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東寧,傷病員怎麼樣了?”
一直以來吳銘最爲關心的便是傷病員能否得到及時的治療,張東寧早有準備,立即向吳銘彙報設在真如、大場兩地野戰醫院的情況:
“師座,你儘管放心好了,這兩天戰鬥下來,我們雖然取得不小戰果,但自身傷亡並不大。現在前線戰事進展順利,我們的傷病員在上海民衆尤其是青幫組織的擔架隊幫助下,很快便送到野戰醫院。”
“杜先生和上海市政府從各大學、中學和工廠招募了一批女青年,簡單培訓丨後擔任野戰醫院的救護人員,給我們的兩個野戰醫院也送來了一些。雖然比起正規的護士差些,但她們能夠照顧病人,從事一些簡單的輿洗、傷口清理、包紮等工作,大大緩解了我們人手不足的情況。”
吳銘點了點頭,想了想索性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於脆去醫院看看。
吳銘到隔壁叮囑戴子冉一番,然後和張東寧向停車場走去,邊走邊說:“傷兵能否照顧好,直接關係前線將士的士氣,不親眼看一看我心裡總不踏實
“好吧”
張東寧理解吳銘的心情。如今新二師威名赫赫,全國上下都讚揚吳銘的功勞,但真正的英雄卻是底層士兵,沒有他們浴血奮戰,就沒有現在吳銘的風光,所以他比誰都上心。
“師座,現在我們的野戰醫院面臨一個難題”
張東寧介紹:“我們兩個野戰醫院收容的傷病員不多,沒有達到負荷的一半,但現在第九集團軍下屬的幾家醫院已經人滿爲患,幾個德械師有許多傷病員沒地方收治,他們的軍需後勤部門主管主動找上我,問可不可以⊥我們的野戰醫院接受他們的傷病員?”
“可以,當然可以”
吳銘不假思索地道:“咱們敞開大門辦醫院,怎麼能挑肥揀瘦?更何況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友軍,不過你要要跟他們說好,軍官和士兵,我們都一體對待,絕不搞特殊化”
張東寧點了點頭,對吳銘的要求表示贊同。
官兵平等是新二師對指揮員最起碼的要求,官兵在人格上的平等讓新二師融合成一個強有力的整體,也是新二師有別於其他國軍部隊的重要標誌,極大地調動了普通士兵的訓練熱情,使得新二師的戰鬥力一直保持在極高的水準上
“當然,特殊情況得特殊處理”
吳銘琢磨一下,補充說:“他們的軍官若是想要得到特殊照顧,那就讓他們付報酬,盤尼西林多少錢一支想必你清楚,咱們也不黑他們,就按市場價格支付就行了。還有,若是遇到炮兵、坦克兵等技術兵種,立即動員他們轉到我們鳳凰山基地醫院。”
張東寧立即明白了吳銘的意思,這分明是拉人的節奏啊張東寧湊到吳銘身邊,小聲問:“師座,是不是我們師要擴編了?”
“說不好……現在戰爭規模越打越大,華北日軍進佔平津後,又把目標指向綏遠、察哈爾和山西,上海這邊日軍連續增兵,這樣下去,哪怕南京方面不讓我們擴編,我們自己也要想方設法壯大我們的力量,而醫院裡那些上過戰場的老兵是我們的最佳選擇”
吳銘湊到張東寧耳邊:“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儲備各種各樣的人才,以後只能是人等着武器,而不是武器等着人。我還是那句話,但凡是對我們新二師有利的,不管是兵員還是武器裝備,通通都拉來”
“好,師座,回頭我就在參謀處下成立一個專門甄別和招募傷兵的機構,今後只要是看得上眼的,他就是不想去毛良塢,我們的醫生、護士也不答應啊”說罷,張東寧暢快地笑了起來。
誆騙那些傷兵去毛良塢接受更好的治療,對於醫院的醫生護士來說,還真是小菜一碟。不說別的,僅僅只是抗菌消炎的青黴素,便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張東寧相信史迪夫領導的野戰醫院的醫生、護士的覺悟,只要把招募傷兵的意義告訴他們,再簡單培訓丨一下,肯定就會大發神威——到時候只需把那些來新二師野戰醫院接受治療的傷兵的傷情誇大,將輕傷說成重傷,看到手和腿流血就說要截肢總之一句話,只有轉移到毛良塢的新二師醫院才能得到有效救治,他們還不得乖乖聽話,養上幾個月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後再拿出鉅額賬單,不難讓他們就範。
兩人上車,直奔大場的新二師第一野戰醫院而去,一刻鐘後,吳銘與張東寧悄悄從後門走入醫院。
第一野戰醫院建在一家廢棄的工廠裡面,寬大的廠房已經用布簾隔成一塊塊,分別作爲病房。
傷病員們全都傷痕累累,一個個躺在病牀上,整個廠區非常安靜,只有細小而零碎的聲音不時傳來。
這時,已經有輕傷員認出吳銘,強撐起身子要向吳銘行禮,卻被吳銘一把按住,吳銘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讓這個傷兵不要打擾其他傷病員休息,但還是引起很多傷兵的注意。
雖然早就知道一場大戰下來,師長吳銘肯定會到野戰醫院看望傷病員,但此時親眼見到輕車簡從的吳銘,幸福感依然充滿傷兵們的胸臆,一些人的眼睛也情不自禁模糊起來,身爲新二師一員的自豪感更強了幾分。
不管何時何地,師長吳銘都與他們在一切,不拋棄不放棄,這樣的人不值得賣命,誰值得?
