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究竟是什麼。
撇開永遠無法真正洞悉的客觀規律,人類口中的“數學”,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這種話題,與眼前坐着的幾位數學家討論,恐怕不會太愉快,雖然這些專家、學者的頭腦都實屬頂尖,毫不誇張的講,甚至會超越身爲管理員的自己一大截,但在涉及數學本質的認識上,方然還真有點大言不慚的衝動。
在數學領域鑽研,多有建樹,固然是一種超卓的能力。
但,這並不一定表示,眼前的數學家們,必定反覆琢磨過數學的本質,又或者即便思考過,也難免會因身在其中,而一葉障目。
身在這一領域之外,至多將其當做實現目的之手段,方然對數學沒有特別的信仰,或者愛好,因此而能冷靜的判斷局面,在他眼中,這門被稱爲“科學之父”的學科,只是人類用以認識,分析與改造客觀世界的一種工具。
說的再抽象一點,數學,是人類彌補自身短板,探尋客觀規律的手段。
設想在這茫茫宇宙中,有沒有什麼地方,存在着真實可察的1+1=2,或者旋度場呢,不知道,但以人類迄今爲止掌握的客觀規律,方然仍有充分的理由斷言,純粹的數學對象存在於世的概率完全等於零。
真實存在的,是現象,客觀規律的物質性反映,而數學,是隻存在於人類頭腦之中,用以描述這些現象的思維工具。
方然的這種設想,動機,當然不是要否定數學的巨大力量。
但必須意識到,客觀世界與客觀規律的唯一性、確定性,並不天然地等同於“數學”這一事物的唯一性與確定性。
這些設想,在頭腦中盤桓許久,方然仍未開口,他草草結束了這一次見面。
與NEP大區的數學家們辯論,結果,可能會不歡而散,即便讓專家、學者們認可了自己的一番判斷,其實也沒意義。
身爲大區管理員,更高效的辦法,還是行動。
只要與萊斯利*蘭伯特這樣的負責人交流,下達指令,在各種因素的驅使下,NEP的龐大科研、生產體系,自然會按自己的意志去運轉。
至於說,“強人工智能二號機”,乃至規劃中的“三號機”,其究竟是否具有自己的一整套數學理論,站在人的立場,由於無法監控AI的實時運行狀態,也根本無從得知,探討這種話題,就彷彿辯論黑洞視界內會有什麼,純屬浪費時間。
反正,有嶄新的理論體系,或者沒有,只要“強AI”展現出與人類相匹敵、乃至超越人類做的智力水平,研究的目標就達到了。
按這一指導思想,西曆1497年,方然繼續向NEP_791等研發機構追加預算。
經由通用型AI的決策分析,在保證“天堂軍”編制擴充與備戰的前提下,NEP大區的一切其他開銷,都必須爲重點領域讓路。
過去的一年裡,東北太平洋大區的能源產量,折算約二十億噸標準煤,由於大區內一切機構幾乎都處於“守成”狀態,從定居點到一般性研發機構的消耗,都沒有什麼增長,軍費開支與研究經費的支出就瓜分了幾乎所有增量。
漫長的思考,結論,終於越來越清晰,當其他大區的管理員都在IT領域探索時,NEP的突破口,或許真會成爲一支奇兵。
出於這種考慮,對代號“盤古”的“三號機”,方然的確抱有相當大的期待。
“天堂軍”與“強AI”,兩個方向,對應着現在與未來。
除此之外,另有一小部分開銷,則用於阿達民的“身體狀態維持與促進”。
四十四歲的年紀,身體狀態,一天天的不復以往,諸如基因療法之類的大動作,近期內或許尚無必要。
但出於未雨綢繆的考慮,方然還是接受了一些權宜之策。
腸道菌羣調整,是一種手段,此外便是全面、細緻的身體檢查,在短期內沒有一勞永逸手段的情況下,儘量杜絕身體內潛伏的定時炸彈。
坎瑟細胞,這自不必說,身體的循環、內分泌、消化與神經系統也被細緻篩查,諸如輕微的先天性血管畸形,內分泌腺體的結構紊亂,消化系統內壁的可疑增生,乃至神經中樞的活動情況,異常蛋白堆積情況,一切都處於嚴密的監視之下。
在進行這一系列檢查時,很自然的,全程幾乎沒有任何人類參與。
醫學專家,研究者,作用當然還是很重要,但他們之中並無任何一人有這樣的機會,得以近距離接觸阿達民本人,至多分析結果,或遠程調用機器人來檢查。
檢查的總體結論,還算樂觀,一些細枝末節的小問題對症處理即可。
根據報告書,謹慎的評估風險與收益,方然決定不接受一些無關痛癢的小手術,只是對一些可能出現的危重情況,準備了全面的應急預案,從設備、專家到AI自動運行模塊一應俱全,在危機突然出現時,確保萬無一失。
在規劃這些時,偶爾,他也會想起一種略驚悚的策略,然後趕緊甩甩頭。
身體,一旦年過四十,遲早總會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要保持絕對健康,除檢查、對策外,還有一些堪稱激進的策略。
對某些“無用”的系統,器官,將其去除,也是一種有確切實驗數據支持的延壽策略。
不論從降低患病率,還是減輕新陳代謝負擔方面考慮,切除某些組織、器官,對壽命有益,這方面的典型例證,可以列舉舊時代的億人,安吉麗娜*朱莉,出於易感基因的風險而預防性切除Breast。
更一般性的案例,除人類外,更容易談論的則是家畜的XX切除,效果相當明顯。
那要不要給自己來一下呢,這種事,想想都會胯下發涼,所得與收益也完全不成正比,方然必定是拒絕的。
手術,哪怕再簡單的,也必定存在一定的風險,何況這種規模的操作,與其指望這種權宜之計去延長一點壽命,倒不如加大治下研究機構的經費投入。
哪怕“端粒修復療法”,也比自-殘一樣的XX切除更靠譜些,這纔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