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殿下。”
馬車在一座低矮的棚屋前停了下來。克里斯蒂安下了馬車，隨後將馬車上的約瑟夫扶下來。今天早上一醒來之後衛兵就上來報告約瑟夫來訪的消息，給了克里斯蒂安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沒想到這麼快，約瑟夫就下定決心，要和克里斯蒂安綁在一起。這又讓克里斯蒂安的信心增強了一分。
棚屋的門是打開的，一張破舊的粗布遮掩着房內的場景。薩曼走在前面，掀開粗布，克里斯蒂安和約瑟夫彎腰走進去。棚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作桌上，擺着一盞明亮的油燈，燈線所及範圍卻只有靠近桌子的位置。卡利卡多便蓬頭丐面的坐在工作桌之後，神情專注的在一大堆混亂的材料之中忙碌。
“不要動我的東西。”略帶怒氣的提醒一聲，卡利卡多擡起頭來，透過一塊透明鏡片打量着門口的兩人。克里斯蒂安放下手中一塊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圓盤，聳了聳肩。
卡利卡多又低下頭去，道：“是你。你有什麼事情嗎？”
克里斯蒂安走到工作桌旁，彎腰行了一禮，道：“今日來，是想要向大師詢問一下，從什麼地方能夠找到忘川的水。”
卡利卡多停下手中的工作，擡起頭，推了推鏡片，冷冷道：“我又不是巫師。想要知道去地獄的路，問我幹什麼？你去問巫師啊。”
克里斯蒂安唯有苦笑。巫師和忘川的水差不多一樣難找，菲林堡內，雖然有許許多多號稱可以預言未來，神通廣大的巫師。但是憑藉他們的學識，恐怕克里斯蒂安還不如問自己來得更好。克里斯蒂安只在小的時候，曾經向那些巫師問卜過，那個巫師告訴身前的小殿下，他會成爲菲林的皇帝。可是今日的克里斯蒂安，很清楚那些巫師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而已，根本沒有傳說中主掌自然的能力。
克里斯蒂安再行一禮，道：“學生今日誠摯爲求忘川的水而來。我相信，大師既然知道曼珠的眼淚，也應該知道忘川的水在哪兒能夠找到。還請大師告知一二。”
“我的確是知道，”卡利卡多歪着腦袋，聲音古古怪怪的說道，“可是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因爲我給過你禮物啊。難道我的禮物是白給的？克里斯蒂安差點讓這句話脫口而出，幸好他聰明的閉上了嘴。鍊金術師以煉化金屬，追求將石頭變成黃金的方法作爲畢生目標，一個個都桀驁不馴、不同常人。克里斯蒂安自然不可能用那人家的手短之類的世俗想法去揣測卡利卡多的心意。
“殿下。”
約瑟夫原本不明白是什麼事情，選擇了安靜的等待。此刻見克里斯蒂安一再吃癟，突然開口道：“你所說的忘川的水，可是遺忘之河的河水。傳說中服用之後，就可以遺忘前世今生的神秘藥水嗎？”
克里斯蒂安一怔，道：“正是。”
原來這忘川，因爲河水有讓人遺忘一切的功效，也被稱之爲遺忘之河。
“怎麼，約瑟夫大人難道瞭解忘川嗎？”克里斯蒂安急切的問道。
與克里斯蒂安相同，卡利卡多也突兀地擡起頭，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身前的約瑟夫。如果把目光比作刀的話，那麼卡利卡多大概已經將約瑟夫解剖掉了。
約瑟夫微微一笑，不急不緩道：“這忘川，臣也只是略有耳聞。不知其所在，但是，既然這忘川是傳說中的冥界之河，也就只有死人才能前往。我們活着的人，有誰知道它的所在呢？殿下不必在卡利卡多大師身上浪費時間了，大師也不是什麼事情都知道的……他又不是巫師。”
“混蛋，白癡。”
卡利卡多激動的努嘴，竟然被約瑟夫利用了自己的話反過來攻擊自己。卡利卡多躍躍欲試要站起來將手中的小鐵錘狠狠的砸在約瑟夫的頭頂上，“卡利卡多什麼都知道，只有你們這些孤陋寡聞、不學無術的傢伙，纔不知道。”
“而且，”約瑟夫繼續針鋒相對道：“既然當年曼珠已經抵達了忘川，她爲什麼不喝下忘川的水，遺忘種種過往，而是在明知道不可能找回自己丈夫的情況下，苦苦等待，哭泣而死呢？這恐怕不符合常理吧。”
