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鞍山鋼鐵軍工聯合企業,嗯,應該是軍工司下設的馬鞍山採礦場、馬鞍山鍊鐵工坊和武器防具加工場實現了作爲武器加工最爲重要的原材料——鐵礦石從礦山挖掘,到煉製成鋼鐵,再被製造成爲武器、防具的一系列工序全部在這片被數千駐軍包圍下的區域中完成。
爲此,陳文在這片重工業區修建了專門的軌道、官道、驛站以及兵站、軍營,甚至是堡壘和港口,更是修建了炮臺和圍牆用以保護這片工業區不受外來的破壞。
鋼鐵的產量還在提升,不只是礦山和鍊鐵工坊的規模在擴大,更是技術上在不斷提升所致。到了現在,光是一個軍工司工坊,產能已經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過剩。只可惜,陳文此來也正是來打斷徐毅關於那些“環城鐵路”之類的遐思的。
“大軍即將展開新一輪的擴編,這也是北伐前最大規模的一次擴軍,你們軍工司的任務很重,但是本王卻不想聽到什麼就算是不眠不休也會完成任務的話。別的不說,這些年本王在軍工司投入的資源,光看着這片工業區,要是連擴軍和新裝備的研發生產都完不成,那纔是天大的笑話呢。”
話語一出,陳文與徐毅相視一笑。武器甲冑,若是靠着工匠一手一腳的打出來,耗時耗力不說,也不可能及時的完成任務。
但是從金華的水力工坊開始,依靠機械來實現快速生產,在軍工司已然是極爲成熟的了。各種武器、防具的生產流程已然實現基本的標準化和流水線,雖然還是需要大量的人工來精加工才能實現零件的裝配,但卻也是現在這個時代的技術水平下能夠達到的最爲高效的生產方式了。如果連這樣都無法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那麼恐怕就連歐洲的那些大型軍工廠也未必能做得到了。
具體的擴編計劃,徐毅並不太清楚,但是所需裝備的訂單已然送交到軍工司,其中的一些現在甚至已經開始了製造工作。
其實,最近的兩年,雖然江浙明軍的野戰部隊的擴充幅度較小,但是由於佔領區的急劇擴大,地方駐軍的數量卻是在呈現着直線攀升的態勢。江南、淮南、福建、廣東以及剛剛分成了湖北和湖南的湖廣以及廣西的東部和北部,各處都是需要大量的地方駐軍來維持地方穩定。
軍工司工坊從金華搬遷到太平府的馬鞍山地區,雖然機械、廠房什麼的都沒有搬走,全部在金華府分批轉爲民用,但是生產如許多的機械,產能必然受到影響。可就算是如此,地方駐軍的擴編工作也從來沒有因此而耽誤過,武器裝備總是能夠先一步完成,絕不會出現人員等武器裝備的現象。
“大王請放心,公文下官已經仔細看過了,也與軍工司下屬各院進行過會商,各院皆表示一定能夠如期完成生產任務。”
“嗯,本王也相信軍工司能夠完成任務。”
看過了那些礦山的坑坑洞洞,看過了那些冒着黑煙的煙筒,也看過了那些在河畔、江邊日夜轉動的水輪,陳文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再去感受那份機械之美,而是隨着徐毅來到了軍工司的試驗場。
“大王,這兩把分別是軍工司近期完成研發工作的甲、乙、丙三個型號的燧發火銃,都是按照您的要求進行研發的。”
三把燧發火銃,鐵製的槍桿、木製的槍托,配上精巧的燧發槍機和一同擺在盒子裡的套筒式銃劍。三把火銃,兩長一短,前兩把較長的在形制看上去並無二致,但是仔細看去,這兩把火銃卻還是有着細微,但卻至關重要的差別的。
陳文沒有理會銃劍,抄起了徐毅口中的那把甲型火銃,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槍機,左手邊在槍管上摩挲了一番,又摸了摸銃口,感受了一番內外徑的尺寸,繼而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待他拿起第二把的時候,先是舉銃做了一個瞄準的動作,接下來則是做了一個看上去極其危險的動作,將銃口對準了自己的一隻眼睛。
“產量如何?”
