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如果開頭不順利的話,很少能夠圓滿地結束。”
斯帕特城的現任執政官心裡默唸着,這是他曾經在拜特大圖書館中看到過的一句話。他在爲自己之後長達十年的任期感到悲哀,同時也在哀悼自己不久前馴養的馬匹。
比起按照家族的安排成爲執政官,他其實更想成爲一名美帝奇的將軍。每天清晨,他都會駕馭着雙輪戰車在府邸中的演武場奔馳一會兒——這也是其逃避斯帕特城惱人是非的一劑良藥。
可是今天正當他策馬奔馳,享受着清閒與自由的空氣。突然有一個鐵箍木桶直接飛了進來,從木桶之中還滾出了一個被削掉四肢的類人物體。
恐怖的物事散發出可怕的氣息,飛奔的駿馬霎時因受驚而立起,緊接着就被後面的雙輪戰車捲入了車底。
其中一匹頭部撞到了地面上突出的鵝卵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着氣;另外一匹髖部磕斷了車軸,頸部又被車輪碾過而斷了氣。
值得慶幸,在戰車傾覆之前作爲馭手的執政官就被拋飛出去,落到了馳道旁邊鬆軟的沙地上。除了擦破點油皮、蹭青了手臂,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傷害。
忿怒的執政官立刻咒罵着演武場的守衛,可當他注意到噤若寒蟬的武士們瞥向了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宛如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剎那間就熄滅了他的火氣。
是指望着找一頭巨龍索賠,還是向作爲頂頭上司的帕夏評理?少年老成的執政官迅速做出了長輩教導過的抉擇——就像之前面對法老王那幫可惡的親戚一樣,忍氣吞聲地做出妥協。
“大人,我不知道您會突然到訪。”在上任之前,他曾依照慣例拜會過巨龍帕夏,因此這位執政官認得奎斯化爲人形時的模樣,“請恕我沒有遠迎,不知您有何差遣。”
執政官當然不會認爲奎斯的突然前來只是因爲無聊,或是隻爲了“禍害”一下他的馬匹。因此他搶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表示自己願意服從這位帕夏的調遣。
“果然很有眼色。”
少年藍龍心中暗自對這個年輕下屬做出了評價,這稍稍影響了他來這裡之前做出的計劃,不過也無傷大雅。
“如你所見,”奎斯指了一下在演武場由鵝卵石鋪設的馳道上掙扎的怪物——從碎裂的木桶中爬出,缺了四肢和舌頭、只能發出無意義“嗬嗬”聲的巴布魔刺客,“這是一種名爲巴布魔的塔那釐惡魔,原本只能在無底深淵中作惡——如果那裡也有邪惡這個詞的話,可是我卻發現他們在你管轄的城市裡討生活——你沒有聽錯,是他們,不過現在只有一個活口。”
執政官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看了幾眼兀自掙扎的巴布魔,但更多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帕夏身上。在感覺出奎斯雖然語氣嚴厲,但似乎並無意於興師問罪,他試探着說道:
“奎斯大人,請問這些巴—巴布魔是從何處發現?斯帕特城中若是有人膽敢勾結異域邪魔,我身爲本城執政官,於情於理都不會輕饒了那些傢伙……”
年輕的執政官三言兩語間就將自己摘到了正確的陣營裡,看着他做出這副同仇敵愾的模樣,少年藍龍臉上露出了嘉許的笑容:“沒錯,不能輕饒了膽大包天的埃古家族成員。”
剛剛還在侃侃而談的年輕官員先是一愣,然後思索了一下,才鄭重地說道:“以那個家族的風評,確實有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不過想要清算他們的罪孽,只憑一頭邪魔可不成,還需要有足夠的證據鏈做支撐。畢竟在美帝奇首都有些勢力,您懂的。”
“確實”、“有可能”、“清算”,這些字眼顯示出了執政官敏銳的判斷力,他明白奎斯想要的結果;至於說“有的勢力”,則是指出了想要達到這個結果會遇到的阻力來自何處。
“你在擔心黑曜石評議會的干涉?”巨龍帕夏回想了一下,直接指名道姓地問道。畢竟他其實對美帝奇權利高層也不甚瞭解,“聽說之前你和埃古家族就一批糧食的處理問題起了齟齬,是拜特的黑曜石評議會向你試壓對麼。”
執政官沒有回答奎斯的問話,他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從他的反應中,少年藍龍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黑曜石評議會是一個新興的團體,全部成員都是由貴族出身的施法者組成。而且似乎是因爲得到了法老王的認可,所以才能在短短數十年間發展起來。