卡利卡多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裝腔作勢地一笑，身子微微後傾，鄙夷的看着約瑟夫，道：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喝遺忘之河的河水呢？……曼珠皇后深愛着自己的丈夫，怎麼可能選擇遺忘他呢？也就是你這種沒有愛情的貴族老狗，纔會想到喝下遺忘之河河水這種做法。但是當年曼珠皇后的確是喝了遺忘之河的河水，據《黑暗典籍》的記載，當年陪同曼珠皇后前往地獄的衛兵，爲了挽救皇后的生命，強迫她喝下了忘川河水。可是，即使這樣，她仍然沒有遺忘掉自己的丈夫。”
“順便說一句，《黑暗典籍》就是當年帶領曼珠皇后前往煉獄的巫師返回大陸之後，寫成的書籍，上面明明確確的記載了前往地獄的方法。”
卡利卡多牛逼哄哄的用鼻孔看着身前的約瑟夫，一臉的挑釁。
約瑟夫卻當做沒看見一樣，搖着頭輕輕一笑。克里斯蒂安佩服的看了約瑟夫一眼，沒想到約瑟夫一席話，竟然讓卡利卡多吐露了那麼多東西，甚至將《黑暗典籍》都說了出來。《黑暗典籍》是大陸明確禁止的禁書，因爲當年寫成此書的人，是一個黑暗法師。黑暗典籍之中，記載了那個黑暗法師一生的經歷和他所研究出的黑暗魔法，其中包括了完全違揹人性的亡靈魔法。
約瑟夫冷冷一笑，繼續挑釁道：“黑暗典籍這種禁書，連菲林堡的皇家圖書館內都沒有藏本，你一個普通的鍊金術師怎麼可能看過？看來所謂的卡利卡多大師，也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啊。想來，你大概也只聽說過它的名字，而沒有真正看過吧。”
約瑟夫故意將嘆息延長，彷彿設身處地的爲卡利卡多惋惜。卡利卡多瞪圓了眼睛，盯着身前一頭銀髮的傢伙，咬牙切齒的嘰裡咕嚕道：“哼，隨你怎麼說。你說我沒有，我就沒有嗎？出去，出去……像你這種腦子被亡靈吃了的傢伙，看着就討厭。你以爲我這麼蠢，隨便激我一下我就會告訴你嗎？天真。”
沒想到，卡利卡多生氣起來，還有一點孩子氣。
克里斯蒂安苦笑，俯身第三次行禮道：“懇請大師指點，什麼地方纔能夠得到忘川的水。克里斯蒂安必有重謝！”
卡利卡多坐回座椅上，喃喃道：“看到沒有，看到沒有。什麼叫聰明人？我就喜歡這種聰明人。好說好說，只要你把上次給我的那東西，來給我弄一份來，我就告訴你。”
稀土。
克里斯蒂安笑容僵在了臉上。稀土這種東西，產量稀少，而且只在大陸的南部山脈之中才有產出，疆域與南部大陸根本不接壤的菲林帝國，更是稀少不已。偏偏這東西含有多種豐富的元素，是傳輸中最適合修煉鍊金術的材料。克里斯蒂安當年只是獵奇心理收集了一部分，根本沒有準備太多。
“好！”
克里斯蒂安果斷的答應了下來。稀土在珍貴，也不過是尋常黃金能夠買到的東西，而忘川的河水，卻是有錢也無處可買的。
卡利卡多道：“東西你自己抽時間給我送來，我相信你的爲人。至於忘川在哪兒，我是真的不知道。誒誒……彆着急啊。年輕！但是我卻是知道忘川的水在哪兒可以得到。就在你家的墓地之中，大概是第二任，還是第三任皇帝的墓裡，就收藏有這麼一份遺忘之河的河水。至於怎麼得到，你自己去想辦法，我就不負責了，記得把稀土給我送來就好了。”
“對了，順便附送一個消息。雖然曼珠的眼淚是無色無味，不着痕跡的****。但是下毒的人也不是不可以找到，曼珠的眼淚必須由下毒者服下彼岸花的露水，然後讓中毒者吞下自己傷心的眼淚。這樣，中毒者纔會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滿滿長夜裡，一次又一次輪迴經歷下毒者的痛苦，最後肝腸寸斷而死。”
卡利卡多一次性說了那麼多話，也有些喘不過氣來。
克里斯蒂安與約瑟夫兩人面面相覷，想不到當年相愛的兩人，留下的東西，竟然在後世會變成毒藥。不過，倒也是給下毒增加了諸多限制。
“約瑟夫大人覺得，是誰給父親下的毒？”坐在馬車之中，隨着馬車搖晃，克里斯蒂安閉着眼睛，冥思着問道。
馬車內沒有一絲冷風，四周還用布好好的隔絕了冷空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越來越接近冬天的緣故。約瑟夫竟然打了一個寒顫，臉上瞬間沒有了血色。當然，克里斯蒂安並沒有注意到約瑟夫的舉動，片刻之後，約瑟夫聲音沙啞的答道：“臣駑鈍，不敢揣測是誰做出此等膽大包天的事情。但是，臣私下以爲，陛下所中之毒，一定與食物無關。”
哎
克里斯蒂安遺憾的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