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希匹”
南京富貴山隧道的最高統帥部大本營,聽到廣播裡日本人對自己的盡情奚落,蔣介石臉都氣綠了,罵上一句,在封閉的屋子裡走來走去。
蔣介石畢竟是國家領袖,哪怕只是名義上一統中國,但他此時確實是唯一能代表中國的人物。日軍如此肆無忌憚地揭露蔣介石的傷疤,徹底抹黑並羞辱蔣介石,無疑是污辱全體中華兒女。
蔣介石恨不得酣暢淋漓地痛罵一通,可是顧忌領袖形象,他只能憋屈地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見領袖受辱,指揮部裡一衆大佬忍不住了,一時間各種辱及日本天皇及其十八代祖宗的問候語脫口而出,指揮部裡一片烏煙瘴氣……
錢大鈞一張臉漲得通紅,聲嘶力竭,用種種不堪入耳的言語回敬那個說着生硬官話的日本播音員,最後向蔣介石獻媚:
“委座,日本人實在太可惡了。我建議一定要在戰場上給予日軍慘痛教訓,讓他們知道領袖威嚴不容輕辱”
可是錢大鈞也就嘴上說說罷了。
若是真能教訓日軍,讓其付出慘痛代價,不消他說蔣介石立即就派兵去教訓鬼子了,但現實是日軍在戰場上佔據完全主動,在各條戰線上都打得國軍屁滾尿流。
蔣介石重重地一聲嘆息,搖頭苦笑不已,微微一撫手,示意錢大鈞坐下。
日本人如此瘋狂,蔣介石也不能不做出反應,畢竟他的臉面代表着國民政府的形象。環視衆將一圈,蔣介石問道:“諸位有何看法?”
打是打不過了,看來還是隻能用罵還擊。
聽着來自軍中大佬那花樣繁多的建議,聽起來似乎熱鬧無比,但實際上什麼用處都沒有,讓蔣介石非常無奈。
參謀本部處長張秉鈞少將站起來,對蔣介石道:
“委員長,據我調查,這個日軍軍用頻道是鳳凰廣播電臺搜索並轉播,原本知道內容的人並不多,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全是其大力宣揚之故。鳳凰廣播電臺乃新二師所建,其師長吳銘如此不顧及領袖顏面,我建議嚴懲不殆”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都極爲古怪,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這個年輕的國軍少將身上。此人是錢大鈞嫡系,大家都紛紛揣測錢大鈞和他的手下腦袋一定秀逗了,吳銘雖然建立了鳳凰廣播電臺,但具體的主事者卻是蔣經國。
再者,說壞話的日本人不去追究,反而處罰轉發者,這是哪一家的道理?
“委員長,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不如我們也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宣傳戰,進行反擊。現在鳳凰廣播電臺影響力日益擴大,我們要求鳳凰廣播電臺和南京中央社廣播一起宣傳我們國民政府的抗日主張,指出對委員長的肆意詆譭出自日本人的陰謀。”
“正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經過我們的宣傳與批駁,必能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日軍廣播裡的狂妄之詞自然就沒有人相信了。”
林蔚說到這裡,沉吟一下,又接着道:“來自日本人的辱罵,是其黔驢技窮後的弱勢表現,我相信經過這一場風波後,堅定抗日的委員長在全體國民心目中的形象將會更加偉大和豐滿”
“好,蔚之所言深得我心”
聽了林蔚的話,蔣介石臉上總算浮現一絲笑容,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看就由中央社和鳳凰廣播電臺統一部署,聯合展開行動,中央社這邊由彥及(陳布雷字)組織,鳳凰廣播電臺那邊——”
見蔣介石頓了一下,林蔚心領神會地說:“不如讓建豐擔當重任吧,甚至可以⊥建豐總負責”
蔣介石頷首不已。
林蔚建議蔣經國擔當重任,既爲蔣經國增加了資歷,同時也爲其搭建好從軍隊跳向政府的跳板。不過,蔣介石卻表現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假惺惺地說:“建豐從蘇聯回國不足一年,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裡,恐有不妥吧?
明眼人全都看出蔣介石的心思,紛紛對蔣介石展開勸說,彷彿除了蔣經國外,其他人都難挑重擔。
一場會議讓蔣介石轉憂爲喜,連走出地下指揮部時的腳步都輕快不少。
接到命令的陳布雷和蔣經國,立即丟下手頭其他工作,針對日軍入侵展開一系列輿論宣傳攻勢,批駁日本政府及軍隊的厚顏無恥和僞善,把日軍自甲午戰爭以來對中國人民犯下的累累罪行一一細數,僅僅日軍展開的上千人規模的大屠殺就列舉出五十餘例,嚇壞了不少人。
經過國民政府大力宣傳,幾乎所有南京市民都知道日軍即將在南京展開大屠殺的消息,南京及周邊地區人心惶惶,但由於前線將士還在堅持,並沒有形成大規模的逃難潮,讓翹首以盼的吳銘有點兒始料未及。
上海南翔,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部。
鬆井石根也在收音機前凝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日語頻道,聽着廣播中那瘋狂的屠城宣言,鬆井石根有些不悅地看了參謀長飯沼守一眼,眉頭緊鎖,生氣地問道:“這個電臺是哪支部隊的?”
