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晚我跟翁掌櫃有事,請平五和他頭兒吃酒,就不回來吃了啊,別等我了。”
虞記門口,卞維文攏着袖子正要橫過巷子,正好跟從門洞那邊過來的卞維武和翁冒撞個當面,翁冒一身棉長衫,外套一個皮坎肩,卞維武仍是利落的巡捕穿扮,手是還推着自行車。卞維武看着自家大哥由虞記大門裡出來,便嚷嚷着道。
“曉得了,嚷這麼大聲幹什麼。”卞維文皺了皺眉頭,搓了搓手,還在嘴裡哈了一口氣說,天是真有些冷了。搓熱了手,卞維文又將手攏在袖裡。
“卞先生好。”翁冒也跟卞維文打着招呼。
“翁掌櫃好。”卞維文擡頭看了一眼翁冒,轉頭又叮囑卞維武:“我跟你說啊,多吃菜,少吃酒,任何事情思量清楚。”這話實是話中有話,這位翁冒及他背後的李公子,多半乾的是拋頭顱的事體,卞維文生怕二弟叫人竄掇的頭腦發熱,也生怕哪一天,二弟就象當年的父母一樣橫屍碼頭。
“大哥,曉得了。”卞維武揮揮手,顯然沒把他大哥的話放在心上。
翁冒倒是聽得出卞先生話中有話。卻只衝卞先生笑笑,然後兩人一起出了永福門。
卞維文站在那裡,看着兩人離開,輕輕的嘆了口氣。
“卞先生嘆什麼氣?”虞景明出來,正好聽到卞維文嘆氣,便淡笑的問了一下。
“沒什麼。”卞維文回頭看了看虞景明,然後又笑笑的說:“東家大小姐,有個事情還得打聲招呼。”
“卞先生客氣什麼,有事兒請說。”虞景明道。
“是這樣的,最近衙門除了加強對車站碼頭的盤查,也把目光盯在了一些常年行走於南方的商戶,因爲盤查範圍擴大,衙門人手不足,這段時間,我大約要多點時間在衙門那邊的。”卞維文輕描淡寫的說。
“好的,我曉得了,這段時間賬目方面我自己會多照應點的,卞先生儘管忙你的吧。”虞景明抿了抿脣回道。
“好,那辛苦東家大小姐了。”卞先生說完,衝着虞景明拱拱手,轉身走到對面,穿過門洞,進了后街。
看着卞先生消失有門洞內的身影,虞景明才深吸一口氣,她曉得卞先生真正要告訴她的並不是‘他要多點時間在衙門那邊’,而是衙門的人現在已經把目光盯了在來往南邊比較密切的商戶身上,這樣李記不免就要落在衙門的眼裡了。
如此看來,李大公子也是好算計,估計早算到衙門這一招,所以翁冒早早脫離了李記。
只是虞景明曉得翁冒自中秋後,就頻頻拉着卞維武聯絡平五和平五頂頭上司孫隊長孫頭。
其目的不用說了,想來大約就是槍枝。
這些想來卞先生也猜個大概了,畢竟翁冒這些事情是由卞維武牽線,卞老二是不會瞞着他大哥的。
所以卞先生這以這樣的方式提醒她。
虞記跟李記也是有商業往來,虞景明跟李澤時在許多人眼裡又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再加上翁冒也夾在中間,若有事,正象之間翁冒顧慮的那樣,虞記是會受牽連的。
虞景明輕敲了一下額頭,她又欠了卞先生一筆。
雪已經停了,有一些淺淺的陽光灑下來,長巷子裡,地面上,牆上,影影綽綽的,便有一塊塊挺耀眼的光斑。
正是中午,家家戶戶準備吃中飯的時間,老王頭的茶檔這時候是比較清閒的,老王頭正在熬着茶頭。
冬天是要滋補的季節,老王頭這時候煮的茶,大體會放一些黃芪等滋補的中草藥,所以這個熬茶頭就尤爲重要,一壺茶好不好,就看這茶頭了。
翠嬸這時站在麻嬸的家門口,揚着聲衝着屋裡的麻嬸子問道:“麻嬸,你家麻喜是進虞記還是榮興啊?”
最近,因着各會館商團擴充,寧波會館這邊也不例外,虞記也是寧波會館重要一員,虞記也幫着招人,主事的就是翁冒。
另外榮大公子的榮興商貿也在招人,有着德三跟榮興做對,榮興在南匯等地的工作開展並不順利,於是榮興那邊得了自治公所的充許,也建了商團,爲南匯的事體何駕護航。
這會兒也在大肆的招人,戴壽鬆如今是榮興商貿的經理,這招人的事情自然落在他的肩上,他在虞記這邊多年,於永福門的人多有些熟人情,永福門一些人家子弟卻不過他的情面,再加上榮興給的工錢確實高,也因此,永福門好些個小子都進了榮興商團。
“哎喲,我家麻喜那小子跟卞家的老二那是一條道走到黑,不用說的,肯定進虞記。”屋裡,傳出麻嬸有些沒好氣的聲音,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虞記是不錯,但哪裡有榮興那發展的勢頭,榮興給的錢還高,偏她家那小子,就只認準了卞老二。
而卞老二,誰不曉得,那是東家大小姐一手扶起來的。
“也無所謂啦,虞記,榮興,再過段時間說不定就是一家人了。”翠嬸笑嘻嘻的說。
“嘿,一家人?你說笑吧,就算虞二姑娘跟榮大少訂了親,可你又不是不曉得虞家二房三個跟東家大小姐的關係,再加上榮家,去年在東家大小姐手上栽的跟斗可就大了,這事兒能隨便就了了?嘿,我瞅着呀,指不定以後還有風波……”麻嬸從屋裡探個腦袋出來,眼睛餘光看見虞景明過來,便收了聲。
翠嬸搖搖頭,可不就是嘛,這讓大家夥兒心裡都有些不定。
兩人的對話,虞景明聽到模模糊糊,但大體曉得說的是什麼,自她回永福門,這樣的閒言碎語從未停歇,真要在意,那就是跟自個兒過不去了。
虞景明本着她的原則,沿着她認準的路一步一步走就是了,明間自會給出答案。
而至於風波,永福門的風波從未停歇過,過去未有,現在未有,將來也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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