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名的害怕。
這是,要拉着我一起跳海嗎?
我還小,豐富的人生我還剛剛開始經歷,曼妙的社會我還初步接觸,廣袤的世界我還沒有來得及探索,我還沒有過女朋友,我還沒有結婚生過娃,我還想登月上火星,起碼去國際空間站玩一圈哪!
這樣想着,我的手就開始往回抽。
而王美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很執拗得拉着我繼續跑,好像有一種不到黃泉不撒手的意思!
“小王!小王!要幹什麼!”我只好出口大叫起來。
王美晨又轉過頭來,嫌棄得衝我一撅嘴,鼻子裡發出一聲“哼!”,接着一把把我的手甩開,大步得向前跑去。
很快,她的腳觸碰到了海水,然後,她的步伐變慢,不是故意得變慢,是因爲海水的阻攔。
或許,也是故意的變慢,因爲她想要好好得泡一泡。
我跑過去,看到王美晨閉上了眼。
她慢慢得,慢慢得,走進深深淺淺的蔚藍的海里。
我有些猶豫,有些擔心。
是不是,我該下去救她?
可是,我也不會游泳啊?!
或許,我會被她拉着,一起埋進青島淺淺的海里。
然後,在海灘上形成兩個小小的突起,彷彿海的女兒身上被蚊子咬的兩個腫包。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海水已經完全得把王美晨淹沒了。
“小王!小王!”我大聲的喊,拼命得喊,歇斯底里得喊。
沒有用,王美晨依然很快消失在海平面上,從剛開始還有一兩縷頭髮,到最後完全不見。
“救命啊!救命啊!”我朝海灘上看風景的人們喊。
沒有人回覆,好像沒有人聽見一樣。
難道,我和王美晨都是透明人?
看到沒有人要幫忙,我只好放棄求援的希望。
這時候,從上方不遠的棧橋那裡,傳來“撲通”一聲。
我擡眼看,海平面泛起漣漪,不知道什麼東西入了水,好像小石子拋在水面。
小時候,我常玩這種遊戲。
這時候,我心裡哀嘆,總是這樣玩耍的我,爲什麼不順便把游泳給學會了呢。
起碼,這樣就不必擔心王美晨會淹死了。
這時候,海水好像有些異樣的波動。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海平面下快速得向我們游來。
但是速度實在太快,快得讓我難以理解。因爲平常,真的沒有見過這樣快的東西。
接着,就見一道黃色的影子,迅速得拉着一個女人飛速上岸,然後,快速得拉起我向上跑去,邊走邊說:“快,快走!”
我趕緊踉踉蹌蹌,跟着黃色影子往上跑去,跑到棧橋上才停住腳步,然後氣喘吁吁得向後看。
只見海邊我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海水泛起一陣浪花,一個碩大的黑影騰空而起,好像雜技演員表演雜技,然後“撲通”一聲又落入水中,緩緩得向遠處游去。
偶爾還回首望望,似乎有些依依不捨。
“那是……”我看看黃色影子,半張着嘴,睜着眼睛,傻傻得問。
“一頭噬人鯊。”黃色影子喘着粗氣,回答我說。
我驚訝得睜圓了眼睛,心想不經意間,自己這是死裡逃生了?!
這纔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個黃色影子和他懷裡的女人。
原來,黃色影子是一個穿着黃色僧袍的和尚,而他懷裡的女人,是已經暈過去的王美晨。
王美晨的長髮全都變成溼漉漉水藻一樣的東西,盤繞在她的身上。
而衣服全都溼透,變成半透明的樣子,使得她美妙的身材幾乎全部顯現出來,肉體暴露的感覺,讓我的心都顫抖起來。
雖然我和王美晨一起讀了四年書,但是,我還真的沒有這麼貼切得看過她的身體。
雙峰挺拔,腰肢細嫩,大腿豐滿而小腿伶俐,皮膚光潔嫩滑,加上精緻的面孔,的確是標準的東方美人。
看上去,彷彿剛從龍宮裡浮游上來的海的女兒。
她的胸脯有序得起伏着,看起來不像是死了,而且我看她的眼睛一動一動得,好像連暈了也不是,明明就是有意識的!
“小王!小王!”我大聲得連喊兩聲,然後用力晃晃她。
她的身體好軟啊,好像沒有骨頭一樣得軟,軟得彷彿空氣或者麪條。
她的嘴巴笑一笑,眼睛微張看我一眼,然後又快速得閉上。
你丫是在逗我嗎?
我心裡想,可是,這裝死裝得也太拙劣了吧?!
小王小姐姐,麻煩您有表演的興趣,也給個高明點的演技好不好?