飯沼守臉上有點兒糾結,但沉思片刻,果斷地搖了搖頭:“司令官,我並不認爲這是一般師團或者旅團能做到的,我懷疑……”
看到飯沼守欲言又止,鬆井石根若有所思,隨即氣惱地說:“難道是情報部門那幫蠢貨所爲?目的是恐嚇支那中央政府投降?真是該死,屠城這種事情能做不能說,怎麼能廣而告之,唯恐天下不亂呢?”
鬆井石根的懷疑是有理由的,日軍情報部門自行其是,九·一八、一·二八和七七事變他們都在幕後積極推動,誰知道是不是哪個情報頭子頭腦發熱之下做出的魯莽決定。
與鬆井石根的懊惱不同,已經趕到南潯前線的岡村寧次收聽完廣播後,陷入了沉思中。
作爲日本昭和軍閥的核心智囊,岡村寧次更多的是考慮這個狂妄叫囂在政治方面的影響,這屠城的妄言一出,今後招降國軍和國民政府要員的工作就難做了,非常不利於日本對中國的佔領和吞併。
廣播裡那個日語男聲還在瘋狂地嘶喊,第二師團參謀長田村原一大佐將收音機關上,位於北麻漾湖畔石臼橋的指揮部裡陷入一片沉寂。
第十八師團長中島貞雄有點兒忐忑不安,於澀地問道:“岡村將軍,這廣播似乎有點兒……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剛剛趕來報到的第七師團長園部和一郎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麼,我認爲就應該給支那人以慘痛的教訓丨讓他們知道大日本帝國皇軍不可侵犯,讓支那人在帝國飛機、大炮和坦克面前瑟瑟發抖,讓他們那個連陸士預科學校都無法畢業的蔣委員長向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磕頭謝罪……”
說到這裡,園部和一郎看向岡村寧次,用力地握緊拳頭,大聲道:“岡村君,我建議現在就全線出擊,將南潯一線的支那軍隊全部消滅,用淋漓的鮮血來告訴他們的領袖,和我們皇軍做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聽到園部和一郎滿嘴放空炮,岡村寧次有點兒無奈。
不過園部和一郎爲人雖然魯莽,是一個標準的粗人,但在日軍中卻深受中低層軍官愛戴,與同窗的板垣徵四郎、土肥原賢二等將領關係良好。再者,園部和一郎目前是岡村寧次手下第一猛將,這讓他不得不加以安撫。
“廣播一事自然有鬆井司令官操心,園部君說得沒錯,現在進攻正是時候
岡村寧次眨巴着小眼睛,臉上閃過一絲陰冷:“此前僅僅是第六師團調撥的一個聯隊象徵性進攻,對面的支那軍隊就陣腳大亂,差點兒被我們攻破防線。只要我們全力以赴,他們的防線必將土崩瓦解”
岡村寧次的視線落到中島貞雄身上,問道:“中島君,第十八師準備好了嗎?”
隨着第二師團東進,第十八師團派出一個聯隊北上攻取了廟港鎮,與中國軍隊沿着七都、八都與青雲一線展開對峙。
“哈伊”
中島貞雄立正點頭回答:“一切就緒,只等將軍命令”
“喲西中島君,進攻之前,你通知在太湖上游弋的內河艦隊,讓他們對南潯支那陣地進行炮火覆蓋,時間爲一刻鐘。趁着硝煙還未散去,第十八師團全力出擊,一舉將支那軍隊陣地給砸碎”
岡村寧次嚴肅地發佈命令:“炮擊結束後一個小時,我希望看到第十八師團的軍旗飄揚在支那軍陣地上”
“哈伊——”
中島貞雄再次點頭。
岡村寧次把目光轉到躍躍欲試的園部和一郎身上:“園部君,我希望你率領第七師團緊緊地跟隨着潰逃的支那軍隊,攻佔南潯縣城”
第七師團進駐烏鎮後,並未如吳銘擔心的那樣直插吳興,斷掉右翼軍的歸路,反而北上與第十八師團會合,實在是讓吳銘看不透岡村寧次的打算。
“岡村君,應該由我們第七師團正面擊潰敵人”
好戰分子園部和一郎有點兒不悅,虎着臉道:“我們第七師團乃大日本帝國最爲強悍的師團之一,擁有光榮的傳統,更有冠絕全軍的戰力,理應由我們第七師團正面擊潰支那軍的防禦。我看還是由第十八師團負責追擊那些只知道逃跑的支那軍隊吧。”
聽了園部和一郎帶有侮辱性的話,中島貞雄又羞又惱,但就資歷和師團戰力而言,他實在沒有資本跟園部這樣一個猛人叫板。
“不”
岡村寧次斷然拒絕了園部和一郎的請求,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縫,陰測測地道:
“園部君,你的第七師團負責尾隨追擊,你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別忘記,由新二師一部改編的暫三師,現在已退往吳興一線,我想他們是一羣不甘寂寞的人,到時候你就可以大展神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