看望病人後,在一名醫生的帶領下,吳銘、張東寧又來到手術室,裡面正在做手術,野戰醫院總院長史迪夫正在手術檯上忙碌。
吳銘攔住要去叫史迪夫的醫生,擺擺手,轉身又去考察醫院的藥房和食堂。一路上,吳銘對引路的醫生詳細交待要不惜一切代價護理好傷兵,每一名傷兵都是新二師最寶貴的財富,最後一行人來到野戰醫院後面的輿洗間。
野戰醫院救治的傷兵大多是外傷,在炎熱的八月傷口極易感染,大多需要天天換洗貼身衣物。這項工作對於傷病員的康復非常重要,引路的醫生介紹,原先還人手不足,但隨着杜月笙和上海市政府前後送來四批經過培訓的!女青年,再加上海市學生界救亡學會的一百多名女學生志願者,一下子就緩解醫院人手不足的情況。
這時,一個銀鈴般的悅耳聲音從輿洗間傳來。吳銘驚訝地駐足傾聽,分明是一個女孩訓丨斥的聲音。
“你怎麼搞的?我不是告訴你了嗎,要用巧勁搓揉,這是病人的東西,你雙手一通猛搓,把衣物都給弄破了,怎麼辦?”
緊接着是一陣自我解嘲的笑聲,一個沙啞的男聲道:“沒想到洗個衣服有這門多門道,又是搓又是揉的,力氣還不能打,比我們在前線打仗可累多了放心吧,損毀的衣物我來賠償,值不了幾個錢”
“你放在那兒吧,我都說了,不要你來幫忙,你偏要來”
聽到一對小兒女的對話,吳銘偏過頭,看了身旁的張東寧一眼,隨後大步走入輿洗間。
屋子裡,小春子瘸着一條腿,就要站起來去接旁邊女孩手中的衣物,女孩直抱怨地說:“你別站起來,等會兒你腿上的傷口又得崩開了。”
“沒事,我腿上的傷沒有大礙”
小春子堅持要去接,女孩無奈地白了他一眼,恨恨地將沾滿血漬的衣物遞給他。
小春子突然愣住了,手頓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向從外面走進來的幾個人,隨後有些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發現不是幻覺,走在前面的確實是師長吳銘——好幾次在全師大會上小春子都遠遠地看到過吳銘,卻從無一次像現在這樣近過。
衣物一下子掉到地上,女孩見小春子一副呆傻的模樣,搖搖頭,一邊彎下腰去撿,一邊埋怨:“你非要幫忙,結果又不接,你不是騙人嗎?我就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死皮賴臉的傢伙,真是氣死我了”
小春子想敬禮,覺得不妥推了推女孩,想讓她站起來,待女孩直起腰擰着秀眉要對他發火時,他伸出手指向吳銘:“方虹,我們師長來了”
一大堆人來到兩人身邊,看着一對被嚇住的小鴛鴦,吳銘笑着對女孩說:“姑娘,要是我的士兵欺負你了,你儘管揍他……不管是用棍子打,還是拳打腳踢都沒事”
看到吳銘一臉曖昧的表情,女孩俏臉一下子紅了。
小春子卻激動地看着吳銘,強忍腿部的傷挺直腰板舉手報告:“師長,一旅一團尖刀連上士章發春向您報道”
“說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吳銘笑眯眯地問道。
小春子有些發窘,期期艾艾,最後在吳銘鼓勵的目光中,敘述了事情原委
玉山演習結束,槍法出衆的小春子被補充旅一團選送參加師直屬特務連選拔,考覈不過,卻被釘在考覈地挑人的一旅一團尖刀連連長方勝德看重,通過旅長羅鈺銘將其調到尖刀連擔任狙擊手。
這次攻打日軍一號工事,小春子被鬼子炮火炸傷了腿,送到野戰醫院養傷,這小子一眼就看上了專門服務他所在病房的小丫頭方虹。方紅今年剛滿十六歲,出身上海中產階級家庭,目前正在聖瑪利亞女校讀三年級,受上海市學生界救亡學會指派前來野戰醫院擔任志願者。
爲了追求方虹,小春子顧不得腳上的傷勢,自告奮勇地來到輿洗間幫方虹浣洗傷病員衣物。
說到這兒,小春子漲紅着臉低下了頭。
這個沒有即時通訊的時代,人一旦錯過可能永遠都不會再相見,因此對於小春子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吳銘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當下笑着打趣:“不錯,住院和泡妞兩不誤,有前途”
吳銘一席話讓少男少女臉更紅了,差點兒沒打地洞鑽進去。
吳銘見兩人的羞態,知道自己留下只會當電燈泡,伸出手拍了拍小春子的肩膀算是鼓勵,然後帶着大隊人馬離開了輿洗間。
“他就是你們師長啊?”方虹吐了吐舌頭,不敢置信地指着吳銘的背影。
“那當然”
小春子自豪地點了點頭,趁機抓過方虹的纖手,介紹起吳銘的豐功偉績來。現在吳銘已經成爲新二師每一個官兵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偶像和精神支柱。所有人都堅信,只要在吳銘的帶領下,他們就一定能打敗日本侵略者,還我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