛苦,咬牙道:“門羅不會放過你的!”
愛德華大笑,拍了拍卡奧斯無力垂下的頭,“爲了誰?他嗎?一個定居永夜的鄉下貴族?呵呵,哈哈!”
愛德華突然笑聲一收,冷冷地道:“親愛的,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現在,回答我!”
夜瞳看着再次因劇痛而掙扎起來的卡奧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輕聲說:“我”
就在這一刻,轟鳴的槍聲響徹整個溶洞大廳,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卡奧斯的胸口。那是一發威力巨大的原力彈,所過之處血核也化爲虛無。
卡奧斯臉上現出解脫的輕鬆,他拼命擡起頭望向夜瞳,儘管已經發不出聲音,但看他的口型,依然可以知道在瀕死之際,他想說的是:走!
艾登從黑暗中衝出,手中原力槍連續轟鳴,子彈狂風驟雨般轟向愛德華,同時領域如狂潮般推向帕斯氏族的戰士們。他衝過夜瞳身邊,只扔下一句話,“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