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屋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我起身去開門,一路聽着敲門聲越來越緊,其間還夾雜着一個聽起來極度虛弱的女人瘋狂的乞求:“開門,睡一覺,睡一覺……”這聲音嚇得我不由停住了手腳,心裡一面想要幫忙,一面害怕放進來一個怪物。正猶豫不決間,聲音消失了,看來女人走掉了。我又走回來。
心裡依然“砰砰砰”跳個不停,這時候,對面牆壁上忽然浮現一個美女的笑臉,對我說道:“狠心,膽小,你會遭報應的……”
然後,聲音越來越低,而美女頭像也慢慢消失了。
我感到好難受,胸口發疼,心跳不止,血液都涌上皮膚,熱辣辣得好像着了火。
不,是着了魔。
這是白日撞鬼的節奏麼?
不過,真正的鬼都在人的心裡。
所以,該是我內心有些東西在撲騰不止,好像長成的胎兒,要激烈得衝出母腹,降生人間了。
過了一會兒,藍姬走了進來。我問她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她道還好,今天也不必去辦公室了,可以在家裡處理業務。打完招呼,藍姬就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在房間裡整理起文件來。
我回過頭去,繼續站在窗戶前,一邊看太陽一邊回顧這些日子來的經歷。越想越覺得自己能力的卑微,和宇宙不可改變的力量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想到動情處,不由得低頭鞠了一躬。
太陽很快落山了,藍姬終於處理完公務。她見我一整天時間,就像士兵站崗一樣,保持着一個動作,從中午一直站到傍晚,不由笑着說:“子路君真不是凡人啊。你就這樣頓悟了?”
藍姬這話聽得我不好意思起來,憨憨得笑了笑。
晚上,大家照舊一起吃飯聊天。聊完天,我回到自己的屋子,王美晨進來在牀上坐下,想和我討論我的未來。
她說道:“你如果想像這幾天這樣一直下去,大家都不介意,我介意。因爲我是一個女孩子,而且很敏感。並且,如果你是在這裡找靈感,作爲朋友,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如果你這樣每天無所事事,讓我們養着你,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王美晨進來的時候,我正躺在沙發上睡覺。對於她的話題,缺乏參與的興趣,因此一直沒有起身。
藍姬走進來替我回應道:“他需要稍微休整幾天。你放心,不會一直這樣的。”
王美晨看看我的樣子,語氣忽然變了,對藍姬說:“我剛纔的語氣是不是有點過啊?”
藍姬笑着說:“嗨,沒事。”
王美晨又看了看我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我躺在牀上,心想“養”這個詞語真是沒有道理。之前在保安隊,就聽隊裡的大爺說道隊裡“養不起”我;在姐姐那兒和老家,又聽說道姐姐和爸爸“養”着我;之前在京翰,還聽同事說軍隊是“納稅人養”的。每一個人都是宇宙的全部,都自然天成,一成不變,談什麼誰“養”誰呢?
不過王美晨的話,卻使我產生了賺錢的念頭。
第二天一早,藍姬臨上班前,笑着對我說:“你可以在這兒再歇幾天,沒事,隨便,反正還年輕嘛。不過聽她的話,去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壞事,也可以幫我們補貼一下家用啊。”
我點頭稱是。三人走後,一個人在屋子裡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
來到樓下,我心裡想,去哪呢?站在公交站前,心裡想得頭亂如麻,不由得想去看看海大。於是乘上公交車,回到了中國海洋大學。
海大依舊,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甚至每一個人的表情,都還是老樣子。我在海大里隨意瀏覽,感受着這片土地帶給自己的溫暖和親切,心情舒暢愉悅。這樣溜到晚上,去熟悉的西南村大吃了一頓,接着找到這裡租房的學長,租了一間房子,舒舒服服得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我正要離開海大,忽然看到手機上有藍姬的短信:“有你的一封信,記得回來找我要。”
我回到:“嗯,在海大呢。一會兒回去找你。”
藍姬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去哪呢?我想了想,覺得自己也不知道。於是想,那就再轉轉吧。我又四處溜達起來。很快到了下午,該吃晚飯了。我來到職工食堂,點了一大盤的老陶包子,又加了一碗粥,端到飯桌前狼吞虎嚥起來。掃蕩完畢,來到校園裡溜達。
正走着呢,忽然聽見有人在喊我。我回頭一看,不由樂了起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老朋友蕭梓興。許久未見了,不禁倍感親切。兩人一起溜達,一邊走一邊談天。
我看梓興一直高昂着頭,覺得他形象高大了許多,說道:“一個多月不見,你貌似又長個了!”
