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雖有才智,但畢竟自小在宋閥大宅中長大,沒有經歷過多少大場面。沒有磨練,才幹終究有限。她若是想要自已重建宋閥,那隻能說是被野心衝昏了頭腦。可若換了是宋子寧,就全然是另一個故事了。
新建宋閥,不,應該說是宋家,聽起來是不錯的主意。如果藉此能讓宋子寧有個新的開始,那就再好不過。
宋慧在旁邊偷偷看着千夜神色,訝道:“你不生氣?”
“我爲什麼要生氣?”千夜有些莫名其妙。
“因爲我打算把七哥挖走啊!他當了新宋家的家主,就得分很多精力在這邊,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樣,天天撲在你的闇火上了。”
“如果他喜歡,我怎麼可能反對?”千夜道。
“好吧,你們感情真好。”
這又是一句讓千夜想打人的話。他把宋慧轟了出去,讓她去找副官把軍官團打散編入部隊,這是一件花時間的事,沒有幾天是辦不好的。
徹底佔領遼城又花了幾日時間,千夜帶來的三四千傭兵,在這麼大的城市中就象一把鹽撒入大海,轉眼間就看不見了。當是看守一些要害部門和重要工坊都不夠,城市的內外防禦更是無從談起。
好在千夜手握艦隊,時時刻刻都有一艘浮空戰艦在城市上空盤旋,地上也有精銳部隊隨時待命,並不擔心局部的暴亂會變成真正暴動。
南若懷這些天繼續馬不停蹄地拜訪城內各家族以及各大商行工坊,前兩日對那幾個最頑固家族的清洗頗有成效,不再有人敢將他明着拒之門外。而南若懷談不上口才便給,態度卻始終謙沖溫和,反而給人很有誠意的感覺。
他畢竟是鄭王之子,登錄明冊的王子,繼位資格的欠缺無非在母族位份上,但誰都知道後宮位份來自前朝勢力,子憑母貴固然是常態,母憑子貴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很快就有多家表態效忠,遼城形勢迅速平靜,有幾家大的工坊已經在準備復工,另外幾家大商行主事也一一前來拜見,看看千夜這邊會有什麼樣的訂單。
再見千夜時,南若懷本是滿心歡喜,準備得一番誇獎的,沒想到他看見的千夜,坐在桌後,臉上似有一層淡淡陰雲。
南若懷邀功心思頓時斂去,小心地問:“千夜大人,可是我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千夜看了他一眼,道:“你已經做得不錯了,只不過,這對我來說還是不夠。”
南若懷大着膽子問:“那我該如何?”
千夜道:“鄭國之亂,在於諸子爭位。如你登上鄭王之位,那會如何應對你那些兄長?”
南若懷想了想,一咬牙,道:“其他哥哥姐姐也就罷了,目前爭位呼聲最高的二哥,五哥和十一哥,非死不可!就是留着他們,日後多半也要反。您若是想要一個能夠完全配合您大業的鄭國,就只能這樣。”
千夜又問:“好,清掃他們。那麼是連根拔起,還是隻誅本人?”
這一問難倒了南若懷,他思索良久,方道:“只誅本人,他們家人必會心生怨恨,而且姻親故友瓜蔓相連,他們後人畢竟身有王室血脈,今後怕那些心有不甘的部下繼續擁立。這樣下去,怕是永無寧日。但若牽連太廣,卻又要殺太多人,何況許多部下只是奉命行事,自已也沒有多少選擇。或許在這二者之間做個選擇會比較好。”
千夜點了點頭,道:“我不想在鄭國耽誤太多時間,一旦永夜那邊知道了我們的動向,可能就會有大動作。所以,我沒那麼多時間慢慢和你那些哥哥姐姐們耗。這樣吧,你去擬一份名單,類似於遠境城主,遼城城主這樣冥頑不化的,都放到名單上。”
南若懷打了個寒戰,頭深深低了下去,道:“是,大人。”
千夜看了他一眼,說:“你現在連戰將都不是,坐到大位上,未免難以服衆。不過你天資積累都算不錯,我手上還有些輔助藥物。你這幾天就不要到處跑了,專心晉階戰將吧。我會在英靈殿上給你劃個修煉區域的。”
南若懷又是驚喜,又有些隱隱的失落,道:“多謝大人!”
晉階戰將是每個戰兵的夢想,但是以輔助藥物晉階,多多少少會影響一點將來的潛力。不過歷代鄭王成就神將的也是不多,南若懷更深知自己無望神將,倒也沒有抗拒。比起大位,一點點未知的潛力算什麼。
千夜起身,負手道:“若要事情順利,就得讓那些心懷僥倖的人明白事不可爲才行。你們鄭國,目前爭位呼聲最高的就是你二哥吧?”
“是,他本是父王最寵愛的玉貴妃所生,自己也聰明勤力,又娶了國師的孫女,所以得到國師的鼎力支持。以在下看來,國師就是二哥最大助力。”
“國師?是那個劉中遠嗎?”