“小王!小王!”我又晃晃她,大聲喊道。
雖然我的話不多,但是“小王”這詞畢竟很有殺傷力,王美晨還是睜開了眼,看來,她對自己的演技還是有着比較清楚的把握的。
她微微笑道:“一點面子也不給。能不能偶爾鼓勵一下我?”
“小王要做演員嗎?”我大聲得喊。
我之所以大聲地喊,不是因爲王美晨的耳朵不好用,也不僅僅是因爲我的感情很熾熱,非這樣的表達方式不能釋放,而是因爲,在五月的青島的海邊,風聲還是蠻大的。
她撇撇嘴,說道:“太熟了,開個玩笑都不好玩,不跟你玩了。”
她甩甩身上的水,抱起大和尚的右手臂膀,身體貼上去很親暱得笑道:“小女子謝謝大師的救命之恩嘍!”
大和尚好像老鼠碰了貓,趕緊把她的手拉開,然後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低頭溫順得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自重。您言重了,明明您就是會游泳的。”
我心裡這一個翻江倒海,小王,你會游泳還做出溺死的樣子來,是擺明了要嚇我嗎?
我心裡一邊咒罵她,一邊心想,這幾年大學讀下來,沒想到她一點沒閒着,還把自己的旱鴨子身份變成了水鴨子。
王美晨卻好像遇到唐長老的蜘蛛精,又跑過去盤着大和尚的右手臂,笑道:“阿彌陀佛麼麼噠,觀音菩薩麼麼噠,嘻嘻。”
大和尚趕緊又把手抽回來,雙手合十低頭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王美晨哈哈大笑起來,也把雙手合十低頭說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大和尚繼續說道:“空是空,色是色。空非色,色非空。”
我受不了他們談玄,走過去站在兩個人的中間,對鏡子說道:“小王,咱別爲難人家禪師了,你要是真的對人家感興趣,一起吃頓齋飯如何?”
大和尚忽然擡起頭來,笑道:“這個好,這個好。”
王美晨“呵呵”一笑,說道:“繩命是入刺的回晃,齋飯是剁麼滴井猜。”
大家都鬨笑起來。
大和尚邊笑邊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拉起兩個人的手,兩雙同樣溼漉漉的手,然後一起跑向青島海邊的市區。
青島海邊,和大多數的沿海城市一樣,海邊有旅遊區,也有繁華的商業區。
我們三個人跑進商業區,然後選一家素淨的小飯館。
我對老闆說:“老闆,阿彌陀佛要來一頓齋飯,你給免費弄一個?”
老闆瞅瞅我,好像在看我是不是來“搞事情”的,片刻之後,哈哈一笑,然後說道:“好嘞!您三位都要素的?”
“我不要,我要吃大鯽魚。”王美晨好像貪吃的大傻子,笑着說道。
“我要六個青島大包,全肉的,兩個芹菜兩個韭菜兩個土豆,然後來碗小米粥。”我笑着對老闆說。
“好嘞!敢情就一位是佛家的,另兩位都是俗人。”老闆哈哈笑着,吩咐後廚做飯。
片刻之後,飯菜端上。除了我和王美晨的,其他的都是阿彌陀佛的。
只見是兩個玉米麪窩窩頭,一個紅燒茄子。
還有一碗小米粥,金燦燦黃彤彤得很迷人。
“嗯,”出家人聞一口,很陶醉得笑道,“阿彌陀佛,很夠味道。”
“不像出家人對待飯菜的態度。”我撇撇嘴,笑道。
“以色爲空,空反而是色;以空爲色,色於是成空。”鏡子撲閃下大眼睛,笑道。
“嗯,”出家人讚賞得看一眼王美晨,笑道,“貧僧沒有救錯。”
“僧人救人,還要分對錯嗎?”我邊吃大包邊問道。
“若是不分對錯,何必分你我?又何所謂僧俗?”出家人喝一口小米粥,說道。
“嗯,”王美晨撿一筷子鯽魚,邊吃邊說,“不錯,是的確得道的和尚,我喜歡。”
幾人風捲殘雲,把食物消滅乾淨,然後各自手撫肚皮,做歡樂滿足狀。
這時候,大和尚的兜裡忽然“叮咚”一聲。
他手向懷裡掏去,然後取出一個手機。
我一看,見手機殼竟然是阿彌陀佛的頭像。
而正面的背景圖,是一個美麗的姑娘,頭上罩着藏地喇嘛常用的帽子,身上穿着喇嘛的袈裟。
她皮膚光滑,模樣細膩,看樣子二十多歲,正在帽子下眯着嘴笑。
“大和尚也可以用美女的圖片做背景?”我問道。
大和尚把手機放下,向我微施一禮,笑道:“佛家千百流派,如三千婆娑世界,各有不同。出家可以成佛,住家也可成佛。成佛可度化世人,不成佛亦可度化。”
我點點頭,說道:“可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