這個評議會雖然在美帝奇沒有任何官方的職權,但是由於其成員即是法師,又是貴族的緣故,它在帝國中樞其實頗具分量。
有的人認爲這是法老王爲了平衡大維術爾的權力而扶持的新機構——除了大維術爾本人,當事各方都對這種“謠言”進行過否定。
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否定也沒有用什麼用。
黑曜石評議會建立的初衷是爲貴族法師爭取利益,由於美帝奇廢除了奴隸制度,能夠用來爲黑曜石法珠“充能”的,就僅僅侷限於拜特城的罪人奴隸。
這樣一來,有限的資源催生出了對於資源分配問題的爭執。各城市戍守法師們的需求、法術研究學院的需求,佔據了美帝奇每年黑曜石法珠產量的絕大部分。
而貴族出身的施法者則認爲,相比平民出身的法師,自己應該佔據更多的配額。爲了實現這個目的,他們自發地組成了一個團體,而這個團體則由其推舉出的黑耀石評議會管理。
除了利用貴族身份爭取更多的黑曜石法珠配額,黑曜石評議會還利用成員的法師身份爲貴族們發聲。在他們看來,這是擴大團體影響力的必要手段。
而正是出於這一點,雖然埃古家族十分差勁,但是在新上任的執政官和他們意見相左、發生爭執的時候,遠在拜特的貴族法師團體還是向執政官施加了很大壓力。
施法者都很危險,不過相比而言,巨龍要致命得多。
“黑曜石評議會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大維術爾現在應該騰出時間了。執政官你得明白妥協不是辦法,站隊才更關鍵。選擇我們,還是他們?”當奎斯說完這句話,年輕官員立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隨着蓋有斯帕特城執政官印信的手令一張張被送出,兩個中隊的城市守衛部隊前來集合,戍守法師部隊也派出了數名灰袍法師前來報道。
豁牙和那名大人物會面的暗室之內,兩個朋比爲奸的傢伙正在制定瓜分方案——在他們看來,手套的產業已經是其囊中之物。
由於要仰仗埃古家的勢力,所以豁牙並沒有撈到什麼實際好處。
“該死的傢伙,心真黑……”豁牙一邊在心裡咒罵對方的貪婪,一邊在暗自籌劃着怎樣吞併手套原先的地下勢力。可是突然間一聲輕響,打斷了這個惡棍的思路。
只有蠟燭臺大小的怪物突然出現在暗室之中,他長有蝙蝠般的肉翅,一對向前彎曲的短角,活脫脫縮小版的邪惡怪物模樣——這是一隻誇塞魔。
似乎是被空氣中的薰香味道刺激到,誇塞魔甫一出現就開始不停地打着噴嚏。而這也讓其跟耗子似的“嘰嘰”聲話語變得斷斷續續:“有——阿嚏——敵人——阿嚏——圈套——阿嚏——快走!”
他的話語是對那個掩藏着自己面龐的埃古家大人物——老埃古的小兒子說的,而反觀豁牙這邊,原本跟在這個惡棍身邊負責保護其安全的兩個保鏢,都對這個小惡魔怒目而視,欲除之而後快。
沒有辦法,兩名保鏢都是提夫林遊俠派到豁牙身邊的原班人馬。他們都有着巴託九獄生物血統,對於惡魔有着天然的敵視。
狡猾的誇塞魔也發現了這一點,報告完自己的發現,他就變成了一條小蛇鑽到了主人的袍袖裡。儘管其渴望勝利渴望獲得如同其他惡魔般的強大力量,但它們卻擁有一顆懦夫的心
這隻塔那釐惡魔是埃古小兒子的魔寵,事實上,有許多經驗不足的法師都會選擇這種生物作爲自己的魔寵夥伴。
誇撒魔不僅行動敏捷,還可以隱形或者變成其它小型動物來進行偵查。同時,他們還具有一種類似於“神通術”的類法術能力,每週都有機會通過祈禱向某個神秘存在詢問六個問題。
對於初出茅廬的施法者而言,這種魔寵使用起來相當便捷。不過再弱小的惡魔也終歸是惡魔,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覬覦着法師主人的靈魂——將其拖入深淵、充盈己身。
埃古的小兒子在收到誇塞魔的報訊之後,立刻起身。隨着他念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咒文,暗室的角落之中出現了一條密道入口。
“快點進去!”他用十分焦急的語氣對着豁牙吼道,“是那個執政官和手套聯手設下的圈套,不能讓其它人發現我們在這裡見面!你要記住!”
被他的語氣所震懾的惡棍連忙站起來,不疑有他地招呼着自己兩個保鏢一起走入了密道。可是他們只往下走了數十步遠的距離,就發現有這裡其實是一條死路。
當豁牙驚恐地想到了什麼,想要回身衝出密道,一發居高臨下的火球術就被投入了密道之中。埃古家的小兒子早有準備,他要確保豁牙和他的手下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