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STEAM,“國際商用機器”公司的員工福利,但凡程序員都多少會喜歡。
方然沒有打遊戲的閒心,不過,考慮到爲自己的時間去向找一個合理的藉口,他還是利用ASA掛機、裝作時常聯網對戰的樣子。
安生的回答,並不出乎肯*湯普森的意料,但他話鋒一轉:
“關於入職前的最後一次測試,你還記得內容嗎,托馬斯,就是關於‘人工智能’能力上限的評論?
很好,我當時看過你的回答,今天又翻出來、瀏覽了一遍。
進入‘國際商用機器’快半年了,現在,你的想法如何,還是和當時一模一樣嗎。”
“哦……應該是,除非有新的證據,我還是持原來的觀點。”
談到畢業前的那一次面試,方然想起,自己在一張A4紙上做過簡單的論述,總而言之,就是認爲“人類創造的AI幾乎不可能有自我意識”,並說明了理由。
人工智能的討論,與永生無關,至少方然自己是這樣認爲的。
“是嗎?可你在推特上的動態,留言,反映的卻是另一層意思;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
見到年輕人神色異樣,性格直率的肯*托馬斯直言相告,他並非在監控手下的員工,而是從“國際商用機器”的員工信息數據庫裡查看信息——話說IBM的這種網絡嗅探程序,也不是很能見光的東西,但在信息時代,企業的類似做法實屬尋常,在職場和IT圈內都是公開的秘密。
按湯普森的打算,招募托馬斯*安生來夏洛特,是爲AIG小組物色人才。
面試的印象,在基礎知識和能力方面,湯普森認爲安生是一個挺有前途的傢伙,但他來到研發中心後,卻只專注於基礎算法設計和測試的工作,公司接收的動態,也未發現其對人工智能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安於現狀,是嗎,但他總覺得這年輕人另有一些想法。
難得今天有時間面談,肯*湯普森想弄清他的真實考慮,進而,決定要不要把安生調入AIG-2的“阿爾法”組,接觸人工智能的核心研發。
“你認爲,人工智能這種存在,無法突破‘人類智慧’的天花板。
但我們的內部資料庫裡,一些文檔、報告,如果你認真看過,恐怕就不會這麼確定:不僅在夏洛特研發中心,可想而知,聯邦的其他大型IT企業也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進展是有的,人類的智力水平絕非AI的能力上限,這沒有道理。”
“那麼,本公司研發中的AI,已經具有超越人類智慧的能力了麼?
恕我直言,公司的內部資料,當然是未設置訪問權限的那些,我多少也瀏覽過,並沒有發現哪一個部門、機構報告過這樣的成果。
如果有,還請先生您不吝賜教。”
“呃……
目前,注意我是說目前爲止,的確還沒有。”
看來這年輕人,對人工智能也並非一點興趣都沒有嘛,肯*湯普森坐到轉椅上撓了撓頭。
“高深的理論分析就不必了,這麼說吧,你的邏輯鏈條似乎是,因爲人工智能因種種限制而無法具備自我意識,所以,它的智慧水平,無法凌駕於具備自我意識的人之上,但這一斷言的推理過程是怎樣的,你能講講麼?”
“抱歉,這只是我的直覺。
不過我一直在學習,查閱資料庫中的技術文檔和研究論文,說不定……過段時間,我會改變這看法。”
方然在閃爍其詞,這一點,處事老練的肯*湯普森不難看得出來。
但是他這樣做的動機,眼前的負責人就未必清楚,只能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講下去,他告訴托馬斯*安生,“國際商用機器”早在十幾年前就啓動了新一代AI體系的研究。
雖然到目前爲止,和聯邦、乃至全世界的其他研究者境遇相同,決定性的突破還未出現,但假以時日,藉助越來越強大的超級計算機,項目組內的看法日趨一致,幾乎所有人都認爲,AI的能力終有一日會凌駕於人之上。
三言兩語的把情況說明,坐在一邊的方然聽得很認真,至少,他的樣子是如此。
肯*湯普森的話,其實自己豈但是十分認同,某種程度上,眼光還會比這位負責人看的更長遠。
但不管怎樣,僅僅出於明哲保身、規避風險的考慮,現在也只能裝出一副不開竅的模樣,對負責人的點撥和提醒裝傻充愣,因爲就在近幾個月來,藉由對研究中心內網的侵入,和其他渠道的窺視、分析,他已隱約察覺到,研究中心的表面平靜之下,正暗流涌動。
花費寶貴時間,叫自己過來談工作、談發展,湯普森並不見得會有這閒心,他一定是帶着某種目的而來。
但這目的又會是什麼,難道,也是追尋永生;
他還無法判斷。
既然心理上有所防範,接下來,方然就下意識的拒絕湯普森引領話題,他先自謙的檢討,然後告訴負責人,自己會繼續加強人工智能方面的學習和研究。
“學習,這當然很好。
有自己的立場是一件好事,但,也要客觀看待其他人的觀點,特別是主流的觀點;‘真理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只是句箴言,你我可不能信以爲真。”
“明白,湯普森先生,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去繼續調試代碼了。”
得到負責人的允許,方然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不知怎的,他忽然間有一種想要表達內心真實看法的衝動,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樣做毫無必要,甚至可能帶來些許不必要的風險,但他還是斟酌着開了口。
“湯普森先生。”
“哦?”
“說到人工智能,有一個古老的邏輯辯題,您怎麼看:
‘既然某神是全知全能的,那麼,他是否能創造出一塊自己也無法舉起的石塊?’”
方然的提問,有點突兀,伏案在辦公桌前、準備繼續忙碌的肯*湯普森卻擡起頭,他看着門口的年輕人,皺眉思考了幾秒鐘。
“這似乎是一個邏輯上的佯謬。
至少,且不論某神是否全知全能,我對此的看法是,這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全知全能者無法舉起的石塊’這樣的東西,所以命題的後半段並無意義:
全知全能,並不意味着能創造出原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湯普森的話,合情合理,與方然之前思考的結論幾乎一致,他慢慢的跟上話。
“如果某神不能,那麼,人類又如何呢。”
……