“回大王的話,甲型火銃少了幾步工序,生產速度還是比較快的。乙型火銃,加工時有一定的殘次率,而且使用時也多有問題,不過產量還是跟得上的,工坊裡已經制造了專門用來加工的機械,滿足軍中所需當是沒有問題。”
甲型燧發火銃和乙型燧發火銃將會是軍中的制式燧發槍,需求量上面,前者更高,後者較少,但總體數量可不低。陳文看過了這件樣品,關心的更多的則還是產量問題,此番有了徐毅的保證,也算是放下了心來。
燧發槍從誕生到普及,走過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在這場一百多年的普及化過程之中,燧發槍的槍機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其中問題多多。燧石、彈簧鋼,甚至是顆粒化火藥,都會導致激發率降低,比之技術上已然成熟的火繩槍,燧發槍的不穩定以及造價的昂貴,都會影響到更新換代。
造價更高,陳文不在乎,明白髮展趨勢的他從來沒有吝嗇過這裡面的投入,其他的方面,這幾年的時間,隨着材料學的經驗積累,靠着不斷的實驗,現在也總算是有了一個量產化的可能。只是激發率上,百分之百卻還是一個夢,不過憑着這種前裝滑膛燧發槍的射速,這些問題也是可以容忍的。
放下了乙型燧發槍,陳文又拿起了丙型燧發槍。前兩把燧發槍,其長度都是在五尺,而這一把卻只有四尺而已。槍管較短不說,其槍托的流線也與前兩者稍有不同。
“這種火銃的實驗效果如何?”
“實驗效果還可以,只是沒有經過實戰的檢驗,具體如何還很難說。”
聽到這話,陳文點了點頭,繼而將火銃放回到了盒子裡面。能看到這些東西,此番也是不虛此行,其實在南京他一樣可以看到,只是來到此間,親眼看看鐵礦石是如何一步步的變成了這等犀利的武器,其感受自是不同。
陳文欣喜的不只是軍工司在此的軍工、鋼鐵聯合的巨大產能,欣喜的則是軍工司的研發能力——在此之前,江浙明軍的武器不是想魯密銃、斑鳩腳銃那樣在書冊中已有前人記載過的,就是如擎電手銃那樣稍作改良後的產品,如今只需要他將要求送到,軍工司的研發團隊就可以按照軍隊的實際需求進行研發,並且實現量產,這裡面的意義稱得上是非同尋常。
陳文在此待了兩日,重點視察了鋼鐵生產和武器試驗場,隨即便回返南京,爲下半年的一系列大動作去做最後的準備。
馬鞍山軍工鋼鐵聯合,能有如此規模,乃是江浙明軍在金華水力工坊的基礎上才得以實現的。現如今,這裡已經成爲了江浙明軍的軍工生產中心,而金華那邊則逐漸改爲了民用,生產的機械暢銷左近數省,更低端一些的鐵製農具、工具也壓低了民間的價格,使得更多的百姓得以使用到這些能夠使生產效率變得更高的工具。
六月,夏收時節,丁俊傑報了假,從金華的新兵訓練營回到了永康縣的家中。從軍已有一年多的時間,與他一同進入新兵訓練營吃皮鞭的袍澤們大多都已經分到了各地的駐軍,其中的一些幸運兒據說還補充進了戰兵營,反倒是他這個童子軍學堂的高材生卻始終在新兵訓練營裡接受訓練。
若是說訓練成績,他也是名列前茅的,再加上讀書識字,不說成爲戰兵後保送到講武學堂,最起碼也該是被分配到地方駐軍吧。可是這一年多下來,卻始終是在進行訓練,從新兵訓練到戰兵訓練,好像他在江浙明軍中的工作就是訓練而已。
“小杰,這一天到晚練來練去,沒事的時候就請假回家住上幾日,娘也好與鄰村四嬸子說說,先找個媳婦。”
鄰村的那個四嬸子,丁俊傑倒是老早就聽說過,確實是個能言善道的媒婆,比起他娘在府城時比鄰而居的那個媒婆張家嬸子都要能說會道。不說什麼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只說這做媒拉縴,這四里八鄉的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號。
“娘,孩兒還要去開會,咱們家今年收益不少,可會還是要開的啊。”
“這孩子。”
丁俊傑對這事情實在沒什麼興趣,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臨行前接到的通知,尤其是想到馬上就要趕去南京的新兵大營去參加一支新部隊的組建,渾身上下只有熱血沸騰,哪還有工夫琢磨什麼兒女私情,傳宗接代的事情。
“爹,當年您有幸參與了南塘營的組建,如今兒子也要參加一支新部隊的組建了,還請保佑兒子能夠建功立業,爲咱們老丁家增光添彩。”
