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霧區中,緩緩走出趙君度的身影。他微微眯眼,似是有些不適應秦陸明媚的陽光,然後吐了口濁氣,向要塞的守軍望了一眼。
他看這一眼不要緊,要塞守軍人人都是心頭一緊,如同被一隻無形之手握住般,說不出的難受,城頭上更是瞬間坐倒一片。一名老將軍臉色蒼白,握着胸口,喃喃地道:“這威壓,得和天王差不多了吧!”
趙君度殺氣收斂了些,但是身上仍然纏繞着濃濃的青黑原力,如同烈火燃燒。這原力火焰極爲霸道,身週數十米皆是死域,無人能夠接近。
趙君度仰頭,遙對要塞,說:“身上有傷,得用原力壓着。”
要塞主樓上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道在:“無妨!君度大人乃是國之棟樑,還是要愛惜些身體纔是。”
趙君度點頭不答,一飛而起,轉瞬間消失在天際,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濃濃的青黑尾跡。
要塞主樓上,一名中年將軍看着空中餘跡,低聲道:“張帥,您說,這趙君度……是不是修煉了黑暗原力?”
老人哼了一聲,道:“休要胡說!他修的是火煉真金之道,力圖逆天改命,這早已是人人皆知之事。”
“可是您看看,這火煉真金怎麼看都怎麼象是邪法。再說了,什麼火煉真金,還不是他趙閥自己說的嗎?還有,就他剛剛這做派,可不象是壓制傷勢啊,明明就是示威嘛!”
老人眼角微不可察地顫了顫,道:“你再這樣說話不小心,萬一傳到趙閥耳中,我可護不了你。”
中年人趕緊道:“我這不也就在您面前說說嗎?”
帝都,趙府大門緊閉,府內一片寂靜。忽然間空中響起一聲驚雷,府中暗了一暗,下人們都是習以爲常,徑自做着手中的事。
趙君度出現在書房門口,推門而入,在書桌後坐定。當下就有親隨侍女送來茶點和乾淨外袍,又道:“大人,藥湯已經備好,您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也好。最近有什麼事嗎?”
“墉陸那邊來了封信。”
趙君度本已走向浴房,聽了這話立刻停步,道:“把信拿來。”
親隨飛奔而去,飛奔而回,奉上一個信封。趙君度拆開信封,越看臉色越是陰沉,看罷後哼了一聲,道:“準備衣甲,我要去軍部走一趟。”
親隨不敢違逆,正要下去辦事,忽然廊角走出一人,淡道:“到軍部去幹什麼?”
此人正是幽國公趙玄極,趙君度先是躬身一禮,方道:“自然是去看看,自長生王之後,又是誰在算計我們趙閥。”
趙玄極雙眉緊鎖,看看趙君度身上繚繞的黑氣,道:“你這火煉真金之法,是不是修得太猛了些?”
趙君度道:“心境有些燥,也還控制得住。”
趙玄極指了指那些繚繞黑氣,道:“這又是什麼?我們趙閥功法,可沒有這種東西。”
趙君度坦然道:“紫極而生青,那麼青極呢?任何顏色到了極處,都是黑色。”
“這裡面有黑暗原力?”
“不止是黑暗原力,還有怨念、殺氣、血肉精華,種種混在一起,再與我的青氣結合,就成了這個。”
趙玄極深深看了他一眼,緩道:“這可不是正途。”
“正途已經無路可走了。”
趙君度一語雙關,趙玄極嘆了口氣,道:“你這個樣子,軍部還是不要去的好。”
趙君度嘴角微揚,露出莫名的笑,道:“我殺的黑暗種族太多了,才成了這個樣子。怎麼?有人看不慣嗎?”
趙玄極嘆了口氣,道:“你隨我來,我們一老一小也有很久沒有喝茶了。”
“從來都沒有過。”
趙玄極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們承恩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個德性,難怪總是要高邑來收拾手尾。”
聽到母親的名字,趙君度身上的黑氣收了收,隨着趙玄極進了茶室。趙玄極取出一個小木盒,珍而重之地倒出幾片茶葉,隨即煮火烹茶,無比專注。
趙君度不說不動,安靜等着。看他身上躍動的黑氣,就知道想要這樣靜靜坐着,也是不易。
片刻之後,趙玄極一杯茶總算烹好,遞了過來。趙君度接過,一飲而盡,身上黑氣頓時如雪遇豔陽,層層化去。
趙君度深深一禮,道了聲多謝。
趙玄極擺了擺手,道:“你我雖然輩份有異,但現在身份已是相當,再說我們趙閥也不是講究俗禮的,不必多禮。”
黑氣一去,趙君度身上衣袍就開始滲出血跡。他低頭看看,隨手按了團原力上去,止住流血,說:“其實有這些雜氣,還是很長殺力的。”
“小利大害,不足取。”說罷,趙玄極神色一肅,道:“你要去軍部,可是爲了軍需物資外運繳稅一事?”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這也是過往的成例,否則的話,戰時物資價格飛漲,各世家若都是偷偷外運販賣,那還得了?”