“是的。劉師受封國師已有三十餘年,在國內聲望極高。平心而論,二哥的武力和政務都不是特別突出,只是有了國師支持,他纔會成爲最有望大位的人選。單論政見治軍,有幾位兄長不在他之下的。”
“也就是說,只要這個劉中遠還在,你就成不了鄭王。”
“是的。”
千夜點了點頭,說:“即是如此,那就不要再繞彎了。你給劉中遠送個信,就說七日之後,我要在王都門外與他一戰。如果不敢來的話,就把國師的名頭卸了,不要再插手國事。”
南若懷大吃一驚,忙道:“萬萬不可!國師可是神將,大人您不能以身犯險啊!”
現在千夜是他最大的靠山,萬一千夜出了什麼事,他絕對沒有好下場。
“神將?都一百歲,還僅僅是神將而已,又有何難?”
南若懷硬着頭皮,再勸道:“不如請卡蘿爾閣下出戰吧。”
“這種小事,還用不着她。”
沒過幾日,千夜要挑戰國師劉中遠的消息轟動了整個鄭國。各路王子本來就對南若懷如火箭般躥升的速度極爲震驚,就連靠前的幾位王子也有放緩彼此爭鬥的態勢,想要看看這個廢物弟弟的助力從何而來。
結果二王子老巢被抄的消息剛到,就又傳出千夜指名挑戰劉中遠。是以這幾日二王子的心情極差,不光摔了所有心愛的花瓶古董,還斬了兩個妾侍。遼城被佔,二王子就少了一半的實力,如果劉中遠再輸了,那麼二王子就是大勢已去,再無翻身餘地。
象他這種本來呼聲極高的,爭位失敗的下場只會比普通人更慘,無論是誰上位,斷無留着他和他子嗣後裔的可能。
一通發作之後,二王子就命下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查出千夜的底細,看看是誰敢如此膽大妄爲,竟要挑戰國師。
劉中遠在鄭國任國師三十餘年,聲望之高,還要蓋過鄭王,而他的實力傳說也在鄭王之上。在鄭國,劉中遠就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別說他本人,平日裡就連他的徒子徒孫也無人敢招惹。
已有的情報顯示,千夜還沒有晉階神將。想到這一點,二王子才稍稍安心。
七日轉眼即過,約戰之日已經到來。
天尚未亮,王都東門外已是人山人海,就連嚴令不許閒人出入的城牆上都站滿了人。這些人多是城中頭面人物,各有神通手段能夠上城,連城防軍也不願得罪。
那些沒本事的,就只能在城外找個地方,伸長了脖子,惟恐錯過什麼。
清晨七時正,王都東門大開,一隊隊身着白色勁裝,背劍挎槍的武士魚貫而出,前面數十人執掃帚水桶,掃地灑水,清路壓塵。中間數十人手捧紅毯,一塊塊鋪在清掃過的地面上,轉眼間造就大片華麗殿堂般的平地。
然後又有數十人持各種部件木板,搭出一個一人多高的平臺。又有八名健碩武士,合力擡一張高椅,躍上平臺,將寶座輕輕放下。
那寶座材質不凡,看上去非金非木,極爲沉重,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寶座就位,白袍武士們就分列高臺兩旁,肅立不動。
這臺,這椅,自都是給國師準備的。只是臺已搭好,椅上卻是空空無人,衆人等了片刻,還是不見國師出現,不禁有些騷動。不過那數百白袍武士都是國師的徒子徒孫,個個身家不俗,戰力高強,幾百人站在一處,無人敢上去招惹。
就在衆人等得脖子都酸了的時候,城內響起一聲悠長鐘聲,原來已經是八點了。這個時間是城門正常開啓的時間。平日王都四門不閉,只是現在諸王子爭位,爲防萬一,王都重拾舊制,子夜閉門,早上纔開。
鐘聲未盡,衆人忽然覺得眼睛一花,寶座上已多了一人。他寬袍大袖,白衣飄飄,鬚髮如雪,臉上肌膚卻宛若嬰兒,正是國師劉中遠。
劉中遠威震鄭國數十年,此際自天而降,宛若神仙,如何入場,竟無人能夠真正看清。待得確認國師到場,東門外頓時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國師已到,千夜卻還沒有動靜,衆人頓時紛紛咒罵。
一名中年白袍武士來到劉中遠身邊,輕聲問:“師父,現在怎麼辦?”
劉中遠雙眼不開,淡道:“這天還早,急什麼?就等到正午吧,就算他們是蠻夷之士,我們修行之人,也不能失了禮數和自持之心。”
中年武士一臉慚愧,連聲稱是。劉中遠則淡定坐着,雙眼似開似闔,彷彿可以一直坐到地老天荒。
看到國師如此淡定,旁觀衆人信心就更足了。
又過片刻,就在人羣變得漸漸焦燥之時,忽然有人手指遠方,叫道:“那是什麼!?”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方天際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正在迅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