大步流星的走在路上,丁俊傑也沒覺得過了多久便趕到了鎮子上的種植合作社。去年年初時金華府作爲改革試點,他們鎮上的種植合作社也趁勢組建了起來。去年一年的經營,等到甘蔗收穫,一場大豐收不說,甘蔗也都被府城的那家據說是齊王殿下注資的大型蔗糖工坊收購。
大夥從上到下,從推舉出來的經營管理,到種植合作社的軍戶社員,再到僱傭的種植工人,上上下下都賺了一筆。比起當年那般的種糧食,實在獲利更多,可也正因爲如此,隨着試點的成功,新政開始向周邊各地普及開來,甘蔗的收購價也勢必受到挑戰,據說今年恐怕就沒辦法再維持去年的收購價了。
“不是據說,某此去府城,與王東家談過。王東家說了,別的府看到咱們金華府賺錢了,所以也想吃這口飯,今年的甘蔗種植面積劇增,收購價上面,他已經向齊王府請示了,今年齊王府可以做出一定比例的補貼,但是明年就要看咱們自己了。”
“怎麼能這樣,是咱們先種的,按道理也是要優先咱們金華府的軍戶纔是,他們也太過分了吧。”
“就是,就是。”
“行了,行了,別抱怨了,要抱怨回去跟家裡的男人、婆娘抱怨去。”附和聲起,主持大局的那個百戶便揮手示意衆人安靜,聽他把話繼續說下去。
“當初大夥看着民戶種這些勞什子的經濟作物眼熱,求着殿下解除只能種植糧食、菜蔬以及種桑養蠶的那一系列政令。咱們金華府不過是早一步而已,難道還能攔着別人,不讓別人掙錢,都是軍戶,在座的各位家中大多是軍中的將士,難道就只需咱們掙錢,不許袍澤賺錢了,沒有這個道理。”
說了一大串,抱怨之聲也算是壓了下去,百戶喝了口水,繼而說道:“現在大夥都賺了錢了,齊王殿下也會補貼一部分出來,虧本肯定不會,只是比去年要少賺一些。”
一聽少賺,下面的嗡嗡聲再度響起,百戶喊了幾句肅靜纔再度將其壓了下來:“咱們種植甘蔗是有經驗的,今年下種的甘蔗也還沒有成熟,現在倒不至於改種別的,但是是不是要考慮這事情,現在卻是要定下來,咱們也好有時間去做做調查,瞭解明年種什麼賺得更多才是。”
今天的這個會,其目的就是如此,百戶說罷,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好半天才有人提議說是什麼沒準明年又漲回去云云,立刻就遭到了那些覺得種甘蔗的人越來越多的軍戶的反對。
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半晌也沒鬧出個明白。百戶琢磨着提議先做調查,視情況而定,結果正在這時,正看見丁俊傑好像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賢侄,你是讀過童子軍學堂的,還是第一屆的頭名,說說你的想法,給在座的叔伯嬸子們聽聽。”
丁家的情況,大夥都是知道的,不提丁俊傑的那個所謂“狀元郎”,他的亡父可是南塘營最早的那批士卒,參加過四明山殿後戰的勇士,那也是齊王殿下的元從之士。丁家現在看似家裡就這幾十畝的撫卹田,可他爹當年那些一個鍋裡撈飯吃的袍澤們現在可大多是領兵的武將,有個和他們家關係特好的現在還做到了師一級的統軍大帥,提拔什麼的不提,稍微**兒口風也比他們知道的多不是。
不過,丁俊傑沒想這許多,他還琢磨着開過了會,回家做些農活兒,好讓他的母親能夠多休息一些,也是在前往南京之前再多儘儘孝道。此間眼看着這些軍戶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打算說說想法,正好百戶點名了,他自然是當仁不讓。
“那小侄就獻醜了,說的對不對的,各位叔伯嬸子多擔待。”
抱拳一禮,丁俊傑便想法一一道來:“小侄琢磨了,誠如楊叔所言,明年種什麼現在決定不下來,還是要看明年的行情。不過,提前掃聽着還是要做的,有備無患嘛。”
說到此間,在座的衆人多有點了點頭的,眼見於此,丁俊傑繼而說道:“若是改種,具體種什麼,小侄覺得還是要看行情。光是別人種的少也不行,還是要看有沒有人收購。舉個例子,小侄在訓練營裡有個袍澤,他家是蘇州府鄉下的,以前種一種名爲番椒的作物,都是大戶人家買回家當做擺設的,去年年底齊王府出高價收了一批,把他們那裡種植的番椒都買走了,就賺了不少,可平日裡這東西就沒有多少人願意買的。”
“那東西長什麼樣子,齊王殿下也喜歡那個什麼番椒嗎?”
關於陳文的事情,總能引起人們的好奇心。其實丁俊傑也不知道陳文收購那東西是不是用來當花一樣觀賞的,但是他卻還記得那個同袍說過的一句話,一句有些當笑話說的話語。
“那東西長得紅彤彤的,看着很是喜慶。不過據說是用來吃的,就是味道太過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