趙君度道:“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現下除了墉陸,哪有大宗物資外運的?帝國禁衛艦隊那麼多地方不去,非要守在前往墉陸的航道上,爲的是什麼,還用得着我說嗎?”
趙玄極不動聲色,“但他們總是佔住了道理。”
“講道理的方式有許多種。”趙君度冷笑。
趙玄極撫須道:“道理已經講過了。”
“哦,是嗎?怎麼講的?”
趙玄極緩道:“過不了幾天,就會有詔令下來,冊封你爲榮國公。”
趙君度雙眉一挑,道:“這個封號有點意外啊!”
榮國公的封號可謂極大的榮耀,光是從榮這個字上即可看出,再對比一下趙巍煌那個封號就明白了。
按照慣例,名號上帶有國公字樣的,基本都可以世襲,只要家族能保持領土,哪怕軍功稍遜也有回寰餘地,渭國公宋仲年就是一個例子。
若榮國公這個封號真給得名實相符,那就意味着趙閥從此也是一門四公,基本格局與張閥無異。所差者,不過是青陽王張伯謙一人而已。
趙君度雖然晉升神將,但是傷了根基,一致認爲前路已盡。在這種情況下,帝國正常做法是封個不世襲的國公,或是如現在般擔元帥銜,統領軍團作戰。到了老去之時,子孫可襲侯爵。
這纔是一個前路無亮的神將正常待遇。
趙君度何等聰明,稍想了想,就冷笑道:“原來是換了這個!墉陸那塊肉,已經這麼肥了嗎?”
趙玄極嘆了口氣,道:“不換也是不成,對面搬出了大義和祖例,於情於理,都站得住腳。”
“誰的情理?千夜在新世界,一人壓住整個摩薩爾狼人,這難道不是大貢獻?”
“摩薩爾狼人就在千夜旁邊,他不想擋也得擋,這不是能談的條件。”
“他們這樣做,就不怕千夜斷了供應?若不是他源源不絕的供應樹液,我們哪有可能集結與黑暗種族相當的大軍,更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趙玄極嘆道:“集結大軍是一方面,你和子寧的指揮征戰也是一方面。就連我都認爲,你和子寧的因素更重要一些。”
“我……”
不等趙君度說完,趙玄極就搖頭,“無論他們怎麼做,你與子寧都會爲帝國盡力征戰。所以這也不是能談的條件。”
趙君度哼了一聲,冷道:“他們倒是把人心算得很準!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算過,此戰之後,他們可還能得善終?”
“你覺得呢?”趙玄極反問。
“他們究竟是誰?”
趙玄極道:“在決定之前,此案送到了指極王府,他老人家閱後就道了八個字:於國有利,大局爲先。”
趙君度大爲意外,“指極王?他老人家怎麼會……”
趙玄極道:“現在不少人都知道千夜與老王爺關係特殊,或許正因如此,那些人才把案子送過去,由他來定奪。”
趙君度沉吟不語,許久後方道:“您覺得,此事有沒有可能就是老王爺的意思?”
“枝強幹弱,也不是道理啊。”趙玄極意味深長地道。
趙君度身上氣勢徐徐而落,道:“即是如此,那我就不去軍部了。”
說罷,他長身而起,趙玄極在後問道:“你去哪裡?”
“回新世界。不把魔裔的要塞端了,我心裡這口氣咽不下。”
趙玄極並未阻攔,而是道:“也罷,我這就着人去指極王府通氣。”
片刻之後,趙君度換好衣甲,乘上浮空艦,又向新世界大門而去。
此時此刻,指極王正自品茶讀書,聽到親隨通報的消息,他凝思片刻,自語道:“這小傢伙,或許已經猜到什麼,纔會如此不留情面。也罷,我這把老骨頭閒得也有些久了,正好去會會老朋友。”
他長身而起,吩咐了幾句,就離開王府,飄然而去。
數日之後,一個消息如同驚雷,在整個帝國炸響。
趙君度和宋子寧揮軍直入,一舉擊潰魔裔大軍,攻破了梅斯菲爾德的要塞,將這一支魔裔名門徹底逐出新世界。與此同時,梅斯菲爾德家主爲挽回敗局,悍然出手,被指極王接過。
兩大世間頂級強者在新世界爆發了天王大君間的第一場對決,結果激起新世界的惡意極大反撲,各自受傷。
指極王和梅斯菲爾德家主雖未來得及分出勝負,但是這一支魔裔卻被逐出新世界,可謂一敗塗地。
此役之後,趙君度再次名動帝國,風頭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