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普洛從未想到過,自己有生之年會接到這樣一封“讀者來信”: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請先不要過於驚喜,雖然之後你肯定會如此……
兩日之後的夜晚,駝人帝國西錘沿海,在下圖標識的位置,會有聯邦的沃夫加(極地熊人大酋長之子)與帝國的格爾桑(雙峰貴族、駝人第一薩滿)進行會晤。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錯過這則消息。當天應該會下雨,是個潛行伏擊的好天氣。
署名:看過你那有毒作品的冷漠讀者。”
待它閱讀完陶板上的文字,特殊的法術就被突然觸發,原本承載着文字和圖畫的陶板變成了細沙,散落在深海的海底。
這條七腮議會的議員、強大而古老的底棲魔魚雖然完整地記下了全部內容,但是仍舊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它少了一樣重要的“證據”,沒法向其它底棲魔魚證明自己曾經的計劃已然成功。
幾十年前,爲了攻略陸地,託普洛想出了一個和其它七腮底棲魔魚“尋找更合適兵源”迥然相異的絕妙主意。
下了很大功夫,這條底棲魔魚用觸鬚握住刻刀,一筆筆在泥板上寫出了一部名爲《託普洛的日常》的作品。
那上面未有一點使用法術或者靈能的痕跡,爲的就是通過“僥倖逃生”的落難海員,將其散播向帝國和聯邦所統治的土地,進行“文化入侵”。
可誰承想,無論是極地熊人還是駝人,他們記錄文字所使用的羊皮紙是那樣昂貴,託普洛的作品根本沒有流傳於世的機會。
文化入侵的失敗,讓它受到許多來自同族的奚落,那件事一直讓它耿耿於懷。
“默默爬”,底棲魔魚用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詞彙發出一聲抱怨。
突然,它大腦之中靈光閃現——那封信上不是傳達了一個消息?不妨試一試。
反正即便失敗了,也不過損失一些怪物軍隊,但如果成功了,新的“證據”自然就會出現。
“哈哈哈!”
託普洛張狂地大笑起來,攪動起深海的海水,發出一陣陣無意義的咕嚕聲。
……
海岸邊上,就在駝人守衛隊長揮動斧戟,要把司庫長老斬殺當場時,格爾桑及時阻止了他。
“那個放信號的人被抓住了,”年邁的雙峰駝人指了指遠處,準備吞下毒丸自盡的浮筏人已被奎斯生擒。他的下巴被扥脫臼,毒丸也被取出,“小心戒備周圍,敵人顯然早就制定了連環的計劃,盲目撤退會更加危險。”
格爾桑話音剛落,不遠處停放裂蹄牛車的地方就發生一聲巨響——“轟隆隆”,暴起的火焰引燃了牛車。由於被濺上燃燒着的滾燙鯨油,拉車的裂蹄牛們痛得發了瘋,它們拖着同樣着火的大車,拼命地向四周奔跑衝撞。
有幾頭慌不擇路的裂蹄牛衝向海邊衆人,眼看就要撞入防禦警戒隊伍裡。尖角閃耀着致命的寒光,蹄子重重地在沙灘上踩出一個個淺坑。這些龐然大物已不復原先的溫順本性,駝人守衛們無論怎樣喝止都無濟於事。
“閃開!”
沃夫加撥開擋在身前的一名單峰駝人,掄起戰錘從側面砸翻了一頭跑在最前面的裂蹄牛。
然後這位極地熊人大酋長之子就將戰錘往身邊一扔,雙手攥住牛角將其挒了起來。
他微微曲着雙腿,腰板後傾雙臂較力,把裂蹄牛舞動成一個旋轉的陀螺。
“走你!”
吐氣開聲,沃夫加將這頭畜生平飛着扔了出去,來了個橫掃千軍,將其它衝向衆人的裂蹄牛一下子全部鏟翻,只能躺在沙灘上“哞哞”地哀鳴。
他這一手力挽狂瀾博得了衆多喝彩,不光是同族的極地熊人,就是駝人守衛們也投來了欽佩的目光。只有浮筏人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精彩——他們都將頭轉向海面,望着逐漸向岸邊加速衝過來的環形基地,目瞪口呆。
環形基地既沒有升起風帆,也沒有放下長槳,而且僅憑浪涌的力量,也並不足以帶動一直拖在海底的沉重石錨。
“有怪物!”、“救命!”、“或者塊逃!”……
還留在環形基地裡的浮筏人也看到了岸邊舉着火把的身影,立刻調整着風燈,魚脂做成的蠟燭忽閃忽滅,發送出特殊的燈語訊號。
嘴脣翕動,快速讀取着族人們傳遞過來信息,靠近海岸站立的司庫長老神色驟然鉅變。
他一把拉住身旁格爾桑的袖袍,指着遠處沉浮的海浪,驚恐地說道:“大人!那裡……海里面的怪物就藏在波浪裡,推着環形基地!”
