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言臉色緊繃,看着窗外,沉聲開口:“這次……我們大概要墜機了。”
周纖纖呆愣了兩秒,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圍盡是惶恐的尖叫,連空姐都嚇得臉色蒼白,有的甚至放聲大哭。
“怎麼辦,我還不想死,老婆和孩子還在家裡等着我啊。”
“墜機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
一陣陣哭聲和惶恐的尖叫衝入耳膜,有的還搖晃着空姐的肩膀,質問空姐飛機到底怎麼了,空姐只是哭,嚇得說不出話來。
周纖纖回過神來,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秦子言,忽然扯了扯脣,沒心沒肺的說道:“子言,沒想到還真被你的子悅妹妹給夢準了,我們這次還真飛機失事了。”
秦子言臉色一沉,低吼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
周纖纖抿脣笑了一下,說:“不說風涼話,這飛機就能突然正常飛行了嗎?”
秦子言冷了臉色,懶得理她,自顧自的站起身湊到窗邊往外看。
周纖纖看了一眼那些臉色慘白,驚惶尖叫的人們,最後視線落在秦子言緊繃的側臉上,低聲開口:“子言,我們這是要死了吧,也罷,有這麼多人陪着,也不孤單了。”
秦子言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繼續看着窗外。
周纖纖垂眸,眸中緩緩躍過一抹悲涼,又隱隱夾雜着一絲解脫。
這條命多活了十二年,如今終是要被收走了麼?如此也好,收走了一了百了,從此便不用在仇恨中痛苦掙扎了,也不用在毫無希望的幻想中自欺欺人了。
死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仇恨,沒有愛情。死了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走!”
突然,手臂猛的被一隻大手握住,緊接着她整個身子都被眼前的男人給拉了起來。
周纖纖疑惑的擡眸,對上的是秦子言沉穩的臉色。
“我們趁飛機沒墜毀之前,趕緊跳下去。”秦子言沉聲說着,拉着她快步往艙門處走。
周纖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抓在她手臂上的大手,忽然覺得那隻大手挺溫暖的。
被他拉着走了幾步,她垂了垂眸,驟然擡手撥開了他的手。
秦子言回頭,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麼了?”
“就算有降落傘又怎樣?”周纖纖淡笑的看着他,低聲說,“其實,沒多大用處的,一樣是死。”
秦子言沉沉的盯着她,從她清澈的眸中明顯看到了“自暴自棄”四個字。
他狠狠的蹙了蹙眉,總覺得像她這樣貪慕虛榮的女人,應該是很惜命的,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生存機會,她都不會放棄,可爲什麼這一刻,她會如此的消極,如此的自暴自棄。
秦子言看向她的那雙眸色中忽然多了幾分幽深和幾分探究。
這個女人,她以前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什麼此刻,她給他的感覺像是看破了生死。
擡眸看了一眼機艙裡那些驚惶大哭,痛苦尖叫的人們,秦子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溢滿悲涼的雙眸,沉聲道:“你看見那些人了沒有,他們每一個都想活下去,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他們都會去嘗試,你信不信,只要我將這降落傘扔在地上,所有人都會一擁而上的哄搶,你信不信?”
周纖纖定定的看着他,沒說話。
秦子言沉眸,二話不說,擡手就去解肩上的黑色揹包。
周纖纖見狀,慌忙擡手阻止他,盯着他幽深的眼眸,輕聲笑
道:“你跳下去吧,說不定能存活呢。”
“一起跳。”秦子言沉聲開口,語氣堅定。
周纖纖搖了搖頭,輕聲笑道:“這降落傘救一個人都難,何況是救兩個。”
秦子言固執的拉住她的手,再次開口,聲音堅定而執拗:“一起跳。”
周纖纖垂眸怔怔的盯着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半響,幽幽的笑了起來:“子言,你怎麼突然這麼執着的想將生存的機會分五媽一半了?莫非,你真喜歡上五媽了?”
感覺機艙搖晃了一陣子後,又開始下墜,秦子言心中一沉,盯着她沉聲道:“對,我喜歡你。”
周纖纖的心底微微的顫了一下,半響,自嘲的笑道:“這種情況下,恐怕讓你說‘你愛我’,你都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來吧。”
秦子言蹙眉,低聲道:“不管你以前發生過什麼,人都應該努力的想辦法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人生纔會有希望,一切纔會有可能。”
周纖纖心底一顫,頓時擡眸,有些迷惑又有些探究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只要活下去,一切纔會有可能。
這句話多像當年那個男孩激勵她活下去的話啊,只是,這個男人終究不可能是那個男孩。
擡手再次撥開他的手,周纖纖沉聲開口,聲音帶着一抹從未有過的認真:“子言,你自己跳下去吧,五媽說的是認真的,你獨自一人跳下去,存活的機率大點,我們一起跳下去,說不定都會死。”
秦子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拉着她執拗的往艙門處走。
周纖纖幽幽的嘆了口氣,盯着他寬廣的肩背,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有點難過,又有點感動,還有點困惑。
這個男人不是很討厭她麼,爲什麼還要這樣救她,真是個矛盾的男人呢。
快步走到艙門處,秦子言盯着哭作一團的空姐,沉聲開口:“把艙門打開。”
其中一個空姐盯着他,聲音顫抖的問:“先生,您……您想幹什麼?”
