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郡守大人傳您速去府衙一趟。”門外突然傳來下人的聲音。
梅員外眉頭一皺,應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說罷他面容上露出關心的神色,向醒來的呂光囑咐道,“小兄弟,你剛剛甦醒,不要輕易下牀走動,盡請在此地放心休養。”
“秦驕和那頭豬妖死在梅府,靖道司一定會將事情的原委經過都查個水落石出的。”呂光面色蒼白,但仍是強打着精神,艱難開口。
“老夫與郡守大人頗有交情,我會想辦法的。”梅員外儘管心知此事很難善終,但仍然微笑着寬慰呂光。
吱嘎一聲,屋門打開,梅員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拐角。
…
夕陽下山,屋內光線黯淡,青蘿一雙明眸亮晶晶的,猶如天穹的繁星,專注而認真的注視着躺在牀上的呂光。
她眸中噙着一抹深深的憂慮,她很擔心呂光。
一年。
如果一年內不能尋梅八角所說的絳珠仙草,呂光的壽命就只剩一年了。
她眼神中充滿哀傷,這半年來她跟着呂光學道明理,已逐漸對呂光生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依賴之情。
她不想看到呂光死去。
呂光掙扎着擡起頭看了眼青蘿和梅八角,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算我命大。秦驕那道劍氣,差點就刺破我的心脈了。”
“你體內的太陰寒氣是靖道司司主留下的吧?”梅八角雙目微眯,眸中也是充斥着一縷擔憂。
“太陰寒氣…是。”呂光神色一愣,點點頭道。
“雖然不知爲何你在中了太陰寒氣之後,那道氣息就自動的陷入到枯寂的狀態中,但此時它已然甦醒……”
呂光用力的擡起手擺了擺,打斷梅八角的話。
他剛纔已聽到梅八角最後那幾句話。
他強顏笑道:“一年就一年。何況也不是沒有辦法…絳珠仙草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此草竟然還能令人起死回生。”
梅八角沒有說話。
只因她知道想要從百草園中得到絳珠仙草,很難,很困難。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一線希望。
她不忍心打破呂光心中這道希望之光,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說道:“我們去做百草園的弟子。”
青蘿與呂光二人聞言,不禁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他們在虎頭峰做出決定時,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然而呂光聽的分明,‘我們’不止包括呂光和青蘿,還涵蓋梅八角她自己。
“你也去?”呂光問道。
“是。你不知道想要爭奪絳珠仙草的有多少人,當年我……”
梅八角說到這裡,沒有繼續往下說,她還不想把過於強大的敵人告訴呂光,畢竟那些人對於如今的呂光還有些望塵莫及。
青蘿在聽到梅八角也要跟隨呂光前去百草園以後,她的心驀然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她雙眉微蹙,道:“你父親會同意你去嗎?”
梅八角用略帶古怪的眼神望了一眼呂光,輕聲道:“怎麼?你沒把我的事情告訴這隻小狐妖?”
聽着這話,青蘿眸中升起一絲慍意,她微帶嗔怒的道:“我知道你並非凡人。我本體是狐妖不假,但已化形爲人,去了獸性,生出人性,請不要再叫我狐妖。”
梅八角永遠都是這副雍容清淡的模樣,她對於青蘿的話絲毫不生氣,相反她還覺得這隻狐妖很天真爛漫,還很可愛。
她微笑道:“好。”
她竟接受了青蘿的要求。
青蘿聽聞此言,感覺自己像是用拳頭打到一團柔軟的棉花上,無處借力,微微帶怒的話語也彷彿泥牛入海,消失的無蹤無影。
梅八角整個人的氣質給予她的感覺很奇怪。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面對着一個七老八十的長輩師長。
她一陣無語,不再理會梅八角,微轉嬌軀向呂光問道:“百草園使者明日便會到達西陵郡城,你此刻受傷頗重,還怎麼參加招募弟子的測試?”
