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繼續着,段小雨過了45歲以後就平和了很多,她自己時常爲過去一些事情懊惱,但更多時候都是向前看,一邊走一邊扔掉一些心事,儘量輕裝前行。她最爲滿意的就是家和,她以此爲榮,每當別人敘說自己家裡的矛盾時,段小雨的心底都是溫暖的,她的家庭和諧,充滿着愛。在愛中,段小雨認爲自己是幸福的,這也是她自信的底氣。
生活會在一個不經意的路口變臉,猙獰的樣子會摧毀一個人所有的防線。
這件事要從皋家村拆遷說起。段小雨也不會想到自己小時候生活過的村子會拆遷。
對於皋家村,段小雨的舅舅曾經在一次過年聚會中提及,他說:“小雨,你家小寇在農村也有莊基地,這皋家村的莊基地就是你哥的,你沒有意見吧。”段小雨不假思索的回答:“沒有意見。”這段對話是在嬴小陽結婚的第二年發生的。段小雨沒有太往心上去,再說農村莊基地有一份就夠了。
這幾年,陸陸續續附近的村莊都在拆遷,各種矛盾也時有發生。
有一個周天,嬴爸爸參加完一個同學聚會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段小雨問爸爸怎麼了?爸爸長嘆一聲說:“哎,我同學的老婆剛剛過世了。過世前身體一直很好,突然一天暈倒了,到醫院檢查是顱內出血,需要開顱,要求家屬交60萬元。我這個同學前年剛剛經歷了拆遷,一共賠償了180萬,他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姑娘。他給兩個兒子一人80萬,給自己留了20萬,沒有給姑娘一分錢,因爲姑娘家特別有錢。他的兩個兒子用錢換了大房子買了新車子。老婆手術前我同學讓兩個兒子一人拿出20萬,兩個兒子拿不出來。最後我同學無奈去找女婿,女婿給我同學說,當初拆遷費哪怕給姑娘一萬元這錢他都出,一分錢都沒有給姑娘,還要姑娘拿錢這恐怕不行。就這樣因爲湊不齊錢把病耽誤了,人走了。”爸爸說完又長嘆一聲。段小雨勸爸爸別太傷感,還開爸爸玩笑,讓爸爸給自己身邊留一些養老錢,把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裡,不要把錢都給兒女。爸爸若有所思。段小雨笑爸爸,咱家又不拆遷,不費這個神。
段小雨對於家產的概念還很模糊,但是那天媽媽的一句話讓段小雨傷心落淚了。
那是一個週末,段小雨一邊給媽媽收拾屋子一邊和媽媽聊天,媽媽對段小雨說:“如果咱們皋家村拆遷,按人頭分給我分32萬,30萬給你哥,2萬給你。”段小雨心顫抖了一下。媽媽的話讓段小雨感到很震驚。她擡起頭對媽媽說:“你要是給我2萬我肯定不要,我要是要就要一半。”段媽媽愣住了,她擡頭看了看段小雨,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臥室去了。段小雨把房間打掃乾淨,廚房擦洗乾淨,天就黑了。段小雨給爸爸媽媽告別,發現媽媽已經躺在牀上,表情愣愣的。段小雨開車回家,在路上,段小雨突然感覺好傷心,如果32萬是媽媽的愛,那媽媽愛自己只有2萬嗎?段小雨哭了,她一邊開車一邊哭泣,從小到大,陳年往事都泛起來了。有些事情,段小雨是不想提起,在段小雨小的時候,爸爸帶她,媽媽帶哥哥,其實段小雨知道,這樣的安排其實就是哥哥金貴,段小雨一直迴避這個念頭,她怕自己傷心,但是今天她又想起來了。車窗外飄起雪花,滿天飛舞,段小雨的眼淚一直在流,她傷心自己在媽媽心目中分量居然只是一個零頭,這麼多年來,段小雨悉心照顧父母,無怨無悔。這一刻,段小雨覺得自己的心有點疼。段小雨突然很傷感,因爲這以後自己還是會行孝如初,只是心裡會因爲媽媽的這句話而感到委屈。
皋家村拆遷事情坐實了,也就是嬴爸爸和段媽媽也要經歷拆遷這件事情。