“跳機。”秦子言淡漠的丟下兩個字。
空姐先是驚了一下,視線在看到他肩上背的黑色揹包時,眸中頓時劃過一抹了然,卻遲遲沒有開艙門的意思。
秦子言冷了臉色,盯着那兩個空姐,沉聲低吼:“艙門打開!”
那兩個空姐嚇得渾身一顫,其中一個空姐站起身,拿着鑰匙哆哆嗦嗦的開門。
隨着艙門打開,一陣狂風驟然襲來,風吹起長髮,迷了眼睛,周纖纖下意識的撇頭躲進秦子言的懷裡。
秦子言眸色一深,長臂緊緊的攬着她的腰,沉聲開口:“抱緊我,哪怕這一跳只有百分之一的存活率,我們都要試一試。”
周纖纖忽然擡眸衝他笑了笑,說:“好。”
然後擡起手臂緊緊的抱着他勁瘦的腰。
秦子言莫名的勾起了脣角,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竟然絲毫不覺得恐懼。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周纖纖的脣角驟然躍過一抹釋然的笑。
罷了,如果這一跳終究活不了,那便註定她復不了仇。如果有幸能活下去,那麼便證明老天依舊讓她在那條艱辛的復仇道路上走下去。
秦子言垂眸定定的盯着懷中的女人,心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出奇的平和寧靜。
半響,他低聲道:“在飛機下墜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跳下來,存活率會大一些,若是在剛開始墜機的時候就跳下來,稀薄的大氣層和極寒的氣溫在我們出艙門的那一刻就會要了我們的命,所以,
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活下去。”
男人低沉的嗓音和着風聲灌入耳中,令她的心裡出奇的安定。此刻,緊緊的摟着他的男人就好像有股魔力,讓她感覺異常的安心。
她擡眸衝那個男人笑了笑,說:“子言,如果我們真的活下去了,你會再一次跟五媽說‘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嗎?”
秦子言眸色幽深的盯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周纖纖扯脣笑了笑,也沒再問。精緻的眉眼間緩緩劃過一抹釋然。
在生死未知的情況下,喜歡和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她一直以爲秦子言永遠也不會回答那個問題的時候,一陣低沉的嗓音忽然和着風聲飄進耳中。
他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你。但是,有時候真的很惱你、煩你、厭你。”
周纖纖聽了這個答案,還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半響,她擡眸,盯着那個男人的下顎,輕聲笑道:“你這男人的心思怎麼比女人還複雜。”
秦子言蹙眉,卻是沒反駁,這一點,他似乎默認了。
周纖纖會心一笑,緊緊的摟着他的腰,將頭抵在他堅硬的胸膛上,低喃道:“到終點後,不知是死還是活呢。但是……我不害怕。”
*****
秦家別墅。碩大的客廳。
當那條墜機新聞播出後,大姨太哭喊了一聲“子言”,便直接暈了過去。
秦子悅捂着嘴,渾身顫抖的盯着電視屏幕,一張小臉煞白煞白,壓抑的哭聲從指縫中溢出,帶着那一聲一聲的“大哥”,聲音悲慼絕望至極。
二姨太只是震驚的盯着電視里正在播報的那則新聞,良久才怔怔的問:“子言和五妹坐的是哪趟航班?”
只是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回答她,客廳裡那壓抑悲傷的氣氛足以告知她答案。
三姨太表面上一副哀痛的模樣,一個勁的問“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實則心裡都快要樂開了花。
一場飛機失事,除去了她眼中的兩個勁敵,這怎能讓她不高興。
而四姨太只是靜靜的盯着電視屏幕,臉上染着一抹憂傷和難過,那一副哀痛的模樣讓人不疑有他。
秦邵峰看完整則新聞,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緊。半響,他看向一旁的秦子寒,沉聲開口:“快去查查,這場飛機是怎麼墜毀的,是否有存活的乘客。”
秦子寒半天都沒有一點反應,一雙陰鷙的黑眸死死的盯着電視屏幕,冰冷陰沉的俊臉看着有些可怖。
秦子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含糊不清的說道:“大哥不會死的,大哥不會死的……大哥走的時候,我送降落傘給他了,他不會死的……”說完,哭聲忽的放大了許多,聲音裡含着濃濃的愧疚和悲傷,“都是我的錯,我怎麼會做那樣不吉利的夢,是我咒的,大哥出事都是我害的,嗚嗚……”
四姨太臉色微微的變了變,輕拍着秦子悅的肩膀,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悲傷點:“子悅,你真的給你大哥送降落傘了?”
“嗯。”秦子悅點頭,一張小臉上盡是淚水和悲痛,“可是我不知道那降落傘到底有沒有作用。”
“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那都是好的。”秦子寒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聲音冰冷異常,半響,他驟然起身,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周纖纖,你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死。你還沒有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你怎麼可以死,你怎麼可以跟那個男人一起死,怎麼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