呂光微微轉頭望向二女。
梅八角穿着一襲月白色的連襟長裙,嫩白的臉龐上輕抹淡妝。
此時她與青蘿站在一處,一個淡雅似雲,一個嬌媚如花。
他深切的體會到了二女對他的關切之情。
這使得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溫暖之意,連帶着身體中暗涌的寒意也減輕了幾分。
呂光精神稍微轉好,他含笑說道:“這就需要梅小姐幫忙了。”
他已知道百草園使者明日便會入住於梅府。
“聰明。”梅八角捋了捋長髮,嫋娜豐滿的身材輕輕轉動面向呂光,讚歎道。
青蘿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她歪着腦袋,眸中露出疑問之色,她不明白眼前這位神秘的梅府小姐能幫到什麼忙。
梅八角的目光深邃而幽靜,她望着呂光淡聲說道:“原來你們早就盤算好,要拜入百草園爲其弟子了。”
“對。有人曾向我提起過,百草園煉製的靈丹,可以除去我體內的那道詭秘氣息。”呂光承認道。
“靈丹分九品,就算是上品丹藥也無法根除太陰寒氣。否則如今的靖道司司主又如何能貴爲天下第一真人。”梅八角搖搖頭道。
“丹分九品?真人?”呂光疑問道。
“以後再告訴你。”梅八角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呂光的問題,她緊接着道,“你體內的太陰寒氣已滲入五臟六腑、百穴筋脈,唯有那絳珠仙草可治。”
呂光神色一陣惘然,苦笑道:“如此奇珍仙草,想必絕非常人能夠得到的。”
“成爲其弟子是第一步,至於以後的事情,再說。”梅八角說的很乾脆。
“一郡人口何止千萬,只有十個名額。他們究竟是以何標準來招收弟子的?”呂光眼神一凝,皺眉問道。
“他們只要氣海中納入天地靈氣最多的人。”
“這…這如何評判?”呂光更疑惑。
青蘿眼神中升起一分錯愕,語氣中也滿是狐疑:“是啊,這怎麼判定?何況我只會修道,也不曾開具氣脈,更沒有氣海,這豈不是說,我連半點兒機會都沒有?”
她時刻謹記着青狐一族的血海深仇,秦驕雖然是秦氏族人,但並非當年滅殺青狐族的罪魁禍首,還有她想要從百草園中拿回那個本來屬於青狐一族的秘寶。
這也是她母親的臨終遺願。
因此她必須進入百草園。
她很焦急,心急如焚。
…
梅八角淡淡的說道:“百草園自上古時代傳承至今,歷史悠久,能人輩出,這三百年來,驚才絕豔的修真者更是數不勝數。你們未免也太小瞧百草園了。你一隻狐妖,莫說已聞道開竅,是個道人。哪怕你是一名正宗的修真者,恐怕想要拜入百草園,也是困難重重的。”
“你是說…他們有秘法能查出一個人是否修道?”呂光沉思良久,一針見血的發問道。
“聰明。”梅八角望向呂光眼神中盡是讚許。
她沒想到呂光竟是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根源所在。
呂光脣角抽動,心中不安。
他當然知道在當今天下,修真者與修道者絕對不能和平共處,況且今時今日修道者日漸式微,道人更是在十九州大地上寥若晨星,萬中無一,所有道派幾乎都已快要被靖道司斷絕傳承。
百草園身爲中州第一修真大派,自然也不會允許有道人混入其中。
一經發現,必定是除之而後快。
“有辦法嗎?”
思考許久,呂光終是向梅八角出聲相詢,他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能夠瞞過招收弟子的百草園使者。
“有。”梅八角斬釘截鐵的說。
青蘿驀然擡頭,黯然的眼神頓時一亮,看向梅八角。
梅八角抖動衣袖,擡手從袖籠裡拿出一枚散發着瀅瀅光澤的白珠,凝聲道:“這是東海之內,海底靈氣精華所生,名爲‘海蜃珠’,它能時刻揮發出一種朦朦雲氣,修行者只要將其攜帶在身,看上去便會如同凡人一般。”
“道人的法眼也不能看破?”這兩日和梅八角相處下來,呂光已習慣了她的神秘,但此刻聽到這枚晶瑩透明的珠子竟是有如此神效,心中也是不禁浮起了莫大的興趣。
“當然。”梅八角平靜的面容上帶着一絲自傲之色,她繼續說道,“此珠乃海中靈氣精華天然凝結而成。海市蜃樓,如夢如幻。這名字也不知是誰取的,真是貼切啊……修真者將此珠帶在身上,可掩蓋周身靈氣;修道者將其攜帶,可掩藏天靈蓋處的神竅。”
“這麼奇妙?”呂光呆住了。
青蘿也是聽的身形凝住,暗道,這顆‘海蜃珠’居然有如此妙用,若是將其帶在身上,面對百草園使者的探查,定可瞞天過海,矇混過關。
“朱溫也不知從哪裡尋得這般異寶。”梅八角感嘆道,“難怪那頭豬妖可以將監察府的一干人等瞞過。”
“你從朱溫身上找到的?”呂光奇聲道。
“對。”梅八角落落大方的道,“天才地寶,有德者居之。那頭豬妖死後變回原形,我趁監察衛軍不備之際,從其身上搜羅到的。”
呂光當然贊同梅八角的做法。
“給你。”梅八角竟是將這珍貴奇異的海蜃珠,直接塞到了呂光手中。
“此珠於我無用,你戴在身上用來掩人耳目最是合適。”
她這些話說的很真誠。
梅八角接着說道:“然後在百草園使者測試你氣海的時候,你陰神出殼,將其迷惑住,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爲園中弟子了。”
她竟是連後續的應對之策都已考慮的十分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