其實除了他們,奎斯也發現了波濤之下的異常:長着類似蛤蟆腦袋的魚魔怪、身披甲殼的甲伏怪就躲藏在海面之下,正乘着海浪的推動,快速靠近這片海岸。
它們就像水流衝入狹窄的河道般洶涌激盪,互相推擠着,爭先恐後卻詭異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顯然有人,或者什麼東西在指揮它們的行動。
“準備……”
格爾桑本來想說的“撤向沙漠”還未來的及說出,衆人腳下的大地突然震顫不已。在靠近沙灘邊緣的地方,沙地憑空塌陷。
幾隻碩大的沙蟲頭顱彈了出來,然後又縮了回去——它們並不負責戰鬥——大量的怪物從殺蟲挖通的隧道中鑽出,辨別了一下方向,馬上就向聚集在海岸邊的衆人發起衝鋒。
駝人守衛隊長格勒對於此地最爲熟悉,他立刻向格爾桑說道:“大人,那邊有座懸崖,上面有帝國的臨時哨所,可以據險而……守住一時是一時。”
在生死存亡的危機面前,所有人的執行效率會大幅提高。即便是沒有招呼其它人一起行動,當駝人們開始沿着海岸線狂奔,極地熊人和浮筏人馬上就跟了上來。
爲了不暴露自己攜帶的空間裝備,在逃跑經過瞻遠號停泊位置的時候,奎斯特地上船拿出藏在暗格裡面的兩柄長劍和一根長矛,而後才追上奔逃的隊伍。
“拿好武器,”奎斯將一柄精鋼打造的長劍塞到了科斯手裡,這個小男孩因爲想要等自己,一直綴在隊伍的末尾,“在我身邊你沒機會用它,我不在時則要握緊它。”
看到少年藍龍拿出來的鋼鐵武器,有幾個跑在他們身邊的浮筏人露出了嫉羨神色。只不過奎斯立刻用不善的眼神,以及手裡的傢伙,威嚇住了心生貪念者。
身後傳來了“吱呀呀”地巨大響聲,那是兩座環形基地陸續擱淺時發出的聲音,緊隨其後的就是怪物們發出的陣陣哀嚎。
衆人不由得回頭望去,只見環形基地周圍燃起了一圈火牆,許多想要進攻環形基地的怪物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燎傷。
“那是最後的防禦措施,燒的是用的是儲藏的鯨魚油和海藻油配置出來的耐燃燃料,”男孩也回頭看了一眼,憂心忡忡地向奎斯講:“威力很強,可是儲藏的燃料最多夠持續燃燒一天。”
“應該不會有事,只要我們能堅持到天亮。”奎斯指了指了指跑在隊伍最前面的幾個極地熊人,他剛剛聽到了他們對沃夫加的稱呼,“那幾個傢伙來頭不小,說不定有辦法找人來救援。”
科斯聽得將信將疑,只不過,男孩自己肯定也沒什麼辦法就是了。
懸崖距離衆人撤離的地方並不遠,起碼憑藉身高腿長的種族優勢,駝人們疾奔了一會兒就跑到了格勒隊長所說的那個哨所。
極地熊人們也不差,雖然沒有駝人腿長,但至少短距離衝刺的爆發力很強。而且他們耐力也不錯,因此與駝人幾乎是前後腳趕到了哨所。
跟這兩個種族相比,浮筏人的身體素質就要相形見絀許多。他們的隊伍跑着跑着拉得很長,最後面的一些老幼甚至快被身後的怪物攆上。
先抵達的駝人和極地熊人已經搬出哨所裡的守備物資,佈置滾石架設路障。看這架勢,若是浮筏人和怪物太過接近,恐怕也會遭到他們的無差別攻擊。
“拿好手裡的劍,落地時記得翻滾,”叮囑了身旁的科斯一句,奎斯提起他的脖頸輕輕往前一拋。男孩瞬間就越過許多還在奔跑的族人,落到了隊伍前方。看其還在回頭向自己張望,奎斯“焦急”地喊道:“我來斷後,等會兒就追上去。”
“可算是能鬆快下筋骨了。”
看着科斯隨着浮筏人的隊伍向前跑遠,少年藍龍轉頭看向追來的怪物,輕鬆地說道。
左手一甩,奎斯將精鋼長劍當作飛鏢,直接擲死了一個跟得最近的魚魔怪。
他也不去撿拾那把武器,轉而使用另外一隻手上拿着的長矛,反手向斜後方猛地突刺,搠死了準備偷襲在自己的一隻甲伏怪……
“那個浮筏人很強!”站在懸崖邊上,沃夫加不時地向下望去。他一邊幫助自己的族人用木楔固定滾石,一邊對做着同樣工作的沃利貝爾說道:“甚至和我比起來……可能比我強。”
自己的族人勒好了方便拔去木楔的繩索,沃夫加無需再用肩膀抵住滾石。他沒有繼續從事防禦設施的佈置,反而專心致志地欣賞起發生在懸崖下方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