梓興一聽就樂了,用他招牌式的無厘頭語氣回道:“是嗎?”
我笑道:“當然。”
梓興問我:“你這一個多月都幹嘛去了?”
我開始一五一十得跟他講自己這一個多月的經歷。聽完我當保安的經歷之後,蕭梓興看了看我,然後擡頭望着遠天,感慨道:“怎麼到了社會最底層了呢?”
我看了看梓興,沒有說什麼。繼續講砸車的事情。梓興聽到這,若有所思得說:“你腦筋受刺激了吧?”
我回話道:“恩。就是神經病。”
隨後我講了其他的經歷。聽完之後,梓興睜大眼睛看着我,用平靜的語氣評論道:“不易啊不易。”潛臺詞裡充滿了同情,也摻雜一些敬佩。
說完自己的,我問梓興道:“你打算畢業之後幹什麼呢?”
梓興笑着說:“帶着小混混們生意。小混混裡面沒有幾個有頭腦的。”
我們兩個在大學的時候,就都對做生意很有興趣。梓興還特地給我推薦著名的商場電視劇《創世紀》和《商神》,推薦時候滿眼都是對劇中人物的嚮往。我和梓興是同道中人,無論是《做生意的一家人》三部曲,還是《商道》三部曲,都非常喜歡,看了不止一遍。
所以,對於梓興的這個理想,我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這一個多月來,見識了不發工錢的保安公司,和保安隊員的鬥毆,又見識了這麼多的社會現實,我看着梓興勝券在握的樣子,不禁擔心他恐怕和自己一樣,太過自信,一旦開始行動,終將頭破血流,明白自己不過書生意氣。這一個多月的經歷讓我明白,即使是小混混其實都很有頭腦,閱歷豐富,如果這樣輕視他們,他們未必願意讓梓興領導。
不過轉念一想,正如書中所說,“古來事業由人做”。凡事都在人爲,只要想做,就沒有做不成的。所以也不必小看梓興的書生意氣,這份理想,正是一切成功的來源。於是我隨口稱是,沒有反駁。
兩個人慢慢踱出校園,來到公交車站。梓興跟我一起等車,一邊等一邊繼續說話。
梓興問道:“今後有什麼打算啊?”
我說:“開一家全世界最大的保安公司。”
梓興隨即笑了,說道:“你不是作家嗎?這怎麼跟保安槓上了?如果能辦成,那不就是一個國家嘛。”
這句話聽得我肅然起敬。心想這小子畢業之後沒有工作,而是堅持讀書,真是沒有虛度光陰啊。這句話講得一針見血,着實有理論水平。
我笑道:“把經歷寫成書,不就是充滿個人實踐內容的作品麼?”
又聊了一會兒,談到對生活的看法。我道:“有時候覺得挺痛苦的。有人說死可以解脫,我雖然知道這是鬼話,卻頗有試他一試的想法。”
梓興偏過頭來,微笑道:“還是算了吧。要知道,這個實驗只能做一次,失敗了就永無挽回的餘地了。”
此時公交車恰好駛來,我和梓興道別,起身乘車離開。
此時天已經黑了,城市裡面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彩燈。我來到永日齋時,舍友們還都沒有回來。稍等了一會兒,估計他們未必會早歸,我放棄等待的想法,首先痛痛快快得洗了一個很長時間的熱水澡。
洗完澡回到房間,一看錶竟然洗了兩個小時,心想這恐怕得脫了一層皮。不過已然許久未洗澡了,這次洗過之後,感覺舒服極了。喝了一杯熱水,我美美得鑽進被窩,倒頭睡起覺來。
剛剛躺下,就聽到有幾個女孩從屋外經過。幾句細碎的話語過後,一個女孩忽然大聲得喊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女孩張開手臂仰望蒼天激昂慷慨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裡發笑。心想,生活如果可以風平浪靜,幹嘛要狂風驟雨?
剛纔洗澡的時候,熱水澆得我渾身發熱;如今躺在牀上,暖氣又吹得我醉意朦朧。外加一杯熱水下肚,眼前竟然出現一座恢宏的宮殿,從地底下冒了出來。幾個美女在宮殿裡跳舞,舞姿曼妙迷人,還有果盤盛滿新鮮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