一個週四,嬴爸爸打電話讓段小雨回趟家,段小雨以爲爸爸或是媽媽身體不舒服了,趕快回家。爸爸見到段小雨,說要跟段小雨說拆遷的事情。段小雨和爸爸對坐在沙發上,氣氛有點沉悶。
段小雨整理了一下思路,給爸爸說了自己的想法:“爸爸,在拆遷問題上我覺得你注意兩點就可以了。一是必須給你們留夠醫療備用金,至少50萬。二是我和哥哥你要一碗水端平,因爲你已經前後兩次交代我,你走後讓我把媽媽帶到身邊。既然管老人都不分兒女,那麼繼承祖宅也就不能分兒女。不能讓行孝的人受委屈。”段小雨很平靜的說完這兩個觀點,擡頭看了看爸爸,爸爸若有所思。
爸爸給段小雨說:“我是準備這樣的,你跟你哥哥一人85平方的房子,剩下的錢是我和你媽的醫療備用金。”
段小雨看着爸爸,他是一個智慧的老人,在這個時候一碗水端平是最重要的。給自己留備用金也是必要的,爸爸聽進去段小雨的建議。因爲段小雨知道,在大病面前需要在短時間內籌集一筆錢,當年媽媽髕骨骨折,手術前醫院讓交十萬,段小雨手頭只有五萬,給朋友打電話,朋友二話不說就給段小雨打了五萬。所以從哪以後段小雨總是給身邊備五萬塊錢,以備不時之需。段小雨看着有些憔悴的爸爸,有些心疼。
段小雨在回家路上給哥哥打了一個電話,說成立一個一家四口的家庭羣,關於拆遷的事情,在羣裡把自己的意見說清楚,儘快解決這件事情,要不然爸爸媽媽夜不能寐,會影響健康。哥哥爽快的答應了。段小雨放下電話,覺得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段小雨想的太簡單了。
段小雨回家成立了一家四口的羣,過了一會爸爸就把自己的分配方案寫出來了。段小雨看了看,覺得爸爸很公平,就睡了。
第二天,段小雨還沒有醒來,哥哥的電話就過來了。哥哥嬴小陽說自己一晚上都沒有睡着,誰說要分家產了。隨後在羣上表示自己一分錢都不要了。段小雨很詫異,他看到羣裡哥哥的這些言語,第一次覺得哥哥好陌生。她怕爸爸媽媽傷心,趕快在哥哥的話後發表自己的觀點:
一、父母對待兒女,總想把一碗水端平;做兒女也會從父母給的家產去判定父母對自己的愛。
二、哥哥你說你不要一分錢這是氣話,你是對分配方案不滿意的一種抗議,那你可以說你不滿意在哪裡。
三、你說你一分不要了心裡很輕鬆,那你想過父母的感受嗎?
四、拆遷本是好事,如果因爲這些事情大家生悶氣導致生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段下雨發表完觀點就去上班了,她覺得很累。
段小雨萬萬沒有想到哥哥嬴小陽和嫂子小遠爲此衝回了家,衝爸爸媽媽說了很多話,嫂子很激動,甚至和爸爸炒了起來。媽媽哭着個段小雨打電話說你嫂子小遠好厲害,好似有很多話要說,但欲言又止。
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氣頭上說的那些話就像砸進樹裡的釘子,更何況嫂子小遠忽略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親不見怪,哥哥嬴小陽在爸爸媽媽那裡說多難聽的話最後爸爸媽媽都能原諒哥哥嬴小陽,因爲哥哥嬴小陽是他們自己生的他們自己養的,怎麼過分自己都會原諒。但是嫂子小遠不一樣,她說的話只會在公公婆婆的心裡生根,還會不斷的發芽。這也就是段小雨和爸爸商量成立一家四口的羣的目的,讓嫂子的意見都通過哥哥的口說出來,但是哥哥嫂子沒有參透這個意思。非得把事情搞成一塌糊塗一地雞毛,自己都無法收場了。
段媽媽許是年齡大了,打完電話總不記得掛掉,那天哥哥嬴小陽和嫂子小遠進門前外孫子高興和姥姥剛通完電話,姥姥沒有掛電話,高興本想掛斷,聽到舅舅和舅媽大聲的說話,高興就沒有掛掉電話,他聽到了完整的吵架過程,高興很沮喪。
段小雨回家剛坐到沙發上,高興就給媽媽倒了一杯茶,同情的坐在媽媽的身邊,給媽媽揉揉肩拍拍背,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